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迴答過你的問題,現在輪到你了。”祁放姿態放鬆,手肘搭在扶手上,雙手鬆鬆握著,“連梓在哪個班?”


    柏翮側目睨他一眼,“找她有事兒?”


    這會兒話語權好像落到了祁放手上,他撩著眼尾刮了柏翮一眼,似是挑釁。


    柏翮被那眼神勾得有點惱,原本悠悠搭在腿上的手這會兒已經捏成了拳。


    無聲的對峙瘋長,逸散在空氣裏,二人誰都沒有挪開視線。


    箭在弦上,一觸即發之時,柏翮突然彎唇,偏頭湊得近了些,問他,“盯著我看又不說話,有心事兒?”


    尾音微微揚著,曖昧得緊。


    “……”


    見著柏翮,祁放才意識到唐有旻有多單純可愛。


    腦殘誌堅也總好過柏翮這種心眼子多成馬蜂窩的。


    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沉默少頃,祁放漫不經心地迴他,“沒,我就是在想,連梓不會是你女朋友吧?”


    “不是。”柏翮近乎是壓著他的尾音迴應。


    但凡猶豫一秒,都是對連梓的不尊重。


    不能不顧人家女生的意願,讓任何有可能對她產生負麵影響的言論散播出去。


    他就是再想讓那些對連梓別有所圖的男生收心,也不能用這種方式。


    祁放挑眉,輕笑一聲,“看來你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柏翮咬著舌尖,太陽穴猛跳。


    這話裏的每一個字都結結實實地砸上他的神經。


    別說,連梓還真說過這話,一個字兒都不差。


    “你挺了解她?”


    聞言,祁放撐起下頜,靠向柏翮,有意壓著音量,拖長調子,“還行,多少做了點功課。”


    還做功課。


    明擺著是要追她。


    柏翮垂睫,散漫揚唇,“你覺得你行?”


    話是疑問句,言下之意卻明晃晃地浮在麵兒上。


    你不行。


    適逢此時,“吱呀”一聲,後門瀉進一小縷光。


    連梓壓著門板探進頭來,還沒等眸光流連一圈,莫名就對上一道灼熱的視線。


    報告廳光線暗,她合著台上漓著的暖橘色燈光才堪堪辨出直直盯著她這人是柏翮。


    高三這邊的宣講還沒開始,幾個組織部的幹事還在台上調試設備,連梓索性放輕動作走了進來,徑直朝向柏翮。


    意料之外的,柏翮先開了口,“初三那邊結束了?”


    不知道是不是連梓的錯覺,他好像不太想見著她?


    “還沒開始呢,”連梓壓低音量,“我們那邊紅色的白板筆沒水了,來借兩根。”


    柏翮低“嗯”一聲,有意睨了祁放一眼,又轉而看迴連梓,“你先迴去吧,我等會兒送過去。”


    連梓被他莫名其妙的腦迴路折服,輕哂,“你腦子秀逗了啊?”


    明明跑一趟就能解決的事兒,她想不通他幹嘛非要繞個彎子。


    “我……”


    柏翮難得語塞,輕咬著下唇,看向連梓的目光裏似乎帶了幾分幽怨。


    深閨怨婦這四個字突然蹦進連梓腦子裏。


    時間緊,又不知道柏翮犯了什麽病,她幹脆越過他朝台上走去,找曲夢曼要了兩根筆。


    多走兩步也比跟他耗著強。


    連梓重新走迴後門時,視線略過最後一排的兩人,眸光在裏側那人身上頓了下。


    男生單手撐著下巴,指梢有節律地輕點著座椅扶手。


    正麵相迎,光暈掩映,他大半的輪廓隱在暗處。


    饒是隻能看清下半張臉,也不難看出骨相優越出挑。


    還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察覺到連梓似乎多看了祁放一眼,柏翮眸色瞬間沉下來。


    祁放這臉放在小姑娘堆裏應該是挺受歡迎的類型,加之連梓看他,柏翮沒來由地想砍點什麽東西。


    他起身幫連梓拉開門,而後抬手抵上她的肩膀——


    不誇張地說,連梓感覺自己是被某人推出來的。


    柏翮也莫名其妙地跟出來了,一言不發地拿過她手裏的筆,撂下一句“站這兒等我會兒”,轉頭走進隔壁廳扔給江知頤,簡單交代了兩句,又折迴來找她。


    連梓一臉懵,抬眼看向發癔症的柏翮,眼底的詫色還沒來得及收迴,就對上一雙晦暗不明的黑眸。


    視線直白且灼人。


    陽光從走廊盡頭的高窗流溢進來,傾數攏在男生背後,躍濺在他發梢。


    薄陽晃人,又是連梓先挪開目光。


    繼續沉默隻會無限放大她的心跳聲,連梓隻得開口,語氣盡量放得自然,“你找我有事兒嗎?”


    她看見他的喉結動了動。


    少頃,柏翮壓著嗓音裏淡淡的啞,拋給她一個匪夷所思的問題。


    “你覺得我旁邊那男的,”他停頓片刻,一字一頓問,“比我好看麽?”


    他也不想問這種膚淺的問題,但能讓連梓多看一眼的人,他就是在意得要死。


    連梓眉心動了動。


    這會兒氣氛比起剛才稍有緩和,她掀起眼睫看迴他,“我沒看清他長什麽樣。”


    “……”真想看?


    好,很好,非常好。


    柏翮快他媽氣瘋了。


    偏巧門板內傳來報告廳內的功放聲,初三的經驗分享會比高三宣講會先開始。


    流程安排第一個環節就是她和江知頤的分享答疑,連梓來不及多思考,扔下一句“我先迴去,等會兒結束再說”,轉頭小跑迴了報告廳。


    從會議開始到現在,初三那群小姑娘就跟商量好了似的,一直在集火江知頤,其他幾人手裏的麥克風幾乎就是擺設。


    整整一個小時,江知頤也就歇了不到五分鍾。


    熬到中場休息,連梓打趣他,“原來太受歡迎也有煩惱啊?”


    “可不是嘛。”三班學委湊上來,招唿兩人一起去水房打水。


    路上聊起現在小姑娘喜歡的類型,幾人裏就連梓跟七班學委是女生,但眾所周知,七班學委跟八班班長是一對兒,她的理想型沒有任何參考價值。


    是以,眾人的目光落在了全場唯一的單身女生身上。


    七班學委掩著嘴巴偷笑,另一隻手握著水杯舉到連梓跟前,“我替咱們年級的單身狗問一嘴,連梓的理想型是哪種呀?”


    被叫到名字,連梓先是一愣,繼而彎了彎唇,“我沒考慮過這個誒。”


    頓了須臾,“但硬要說的話,心之所向就是我的理想型吧。”


    所謂理想型,不過是人們為尋求能讓自己獲取新鮮感的對象而提出的要求。


    隻有當真正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才發現心動是很突然的。


    這個人甚至有可能推翻你此前所有的臆想和理論。


    像柏翮。


    他桀驁不羈,恣肆散漫,他身上所有的特質,沒有一點是連梓不討厭的。


    所以她敢放言絕對不會對他心動。


    可事實就是,後來的某一天,亦或是某個瞬間,他站在光下,站在她眼前時。


    她就再也看不見別人了。


    江知頤餘光攏進身旁笑意清淺的女生,抿了抿唇。


    幾人談笑著迴到報告廳,江知頤放下水杯迴到座位,意外發現自己的椅子上多了盒水蜜桃味的龍角散,旁邊還放了兩顆單包裝的護嗓含片。


    他偏眸看向剛才沒去接水的八班學委,問他,“談煦,剛才誰來過這兒?”


    男生應聲探頭,“哦,有個齊劉海的小姑娘來過。”


    齊劉海。


    江知頤打眼一看,全場有劉海的女生就沒有一個不是齊劉海的。


    這發型在初三有這麽流行?


    他收斂視線,捏起座上那個粉色的小盒,指腹摩挲著邊緣。


    半晌,自語似的低低道了聲謝。


    分享會結束時,樓道的白牆已然被明豔的橘橙浸沒。


    連梓順著人流走出報告廳,正巧高三宣講會同一時間結束,樓道裏烏泱泱全是人。


    江知頤讓她走在裏側,他走在靠外的斜後方。


    幾百號人擠在同一個走廊,萬一等會兒有推搡,多少能幫忙擋著點兒。


    直到出了修德樓,人流四散開來,連梓一直提著的那口氣才鬆了鬆。


    二人退到門口旁,讓後麵的人先走,打算等沒什麽人了再往教學樓走。


    流雲緩動,晚霞紅的盛大,江知頤抬頭看著天,驀地笑了下。


    “連梓,去年的某天,也是這個時間,咱倆站在這個位置。”


    連梓領會,彎唇,“然後我們就第一個衝出學校了。”


    “嗯。”


    晚風攜著槐花的香氣撲過來,江知頤眸光閃了閃,“有點遺憾。”


    “遺憾什麽?”連梓偏頭看他。


    男生鹿眼亮晶晶的,盛著淡笑,“遺憾去年啤酒節過後,商場外麵的小吃街就被撤掉了。”


    微風輕起,拂起她的鬢發,一如江知頤的第一次心動。


    遺憾大概不能再和你一起第一個衝出學校了。


    這話他說不出口。


    “聽說每年都會有小吃街哦。”女生眼底的碎光暈開來,“下次就可以帶上渺渺他們一起去啦。”


    “好。”


    不多時,周圍安靜下來。


    二人到班的時候剛好打響下課鈴,班裏很快躁動起來。


    陸瑤決定要參加藝考,暑假就要去參加集訓,下學期能見麵的次數就不多了。


    剛好周五沒有晚自習,幾人下午就商量著提前辦個歡送宴。


    柏翮作為學生會代表把來校隊伍送走迴班後,教室裏隻剩個抽簽輸了的季遠留下等他,其他人先出發去了餐廳。


    天空消弭最後一絲明媚,晚風攜著盛日餘暉徐徐而來。


    柏翮季遠一前一後出了教學樓,沒差幾步就到校門口,柏翮突然停下腳步。


    季遠提了步調到他旁邊,抬眼一探,發現他哥臉色難看得嚇人。


    他咽了咽口水,順著柏翮的視線方向看過去——


    連梓跟某個不知名的大帥比並肩立在校門口談笑著。


    夕陽的橘色光暈曖昧得刺眼,柏翮盯著不遠處的紅磚地上被光拉長的一男一女兩道身影,耳邊莫名響起一陣電報聲。


    他想起下午宣講會快結束那會兒,祁放冷不丁迴他的一句話。


    “我行不行,你說了不算。”


    當時他隻當祁放是挑釁。


    柏翮曲指,用指骨按了按耳朵,突然笑了聲。


    “有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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