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劃過寂寥的天空,在淡雲中留下孤痕。


    長長的像是一條看不見盡頭的線。


    杜宇緩緩睜開眼,卻被刺眼的日光照得不禁皺眉。


    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天已經晴了。


    江南總是這麽愁人,像是正值豆蔻年華的的少女一般讓人又喜又無奈,一年裏有一半時間都在下雨,細密的雨絲如煙如霧,時常悄悄給人心中添上一份莫名的愁緒。


    獨特的環境與地理給這裏的人添上一份獨有的精神特質,從文化上看,江南的文風與北方迥異,也自成一派。


    杜宇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從身邊撈起一個破破爛爛的毛衫斜跨在身上。


    他微微低頭,從胡同的屋簷下鑽出。


    他不知道旁邊的大房子是誰家的,但是他時常慶幸這一家修了很寬的屋簷,能夠讓他在這裏避雨睡覺。


    他已經在這裏住了許久了,等到有人來攆他或者把自己的錢花完,他就該走了。


    到時候換個地方繼續活著。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活著有什麽意義,但是畢竟還是要活下去的,不是嗎?


    他伸手搓開兜裏的幾枚圓幣,心中又查了一遍。


    “六文......”杜宇歎了口氣。


    和昨天查的數目沒變,昨天算的也是六枚。


    杜宇不斷拈搓著兜裏那幾枚,圓形方孔的錢幣有些黏糊糊的,他有時還能摸到上麵某些已經幹涸的痕跡。


    他無視了周圍避之不及的人群,打著哈欠鑽進喧鬧的早市裏。


    杜宇將兩枚錢幣排開,重重的按到包子鋪的桌子上。


    他撓了撓又髒又油的頭發,大聲喊道:“老頭,來一個包子!”


    包子鋪老板瞥了他一眼,伸出兩個手指小心翼翼捏起這兩枚黏糊糊的錢幣,把它們丟進旁邊的盒子裏。


    “拿去。”老板丟給他一個用油紙裹起的大包子。


    杜宇掂量了一下,狐疑地問道:“老頭,這包子還熱嗎?我要個熱的!”


    老板白了他一眼,不耐道:“我算著你來的時間呢,它能給你嘴上燙個燎泡。”


    “嘿嘿,”杜宇咧嘴一笑,放心道,“那就好。”


    他提了提有些鬆垮的絨褲,抓著包子轉身離開,他歪歪扭扭地在集市裏麵走著,身上莫名的味道把周圍趕早市的人都驅得很遠,甚至感覺看他一眼都是罪過。


    杜宇若無所覺,用髒兮兮的大手將油紙撕開扔到地上,他啃了一口包子,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


    前麵的道路有些狹窄,還有幾個幹淨的小丫頭湊在一個攤位前嘰嘰喳喳,杜宇一邊啃著包子,一邊探頭往前看去。


    “一文......一文......”


    “這個三文,這個五文......”


    她們在一起湊錢買攤位上的小玩具。


    “錢不夠哦~差了四文。”老板笑眯眯地說道。


    幾個小丫頭麵露不舍,但是不得不放下其中一個精致的玩具。


    “唉~”


    她們注視著攤位上的小飾品,皺起可愛的臉蛋。


    杜宇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兜裏的四個銅板。


    銅板還在,酒錢無恙。


    至於麵前幾個小女孩,跟他有什麽關係?


    “啊~”他不耐煩地打了個哈欠,繼續邁步。


    “滾開,”他走到幾個小丫頭麵前,裝作惡狠狠地說道,“別擋路!”


    又髒又兇的流浪漢嚇到了幾個小女孩,她們此時也顧不上買玩具了,立馬朝著附近的大人跑去。


    杜宇得意一笑,啃著包子往前走去。


    他轉過街角,走入一間偏僻的酒坊。


    “店家,沽些酒來。”


    老板娘是一個風韻猶存的寡婦,一個人操持著這間有些破敗的酒坊。


    她挽起袖子坐在木椅上,看著這個乞丐模樣的男人過來,笑問:“今天來幾文的?”


    杜宇排出四文大錢,大聲道:“四文!”


    女人白了他一眼,但還是扶著纖細的腰肢站了起來,伸手給他打了一大碗酒。


    杜宇靠在門柱上,呆呆地看著在他眼中美豔動人的老板娘,臉上不禁露出癡癡的笑意。


    “喝吧。”女人把滿滿一碗酒放在杜宇麵前。


    杜宇朝著她笑了笑,顯得又髒又蠢。


    女人半嫌棄半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迴到木椅上發呆。


    她的酒很不好喝,除了這個乞丐模樣的男人外,基本上沒有其他顧客了。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雷打不動的顧客,說不定她早就關門了,不是因為賺不到錢,而是因為孤單。


    杜宇將目光從旁邊的女人身上挪開,端起大大的酒碗。


    但是他沒有來得及將酒送到嘴邊,一柄纖細的雪色長劍便從身旁刺出。


    杜宇歎了一口氣,長劍的速度很快,他不得不歪頭躲閃。


    啪!


    他躲開了長劍,但是瓷碗卻被長劍攜帶的勁氣刺得粉碎。


    渾濁的酒液順著他的衣袖流下,最後流到地麵上。


    麵前發生的事情讓女人一驚,慌亂地站起來往後退去。


    杜宇沒有關心突然出現在旁邊的絕美少女,甚至不關心她身上凜然的殺氣。


    他隻是遺憾地注視著地上的酒,看到它已經完全融入泥土裏了,他舔了舔手上僅剩的幾滴濁酒,品味著它的味道。


    酒很苦、很辣,但是他很喜歡喝,這讓他總會想起生活的苦難,總會覺得自己在好好活著。


    “杜宇,杜氏獨子,”旁邊那少女冷漠地開口,“一個月前屠殺了張員外全家,攜款潛逃至錦官城,罪大惡極,當誅!”


    “喂喂喂!”杜宇撓頭道,“我就拿了十兩,這也叫攜款潛逃?”


    少女沒有理會他,依舊將雪色的長劍對著他的脖頸。


    “你覺得你真的能打得過我嗎?”杜宇問道。


    “若你認罪,即刻誅殺。”


    杜宇扯了扯濕漉漉的衣衫,問道:“你這麽美的女孩頗為眼生,你又代表了誰?你憑什麽來殺我?”


    塵冰譚般的眼眸裏沒有任何波動,隻是冷漠地迴應道:“以神武之名,誅殺一切罪惡。”


    “現在投降還來得及嗎?”杜宇舉起雙手問道。


    他突然想到,這四文錢應該送給那幾個小丫頭買玩具的。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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