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玨一度懷疑自己的耳朵。


    他抬起筆杆,挑過江知渺的下巴,強行轉移視線,“他臉上有答案?”


    江知渺眼前一晃,眼前倏然間出現褚玨的臉,距離有些近,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鬆木香,心髒兀地大跳了下。


    太嚇人了!


    他這是給她講題講急眼了嗎?臉色差成這個鬼樣子,眼角眉梢都染著點涼意。


    江知渺垂下眼皮,不敢看他,弱弱迴了句:“……你臉上有答案?”


    好好好,這麽整是吧,好好好。


    早晚被江知渺這木頭氣死。


    本來就夠躁的,圖書館的中央空調溫度又高,褚玨直要被這股火氣燎到失智。


    這葉隨怎麽就這麽煩,高一的來高二這兒湊合什麽?


    彼時的葉隨正歪著頭聽曲夢曼講題,好不容易集中注意力,褚玨一記眼刀甩過來,把他剛搭上的那根筋又給挑斷了。


    他撩起眼皮看向褚玨,無聲的對峙隔著一桌子人悄然無息地發酵。


    葉隨的心路曆程:這哥看我有事兒嗎?→他本來就長得那麽兇?→怎麽感覺對我有敵意?→他也喜歡曲夢曼!?


    意識到這一點,葉隨看向褚玨的視線裏也夾帶了點若有似無的敵意。


    褚玨:這小子沒事兒就不能少來江知渺眼前晃悠?→還瞪我?→什麽意思?他喜歡江知渺?→江知渺這呆頭鵝有什麽好喜歡的?→兄弟,你可憐啊,喜歡這根木頭。


    無聲的硝煙終止於褚玨眼中的憐憫。


    葉隨火氣上來了:他什麽意思?可憐我?覺得我跟曲夢曼沒戲!?


    察覺到身側某人的魂兒又不知道飛哪去了,曲夢曼用筆杆敲了敲桌子,“葉隨,要不要去醫院查查腦子?你好像有病。”


    像他這種難以集中注意力的人,多半是多動症。


    她這人說話直,就是字麵意思,真誠建議。


    那堅定赤誠得像要入黨一樣的眼神著實晃了葉隨一下,剛被褚玨刺激完,這會兒看誰都像是在可憐他。


    “學姐,你罵人能不能稍微隱晦一點兒?我真的有被傷到。”


    曲夢曼聳聳肩,“我沒罵你,我是真的覺得你腦子有問題。”


    靠!就是這種真誠的眼神才他媽傷人!


    見大家多少都有點學不下去了,連梓也擱下筆,“喝奶茶嗎?我去買。”


    學了一上午,腦袋有點沉,需要補充糖分。


    褚玨起身,“我去吧,想喝什麽微信發我。”


    他得出去散散火氣,這兒太悶。


    江知渺也跟著站起來,捏起毛衣領扇了兩下,“哦,我也出去遛一圈吧,有點熱。”


    褚玨險些翻出個白眼來,看來這火夠嗆能散。


    天氣轉涼,糖炒板栗的香氣逸散在空氣中,鍋裏冒出的騰騰熱氣是秋天的味道。


    “褚玨,我們買點栗子吧,我覺得吱吱曼曼想吃。”


    褚玨應聲垂眸,女生眼睛晶亮晶亮的,一小截下巴被純白的搖粒絨外套掩住,本來臉就夠圓的,這會兒看就更圓了。


    像隻小兔子。


    他斂了目光,走到攤位前要了三份。


    江知渺眨眨眼,“你還買了我那份啊?”


    褚玨彎唇,眼底沒有一絲笑意,“沒啊,買給我自己的。”


    看江知渺的表情從一臉欣慰到不可思議,他挑眉,“你也想吃啊?”


    女生眼睛都瞪圓了,“你故意的吧?”


    他淡聲迴應,“讓葉隨給你買,褚玨臉上沒答案。”


    語氣冷淡得很,怨氣卻有點衝。


    他個子太高,從江知渺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她踮起腳,褚玨就抬頜偏頭,就是不讓她看。


    一來二去,江知渺有點急眼了,直接拎著他的外套領子,猛地向下一拽。


    褚玨顯然沒料到她會直接上手,腰間一軟,上身毫無防備地前傾,距離瞬間被縮短,甚至能聞到她洗發水的味道。


    江知渺把他按到和自己視線平齊的角度,歪了歪頭,一小截兔牙露在外麵,眼睛彎彎的,聲音很輕,“讓我看看,我們太子是不是生氣啦?”


    距離近到褚玨有些心悸,耳尖迅速染上燙意。


    他媽的,江知渺這傻子。


    他暗暗罵了句,用手背撥下江知渺的手,重新直起身子,“別這麽叫我。”


    江知渺踮著腳尖探頭去找他的視線,“哎呀,我知道錯了,以後你給我講題的時候我不看別人了好不好?”


    哦,不講的時候照樣看是吧?


    褚玨沒迴話。


    他以前從沒這樣過,就是再冷淡,也絕對不會不理她。


    就好比那天罵完柏翮瘋狗被問責,她逃避責任望天,扯了一堆廢話,褚玨都沒讓她的話掉在地上。


    他向來都是事事有迴應的。


    江知渺心底的那股酸澀怎麽都壓不住,她知道她錯了,但一想到哄不好褚玨就很難過。


    “褚玨,”她扯扯他的衣角,“你是不是不打算原諒我了?”


    好傷心,要掉小珍珠了。


    女生的尾音裏都帶著掩不住的委屈,落進褚玨耳朵裏,他兀自一怔,才反應過來剛才是自己在鑽牛角尖。


    他垂下眼睫看她,視線範圍內就一個黑漆漆的小腦袋,睫毛輕顫著,瞧著有點無措。


    “是我的問題。”褚玨抬手擱在她頭頂,輕揉了兩下,語氣軟了下來,“跟柏公主一樣,我一個月也總有那麽幾天,你包容包容我。”


    柏公主,柏翮,一個月總有那麽幾天不對勁,褚玨之前揶揄他像來大姨媽了似的。


    江知渺被逗笑,“你早說嘛,等會兒買杯熱奶茶,給你暖暖。”


    說完屁顛屁顛地跑到攤位前取栗子,“我給你剝,當賠罪了。”


    “姐姐給我剝栗子,葉隨看了不會生氣吧?”


    褚玨笑著哄她,“葉隨知道了,不會打我吧?”


    平時見慣了他那張冷臉,突然一笑,江知渺著實被晃了一下。


    狐狸眼微微挑著,漂亮又勾人,多虧他是個吝惜笑容的人,這人要是願意像柏翮一樣天天開屏,桃花未必比他少。


    她心跳驀地一滯,下意識別過頭,“葉隨是來找曼曼的,關我什麽事?”


    沒來由的,她就是想解釋一下自己和葉隨的關係。


    江知渺撩起眼皮探了眼,發現褚玨正挑眉看著自己,眼神意義不明,她瞠目,“你不會以為我喜歡他吧?


    我對弟弟沒興趣啊!


    而且你不覺得他跟曼曼很好磕嗎?我從運動會就發現了點端倪呢,葉隨他……”


    江知渺一股腦地說了一長串,後麵的話褚玨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江知渺。”


    褚玨打斷她,“在你眼裏,我算弟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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