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啊,這都第三場了,我們能不能整點正常的論道。”


    洛淵看著麵前已然坐定的玄鬆子,出聲吐槽:


    “別老是弄些神魂交戰、冰天雪地的玩意兒,大夥兒都是讀書人,觀感不好...”


    “這是自然。”


    玄鬆子出乎意料地點頭同意,旋即沉沉開口道:


    “我道門第十代道首,名曰逍遙子,乃是我道門曆史上道法的集大成者。”


    “在他羽化前,曾留下一紙遺言,遺言的內容隻有短短三個字。


    “一曰:人。”


    “一曰:自然。”


    洛淵聽的正起勁,結果對麵的玄鬆子卻突然戛然而止,


    這令他很不爽,有一種上廁所時中途夾斷的不適感。


    “道長,所以...這先祖遺言是何意?”洛淵問道。


    “貧道也不知,此即為此場論題。”


    洛淵麻了,這老道怎麽不按常理出牌。


    皇宮之內,女帝聽著光幕中傳來的聲音,皺了皺眉道:“先祖遺言......人宗道首這是何意?”


    身後的孟周冷笑一聲,麵露不屑:“這玄鬆子當真是豁出去了,竟是將天人兩宗的道統之爭都拿了出來,”


    “道統之爭......”


    女帝的美眸中緩緩浮現幾抹訝然之色,想起了先前寧謙提到的道家因先祖遺言而引發的分裂。


    論道場上,洛淵沉思片刻,試探性地拋出一個問題:


    “道長,依你覺得.....何為天,何為人?”


    “天乃天道,象征自然萬物,人乃人道,代表人性根本。”玄鬆子淡淡答道。


    自然萬物...人與自然...嗯,這總結下來不就是人與自然的問題嘛,與前世的道家思想終究還是殊途同歸的。


    洛淵似乎摸清了點門路,繼續問道:“道長,那人與自然之間可有共通之處?”


    玄鬆子沒有半分猶豫,搖頭道:“人便是人,自然便是自然,二者界限分明,絕無半點相似。”


    原來如此...見到玄鬆子這般反應,再結合先前他所說的先祖遺言,洛淵立馬明白了問題所在。


    所謂道統之爭,本質上就是人與自然的對立之爭。


    而這一切問題的源頭,還得追溯到那位先祖。


    當什麽不好,偏偏要當謎語人。


    直接留下一句“人與自然和諧共生”不就沒有後世那麽多事兒了嗎。


    摸清了問題的突破口,接下去要做的便簡單多了,旋即他緩緩長舒一口氣,淡淡道:


    “道長,我好像解開你們道門那位先祖留下的遺言了。”


    “哦?”


    玄鬆子聞言目露詫異,出聲問道:“洛道友有何高見?”


    天人兩宗道統之爭已經持續千年,這麽多年的爭論下來,道門內部對這句先祖遺言的理解可以說已經快到頭了。


    作為一心求道之人,玄鬆子內心裏其實還挺期待洛淵對這個問題的看法。


    然而,洛淵卻是沒有正麵迴答他的問題,反而是緩緩講起了故事:


    “在下昨晚入睡時做了一個夢,在夢中,我夢到自己變成了一隻蝴蝶,在天地間自由飛舞。”


    “夢中的一切都無比真實,我代入了蝴蝶的視角,觀其所觀,聞其所聞,仿佛我就是這隻蝴蝶,但當我醒來之時,這些卻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道長覺得,昨晚的這個夢境中,是誰夢見了誰?”


    “自然是道友夢見了蝴蝶。”玄鬆子迴答的雲淡風輕。


    “那為何不能是蝴蝶夢見了我?”洛淵反問。


    玄鬆子神色一滯,腦中仿佛有一道靈光閃過,令他神魂一振:


    “此話何解?”


    洛淵頓了一頓,緩緩開口:


    “人生於自然之中,自然亦可為人所用。”


    “故而不論是我夢見了蝴蝶,還是蝴蝶夢見了我,二者並無本質不同。”


    “人與自然本就是一體的,不分彼此,而若想真正超脫這二者的桎梏,唯有達到一種境界。”


    “何種境界?”玄鬆子神色逐漸變得激動,眼神中浮現出數十年未曾有過的渴望:“還請洛道友賜教。”


    洛淵緩緩睜開雙眼,望向一碧如洗的天空,淡淡道:


    “天人合一。”


    短短四個字,卻猶如千斤重錘猛然砸落。


    狠狠地敲在了玄鬆子那堅不可摧的信仰上,令他整個人都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我夢蝶...蝶夢我...人與自然...自然與人...超脫桎梏...”


    玄鬆子不斷重複著洛淵的話,腦中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猛然發生著改變。


    “人是自然的一部分,自然亦可為人所用,天人之隔本不存在,天人合一...天人合一...這便是天人合一!我悟了,我悟了!!!”


    玄鬆子猛然睜開雙眼,渾身上下隱隱有清氣浮現。


    旋即他緩緩起身,看向洛淵恭敬道:


    “洛道友一語驚醒夢中人,這第三場論道,是貧道敗了。”


    話音剛落,現場頓時陷入了一片沸騰之中。


    他們雖聽不懂場中二人在說什麽,但很明顯,是玄鬆子主動認輸了。


    “贏了!是我大殷儒林贏了!”


    “洛公子真乃天人之姿,有他在,可保我大殷儒學昌盛百年!”


    “從今往後,在這京城內誰要敢說洛公子半個字不是,便是與我艾陸觀為敵!”


    外圍的馬車內,幾位大家閨秀直勾勾地盯著場中的洛淵,眼眸中似是能滴出水來。


    “嘖嘖,想不到玄鬆子這廝因禍得福,竟然在機緣巧合下解開了困擾他們道門千年之久的先祖遺言。”閣樓之上,凝劍宗長老唏噓不已。


    “道長,這就不比了?”


    洛淵看著突然認輸的玄鬆子,心道我後續還有一大堆理論沒有輸出呢。


    “貧道已有更為寶貴的收獲,這場論道的勝負,早已無足輕重。”


    玄鬆子擺了擺手,對著洛淵誠摯一禮:


    “洛道友道法淵博,貧道甚為敬服,改日若來南靈域,我人宗定奉你為上賓。”


    這一套真心實意的誇讚下來,聽的圍觀群眾直唿過癮。


    連對方掌門都甘拜下風心服口服,這已經不能算是普通的勝利了,


    而是完勝,大勝特勝!


    就在這時,一道洪亮的聲音突然傳來,打破了這股歡欣鼓舞的氛圍。


    “聖旨到~”


    隻見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火急火燎地衝進了人群之中,在他身後,還跟著一輛宮中的馬車。


    洛淵定睛一看,赫然是先前來接他入宮的禦前侍衛陸挺。


    隻見陸挺小跑到洛淵麵前,邊喘氣邊行禮道:


    “洛公子,陛下有旨,請您結束此處瑣事後速速入宮。”


    入宮??洛淵聞言一愣。


    沁安又要見我?她為何要在此時找我?


    而且還剛好卡在論道結束的這一刻...


    難不成......是我在剛剛的論道中暴露了浩然之氣,被她察覺出了什麽?


    可這也不對啊,她方才明明沒親臨現場...


    洛淵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一頭霧水地接下了聖旨。


    最終,在京城百姓的歡唿與擁簇中,他登上了前往皇宮的馬車。


    遠處的閣樓之上,顧清裳望著漸行漸遠的馬車,微微咬緊了銀牙,絕美的俏顏之上緩緩浮上了一絲病態之色。


    “又是那個女人,又是那個女人...遲早有一天,我要把你牢牢綁在身邊,哪兒都不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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