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不知道是在場的誰沒憋住,先聲劃破了寂靜。


    繼而笑聲如泄洪般爆發開來。


    就連褚玨這種笑點奇高的人唇角都噙著淡笑。


    小賈和江知渺則是直接笑到趴在桌子上,上氣不接下氣。


    反倒是坐在連梓正對麵的江知頤和柏翮身邊的宮尋臉上沒什麽表情。


    柏翮朝連梓的方向側坐過身,抬肘搭在桌沿,長腿朝前一伸,腳尖勾起她椅子腿之間的橫杠,稍一使力,連人帶椅子一並拉了過來。


    連梓被突如其來的位移晃了個愣怔,大腦空白一瞬。


    再迴神時,柏翮的手已經搭在她的椅背上了。


    他曲指托著太陽穴,單腳踩在她身下的椅子腿上,斜坐著看她,“沒大沒小。”


    眼底沒有任何不悅。


    連梓撇撇嘴,他不就比她大幾個月嗎。


    壓著音量迴了句:“我沒大沒小,那你是為老不尊?”


    “懟我的時候不是挺敢說的麽?”


    柏翮輕悠悠地收迴視線,坐正身子,輕嗤,“怎麽剛才讓你說個忌口就畏畏縮縮的?”


    連梓歪頭,眸底劃過一絲不解,“就算有忌口,我不吃就是了,幹嘛非得說?”


    “沒必要遷就。”


    柏翮邊說邊拿起她的餐具,挨個過一遍開水,“在家都當祖宗一樣供著,出來不是讓你伺候別人的。”


    “誰需要我伺候了?不就你?跟個刁蠻大小姐似的,要求賊多。”


    他掀眸,淡淡瞥了連梓一眼,“我還不是看某人喜歡幫別人點單?”


    連梓瞠目,“不是你讓我幫大家下單的嗎?”


    “我那是讓你先點。”


    柏翮算是被她那清奇的腦迴路氣笑了,“你剛來,所有人都不知道你什麽口味,你得在前麵墊著,他們才好知道什麽該點什麽不該點。


    說白了就是所有人都想照顧你,但你偏要反過來照顧別人,雙向奔赴了屬於是。”


    末了他還陰陽怪氣一句:“照顧得還挺周到,誰的喜好都能記得清清楚楚。”


    連梓蹙眉,擔心宮尋聽到,她有意壓低音量,“柏翮,記住人家學姐的喜好不是你要做的事兒嗎?”


    她知道宮尋今天不開心的原因。


    幫連梓燙完最後一個瓷碗,柏翮強迫症似的把餐具整整齊齊地擺好後才開口迴話,“民法典裏還有這條?”


    連梓:“……”


    他還真是裝傻充愣的一把好手。


    小賈見柏翮幫連梓燙好了餐具,也遞上了自己的,“翮哥,幫我也燙燙嘛,然後幫渺渺和學姐也燙燙嘛。”


    聞聲,江知渺護住自己的碗,“誒!無功不受祿,不用幫我燙了!”


    柏翮“嗯”了聲,將目光放到宮尋的餐具上,“學姐,需要我幫忙麽?”


    小賈:“哥,我呢我呢?不幫我燙燙嗎?哥?”


    隻可惜,小賈的訴求淪為背景音,無人在意。


    而麵對柏翮的詢問,宮尋隻是抿抿唇,沒應聲。


    柏翮和她說話時,語氣總是一如既往的淡。


    就連唇角帶笑都仿佛是骨子裏自帶的教養似的,並沒有別的含義。


    從剛才開始,宮尋有些動搖了。


    細細迴想起來,她到底喜歡柏翮什麽?


    是他出挑的外貌?


    還是彈鋼琴時的優雅沉穩?


    亦或是運動會上抓人眼球的表現?


    歸根結底,她的心動和大多數人一樣,因為他很耀眼。


    自然界大多數生物的本能都是追逐光,仰賴趨光性,總是有很多人跟在柏翮身後。


    她也是其中之一。


    即或柏翮這個人的行事作風挑不出任何毛病,尊重女生,幽默有風度,做事也很周到。


    但追過他的女生都說,他是塊捂不化的冰。


    和他表白過的女生到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


    可人總是覺得自己是特別的,宮尋也不例外。


    直到她真切感受到柏翮對她和連梓的溫度是不同的。


    她心裏一直以來高高壘起的、她自認為堅不可摧的高牆,被人輕輕一撚,就裂了個小口。


    他會主動幫她燙餐具,到她這兒就成了詢問。


    那堵牆就這麽順著裂口,崩塌殆盡。


    現在迴想起來,柏翮之所以會從冰櫃裏拿出那罐青提果汁,大概是因為連梓。


    因為宮尋記得他明明是喜歡柚子的。


    她終於信了,從一開始,柏翮心裏就有條誰都不能逾越的線。


    一旦越界,他會毫不猶豫地離開。


    就算有人能越過那道線,也絕不會是她。


    宮尋抬眸掃了眼連梓,轉而又把視線投向柏翮,接上了他剛才的問題。


    “不用幫我燙了,謝謝。”


    這是她第一次拒絕柏翮。


    大概也是最後一次。


    她並不嫉妒連梓,因為這樣溫暖的女生值得被愛包圍。


    斂睫時,視線中突然多了一隻手,纖細白皙,手裏捏著一盤杏仁豆腐。


    “學姐,你點的杏仁豆腐。”


    宮尋應聲抬頭,女生杏眸晶亮,眼底盛著盈盈笑意,“如果覺得淡,旁邊還有桂花醬。”


    她微微頷首,“謝謝。”


    連梓迴了句“不用謝”,轉而又看向柏翮,彎唇道謝,“謝謝你幫我燙餐具。”


    接著搬起凳子就要迴江知渺旁邊,又被人強行按著椅背壓迴了原地。


    清潤的嗓音悠悠散散地傳來,尾調微微揚起,一貫的不著調。


    “說完謝謝就走?”


    連梓“哦”了聲,拿起柏翮的餐具,挨個用熱水仔仔細細地過了一遍,擺好遞給他,“現在可以走了嗎?”


    柏翮蹙眉,“你挪來挪去不嫌麻煩?”


    “得留出上菜的位置啊。”


    “你跟江知渺中間不能上菜?”


    二人的拌嘴聲漸大,傳進了江知渺耳朵裏,她當即就不幹了,撂了句“我要挨著吱吱”,就要搬著椅子往她那邊挪。


    但死活就是搬不起來。


    費勁巴力地使了吃奶的勁兒才勉強挪動一點點。


    真是怪了,她這椅子得有40斤重了吧!?


    江知渺低頭查看,視線掠過踩在自己椅子腿中間的那根橫杆上的純白色板鞋,無語到鼻孔都張大了。


    “褚玨,你是不是有什麽大病?”


    對方側目睨著她,眸底沒什麽情緒。


    “你去那邊誰給你剝蝦?”


    頓了頓,挑眉,“難不成我還得剝好了大老遠地給你送過去?”


    聽罷,江知渺瞬間像個撒了氣兒的氣球似的,癟了下來。


    “沒事兒渺渺,你想去就去,我給你送。”


    尾音落下,褚玨撩起眼睫,極淡地掃了眼聲音的源頭。


    小賈雙眸彎彎,撐著下巴看著江知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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