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正盛的時候,有種朦朧的感情衝動。


    像海鷗飛過平靜的碧海,隻需稍稍扇動翅膀,就能掀起一片悸動和波瀾。


    少年被光籠罩,發絲被風吹動,眼底還映著她的影子。


    連梓隻和他對視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以前覺得他是初升的薄陽,耀眼卻不刺眼。


    仰賴趨光性,讓人忍不住想多看他兩眼。


    這個瞬間卻有點不太敢看他了。


    那雙多情的眼睛裏盛著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緒,以她的段位和經驗,壓根不夠格,也沒能力理解一個海王。


    他或許用這種眼神看過很多很多人,連梓不想成為其中之一。


    柏翮這人,過於輕佻,過於遊刃有餘,在他麵前,她好像永遠占不到上風,但又不想輸。


    她抬眸,視線在他那張牛逼到死的臉上流連了一圈,插在兜裏的手像在做某種無聲的鬥爭似的,拇指死死扣著食指的第二個指關節。


    齒關廝磨著口腔內壁的軟肉,時時傳來的痛感能讓她稍微清醒一點。


    良久,女生的手探出羽絨服。


    柏翮的視線不自覺跟著那隻纖長白皙的小手移動。


    連梓輕抬食指,眸光頓在他的臉頰處。


    這麽張清雋淩厲的臉,不知道臉頰是不是軟軟的。


    柏翮朝連梓手指的方向偏了偏頭,視線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從手指移向了連梓。


    男生纖長細密的睫毛一顫一顫的,眼底漾著細碎的光亮,眉眼間的桀驁被壓住了幾分,這會兒瞧著乖到不行。


    注意到柏翮朝自己的手靠了靠,連梓猛然抽神,在碰到他的臉頰之前,將手向上挪了挪,指梢穿過他柔軟蓬鬆的碎發。


    胡亂揉了兩下,而後近乎落荒而逃般縮迴手,撂下一句悶悶的“扯平了”,轉頭就走。


    柏翮顯然沒料到她會摸自己的頭,眼底難得閃過幾分詫色。


    他提踝趕上連梓,傾身看她,“什麽感覺?”


    連梓沒看他,淡聲迴應:“你該好好保養一下了,有點少。”


    柏翮偏眸掃了眼她的頭頂,哼笑出聲,“這事兒你比我急。”


    意思是說她的頭發比他還少?


    連梓輕嗤一聲,沒迴話。


    心裏那股不自在被涼風吹平了些許。


    -


    一場霜降後,凜冬攜著校門口叫賣糖葫蘆的吆喝聲悄然來臨。


    還有一周半的時間就到元旦,有關元旦晚會的通知如期下達,硬性要求高二12個班,高一8個班,每班各出一個節目。


    學生會生怕湊不夠晚會時長,才出此下下策。


    去年晚會最忙的就是柏翮,幾乎沒從台上下來過。


    18個節目,他上了14次台,8個跳舞的,6個唱歌的,學校那架走了音的擺設鋼琴都快讓他彈爛了。


    倒不是沒有電子版伴奏,隻是他對女生向來都是有求必應。


    聽曲夢曼繪聲繪色地講著柏翮去年的精彩事跡,連梓扯唇,餘光睨了眼身側懶懶靠著椅背低著頭笑的男生。


    真能端水。


    察覺到連梓寫字的動作頓了下,柏翮上身傾了傾,半趴在桌麵上,單手撐著頭看她。


    “報個節目麽?”


    連梓擱下筆,側目彎唇,“你在這兒,還需要我報?”


    柏翮眨眨眼,“想看你跳舞。”


    連梓抿抿唇,“想聽你彈琴。”


    晚自習鈴聲響起,溫庭月抱著筆電走上講台,目光在台下刮了圈。


    最後一排還是那麽熱鬧,圍著一圈人。


    人群中央,男生撐著頭,直白地將目光放在身側的女生身上,那眼神都快滴出蜜來了。


    溫庭月嘖嘖兩聲,柏翮,太明顯了。


    不是都說這是學校出了名的小浪子嗎?怎麽看著像個癡情種。


    她極力壓下即將起飛的嘴角,輕揉了兩下有些發酸的蘋果肌,清了清嗓。


    “說說咱們班元旦晚會的節目,推進的怎麽樣了?”


    陸瑤是文藝委員,這事兒由她負責。


    她舉起手,“目前還……”


    話音未落,被正前方的小賈截過話頭,“定下來了月姐。”


    陸瑤一臉懵逼,低眸挑眉,壓著氣聲問他:“什麽時候的事兒?你上啊?”


    小賈晃了晃腦袋,側過身倚著牆,手肘抵在陸瑤的課桌上,朝最後一排指了指,笑笑,“吱吱跳舞,翮哥伴奏。”


    莫名其妙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二人:?


    “行!我看行!”


    溫庭月幾乎是下一秒就給出了答複,生怕這倆人反悔似的,趕緊打開微信把節目報到了群裏。


    要是眼神能殺人,小賈現在已經是個篩子了。


    第一節晚自習下課鈴一響,小賈直接從座位上彈起來,猛拍季遠的後背,招唿他讓開,說是要去找褚玨一塊兒上廁所。


    身後傳來男生壓著冷意的聲音。


    “季遠,把他摁住了。”


    作為柏翮的狗,季遠義不容辭。


    他是學校標槍隊的,勁兒大,小賈雖然不算細狗,但總歸不敵他。


    小賈被季遠按在牆角,弱小可憐又無助。


    季遠勁兒是大了點,至少不會打他。


    但柏翮就不一定了。


    小賈瑟瑟發抖,“你們看啊,吱吱想聽翮哥彈琴,翮哥想看吱吱跳舞,這不是一舉兩得嗎!多完美!”


    柏翮拎起他的衣領,眸底涼薄,“你是不是覺得自己聰明死了?”


    小賈委屈,“哥,你去年給那麽多人伴奏,也沒見你這麽生氣啊……”


    “能一樣麽?”


    連梓站在柏翮身後,光是看著他的背影,都能感覺到他有點生氣。


    是有多不想給她伴奏?


    她沒有強人所難的癖好,正要抬肘戳柏翮,嘴裏那句“不用你給我伴奏,我找電子版”還沒出口,一道甜軟的女聲弱弱響起。


    陸瑤抬眼,小心翼翼地朝柏翮眨了眨眼,試探性地問了句。


    “柏翮,你是因為不想隻看見吱吱的背影才不願意伴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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