已經記不得是第幾個秋天了,歲月又一次將那它那沉重嚴肅的目光投向衡州。


    這片罪孽之地,這片希望之地。


    熟悉的地貌已經完全不複存在,原本鬱鬱蔥蔥的大地像是被一把巨大的塗滿灰漆的刷子塗抹了一遍,目光所及之處盡是灰暗。


    幹裂的大地與山穀都散布著黑乎乎的石塊,殘留著熔岩凝結的痕跡。


    陰晦的小雨夾雜著刺鼻的硫磺氣味,天空一派灰蒙蒙,像是被莫名其妙扣上蓋子的鍋爐,壓抑的氣息在整片天地蔓延開,叫人心煩意亂。


    好在這裏已經沒有活人了。


    除了永不間歇的酸雨拍打火成岩上的白噪音外,這裏不知多久沒有其他動靜了。


    今天終於有了變化。


    一隻漆黑的傘在灰蒙蒙的酸雨中出現,宛若劃破天空的船。


    隨後,一個消瘦陰鬱的中年男人舉著傘出現在這片死寂的大地上,即使他的發間有了白絲、即使他的眼角散布著嚴肅的皺紋,也能從他的眉眼間推斷出他曾經是多麽風華絕代。


    他穿著一身得體的黑衣,深邃的象牙骨炭黑完美契合了壓抑的氛圍,但是位於他胸部的口袋中卻插著一束燦爛鮮豔的玫瑰,豔麗的大紅玫瑰上麵甚至殘留著清晨的露珠,讓人不禁疑惑在這樣絕望的時代中他是從何處找到的這一束花的。


    恰恰就是這一束花,似乎讓整片天地明媚了起來。


    男人帶著象征著希望的玫瑰花,在大地上慢慢走著,用足跡丈量著過往的歲月。


    終於,他在一處山穀處停下了腳步——如果這裏還能稱之為山穀的話。


    倒塌的大塊碎石將這裏堆砌成一片凹凸不平的碎石帶,隱約可見一條小路從碎石帶中蔓延出來,蜿蜒曲折,不知通向何處的遠方。


    男人輕輕拂手,一陣微風吹去了沉積在路碑上火山灰。


    “封......穀......”隻有這兩個字清晰可見。


    男人抽出胸前的玫瑰,放到小路上,並放下手中的傘蓋住脆弱的花束。


    他微微閉上了眼,默默哀悼故友、故鄉、過往......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身後出現一團朦朧的白光,白光中隱約可見有一道纖細的人影隱沒。


    白光遮蓋的人影上前,站到男人身旁,與他一同注視著麵前的山穀。


    “蕭先生,像你這樣的人也喜歡緬懷過往嗎?”一道無法分辨男女的音色從白光中傳來,帶著其主人的疑問。


    “對過往的不懈追求與探索,正是我相信這個文明能夠永遠堅定向前而不迷失的根源。”


    “不敢苟同,”白光人影反駁道,“根據我這些年的觀察,你們喜歡在埋葬與緬懷上花費巨大財力與物力、喜歡根據曆史、血脈、宗族等拚了命地劃分集體與集體的界限、熱衷於從曆史中找出一個理由來相互爭鬥......這些都是極為阻礙進步的要素。”


    “事實上,如果不是你的存在給我們造成了極大的損失,你們這個文明根本不會被我們多看一眼的。”白光人影道。


    即使到了現在,他們堅信這個文明的一切已經被他們覆滅之後,他們依舊驚歎麵前僅剩下的這個男人身上的韌性與潛力。


    “先生,”蕭墨輕輕說道,“我記得你曾經說過,判斷一個文明是否先進的標誌並不是破壞力與武力。”


    “我確實是說過的,”白光人影疑惑道,“莫非你想向我證明你所在的文明有什麽突出的優越性?”


    “請不要開玩笑了,蕭先生,你現在要遠比我強大,我想你更清楚宇宙到底有多大。”


    “在這裏,平庸已經是一個極具讚譽之色的詞語了。”


    白光人影語氣中夾雜著善意的嘲笑。


    蕭墨耳邊傳來他喋喋不休的爭辯,依舊靜靜注視著麵前蔓延萬裏的墳墓。


    在持續無數年的酸雨中,這座埋葬無數人的墳墓沉默不語,若是沒有人來挖掘,它將獨自吞噬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


    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


    “先生,這是一個持續億萬年的魔法......”蕭墨突然開口,引來白光人影的注視。


    “什麽魔法?”


    “以埋葬,去照亮剩下的世界。”


    蕭墨漆黑的瞳孔倒映著麵前的天地,似乎可以從中看出斷裂又重續的時間軸。


    ————災難與新紀元


    ...........................


    “啊切!”


    寒意從裹挾著小雨珠的微風中襲來,精準地繞過破舊的棉衣鑽進脖頸,讓杜宇重重打了一個噴嚏。


    他裹了裹衣服,換了個姿勢安逸地躺下。


    “別睡了,換上這個!”帶著幾分嗔怒的女聲響起。


    隨即一件嶄新的厚棉衣便被扔到杜宇身上,將他的頭遮蓋在一片柔軟的溫暖中。


    “嘿嘿。”厚棉衣下傳來杜宇悶悶的笑聲,“真會疼人啊,卓娘子。”


    成熟的酒坊老板娘白了他一眼,笑罵道:“德行。”


    杜宇掙紮著坐起來,毫不留戀地扔掉自己的破棉衣,換上新的衣服再次躺下。


    他翹著二郎腿眯起眼睛,偶爾伸手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酒壺灌幾口濁酒,從未感到如此愜意。


    自從半個多月前被追殺了一次後,便再也沒有人來打擾過他,他也樂得清閑,反正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不是他能決定的,愛咋咋地。


    有人來殺自己就給他殺,沒人殺就好好活著,正好有人願意養他。


    杜宇長滿胡茬的嘴角露出愜意的微笑。


    但是他突然想到了什麽,下意識伸手扶住自己的腰,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杜宇也不是白蹭吃蹭喝的,在無人問津的深夜中他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女人啊,杜宇暗自歎息。


    正在他悠閑地享受午後時光之時,他眼簾下的色彩猛地變暗,似乎有人擋住了本就難得的日光。


    杜宇嘴角微翹,閉著眼睛伸手往前抓。


    但是沒有像他想象的那樣抓住女人柔軟溫暖的小手,取而代之的是一塊堅硬的木柄,剛剛好被他握在手裏。


    撲鼻的血腥氣立馬從他記憶深處翻湧而上,隻是瞬間杜宇便知道他握住了什麽東西。


    是一個刀柄!


    刀柄長一尺二寸,刀身長三尺八寸,總長五尺,殺人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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