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的語氣冷得有些生硬,柏翮莫名從中聽出幾分不耐。


    兩人走到旁邊的空地站定,柏翮才開口,“行啊,聊什麽?”


    他單手抄兜,居高臨下看著她,眸光卻不似尋常那般柔軟。


    散漫輕浮,端著吊兒郎當的語調,似乎對什麽事兒都不會太認真。


    但又帶著一種不同於以往的局促和逃避,就是這點才讓連梓覺得擰巴。


    她感覺柏翮似乎在克製什麽,亦或是在隱藏什麽。


    “你不是也有話要說?”連梓掀眸對上他的視線,牽唇,“不然為什麽在我說話之前一直沒走?”


    是久違的不達眼底的假笑和嗆火的語氣。


    柏翮舌尖勾了下唇角,挑眉,“你在生什麽氣?”


    又在迴避她的問題。


    連梓雙臂環在胸前,了他一眼,“那你在故作輕鬆什麽?有話可以直說。”


    久違的針鋒相對,互不退讓。


    無聲的對峙在空氣中秘而不宣地生長。


    刺眼的陽光攏進這一小片空地,周圍流動的空氣似乎都被這股突如其來的熱氣烘得粘稠。


    時間被攀升的溫度模糊。


    許久之後,連梓聽見柏翮的聲音。


    “那你要我怎麽辦?跟你發脾氣,然後我們吵一架麽?”


    聞言,那雙杏眸微微瞠開,浮起些許震驚。


    “為什麽你會覺得,隻要你發脾氣,我們就會吵架?”


    這話聽起來,就像是他一直以來都在為了遷就她而自己消化情緒一樣。


    可她不想柏翮這樣做,連梓從來都希望他們能平等溝通。


    而他的潛意識裏,似乎弱化了她在這段感情關係裏該承擔的責任。


    她喉間一陣發緊,“談戀愛是你一個人的事兒嗎?”


    柏翮突然笑了。


    他唇角勾起諷刺的弧度,反問:“那你拒絕婚約的時候考慮過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兒麽?”


    連梓愣了愣,她原想著等兩人感情再穩定一些的時候再跟他聊這件事的,隻是沒想到柏翮那天聽到了。


    “這點是我沒做好,沒顧及你的感受,對不起。”


    她頓了頓,又出聲解釋,“可是我們都還不成熟,才十八歲就要被不屬於這個年齡段該麵臨的問題困住嗎?”


    柏翮了解連梓,她和他本質是一種人。


    他們都愛自由,愛不被束縛的感覺。


    隻是現在,他想留在她身邊,而連梓依舊向往自由。


    “不想被婚約困住?”


    那雙淺眸裏漾著的碎光氤氳開來,“那你想過和我有個結果麽?”


    沒來由的,今早在纜車上見到的場景莫名閃迴進連梓腦內。


    “順其自然吧,我不強求。”她淡聲迴應。


    可就在話音落地的一瞬靜寂過後,她突然意識到,她說這話是因為負氣。


    她在為在山道口所見而生氣,亦或是吃醋。


    隻是她現在才發現。


    再想開口潤色補救時,她聽見柏翮低低笑了聲。


    “是我太舔了。”


    “你摸摸我,我就能衝你搖尾巴,”他聲音有些啞,“是我天天往上貼,讓你覺得沒意思了?”


    風聲夾雜著海浪和嬉笑聲唿嘯著拂過樹葉,柏翮的失落和頹敗落在這片靜謐裏是那麽明顯。


    連梓垂下眼簾。


    眼底氤氳的水汽攜著陣陣酸澀,眼眶熱意泛濫。


    不是委屈,是心疼。


    因為她的心口不一讓柏翮難過了。


    光暈沾著些微水珠躍濺在女生簌簌顫著的睫毛上,落進柏翮眼裏。


    他眉心動了動。


    不會是……


    哭了?


    他心髒猛地一跳。


    別哭,別哭。


    柏翮頭一次在心裏祈禱。


    他雙手撐膝矮下身,探頭去找她的視線。


    可連梓似乎在有意躲他,他越要看她,她就越要低頭。


    “吱吱,”他聲音軟了下來,手掌托住女生柔軟的臉頰,向上抬了抬,“你看看我?”


    杏眼半闔,睫羽斂下大半潮氣,眼尾那層紅卻明顯。


    柏翮胸口一陣悶。


    他見不得連梓一丁點兒委屈樣。


    終究還是敗下陣來,“我錯了。”


    不管怎麽樣,讓她難過了就是他的錯。


    “不該發脾氣的,我道歉。”男生溫熱的指腹揉了揉她的頰肉,“吱吱可以原諒我麽?”


    都說快哭的人不能哄。


    越哄越要哭。


    柏翮好像不知道這個道理。


    “你……”連梓剛開口,淚珠奪眶而出,爭先恐後地落下來。


    透明的水漬順著臉頰淌進他手心。


    微涼的液體一滴兩滴地落下來,巨大的心疼鋪天蓋地地裹住心髒。


    指尖被絲絲縷縷的麻意纏繞,蔓延到骨節。


    他的手止不住的抖。


    “吱吱,寶寶,祖宗,”柏翮一遍又一遍拭去她臉上的淚痕,“你罵我,打我咬我都行,別哭了好不好?”


    連梓半闔著眼緩了會兒,約莫到能穩住聲音的程度才開口接上剛才被淚珠子截斷的話。


    “你很好,別輕賤自己。”


    “還有,我很喜歡你,……不要亂想。”


    “然後,剛才是我說錯話……”


    話音未落,男生身上清苦的柚子香隨著空氣流動盈滿鼻腔。


    她被緊緊擁進懷裏。


    聽她抽抽搭搭地說了好多,柏翮還是沒忍住抱了她。


    可愛又可憐。


    “知道了,我也好喜歡你。”


    他的聲音溫柔到幾乎要融化在風裏,在連梓聽來,遠不及他的心跳聲清晰。


    女生的頭埋在他胸前,聲音悶悶的,“柏翮,我們不要吵架了,可以嗎?”


    他輕“嗯”一聲。


    “以後都不吵了。”


    旋即屈指抵著她的下巴向上抬了抬,無奈彎起眉眼,“我吵不過你。”


    “那等晚點兒我去找你,有話要跟你說,我需要組織一下語言。”


    連梓眨眨眼,清潤的眼眸一片水色,澄透得跟玻璃珠似的。


    柏翮的心髒忽然軟下去一塊。


    他的吱吱怎麽這麽可愛。


    她說的什麽?聽不進去。


    好可愛。


    想親死。


    男生的臂彎無意識收緊,連梓隻覺得有些唿吸困難。


    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力氣有多大。


    談個戀愛偶爾跟自由搏擊似的。


    純戰士啊?


    “柏翮,你抱太緊了。”她終於是快憋死了,抬手拍拍他的背。


    他把頭埋進女生的肩頸裏蹭了蹭,“連梓,我好愛你。”


    噴薄的熱氣傾數灑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膚上,一路酥麻到耳頸。


    “我也好愛你,柏翮,”她揉了揉男生略微硬挺的碎發,“我的愛不比你少哦,你不用放低自己的位置,我們是平等的。”


    “那親我一下。”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說話的時候,唇瓣總是有意無意地擦過她的皮膚。


    像被點燃的羽毛,落下時隻餘一陣灼熱。


    他太愛撒嬌。


    又太知道她拿他的撒嬌沒辦法。


    連梓“嗯”了聲,卻在眸光刮過不遠處的兩道身影時,兀自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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