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樣的夢。


    薑靈璿這些年常有。


    她時常會夢到那個孩子滿身鮮血的過來質問她。


    將她質問到無地自容的程度。


    天下哪有父母不愛孩子的?


    哪怕那個孩子隻是在她肚子裏待了八個月。


    她也難以釋懷。


    那是她和蕭青雲的孩子。


    本應該如同夢裏那樣,被父母的愛環繞著,從出生到長大,都會有父母的寵愛。


    可卻因為她的過錯,才剛剛出生,就被她親手殺死。


    那不是孩子的錯啊,那是她的錯啊。


    失去蕭青雲不是因為別人,就是因為她自己。


    可她為了尋迴蕭青雲,卻不得不將孩子犧牲。


    等於就是將她犯下錯誤的代價安在那個無辜的孩子身上。


    對此薑靈璿就算是再冷血無情,也難以保持平常心。


    夢裏孩子質問的那幾句,著實誅心。


    要是她真的將蕭青雲尋迴來了。


    他們兩人是不是日後還要生幾個孩子?


    是不是時間一長,她就要將第一個孩子給忘記?


    原本屬於那孩子的愛會被她全部全部給後麵的孩子?


    明明第一個才是最可憐的那一個。


    “抱歉...抱歉...”


    “娘甚至連補償你的機會都沒有...”


    “隻能祈求你下輩子投個好胎,再不要碰上我這樣的娘親。”


    薑靈璿默默的流著淚。


    此刻自然也睡不著了。


    和衣下床。


    推開房門,想要到外邊庭院透透氣。


    不過讓她有些意外的是遠遠的,就見到一道挺拔的身影坐在庭院之中。


    不對,準確的說是坐在庭院中不知何時多出來的秋千上。


    這身影她自然熟悉。


    可不就是蕭青雲嗎?


    她收斂起情緒,擦了擦眼淚。


    幽幽長夜,去和蕭青雲說說話。


    倒也不錯。


    也就隻有在他身邊,才讓薑靈璿心裏好受一些了。


    緩緩走近。


    她這才發現蕭青雲並不是一人。


    懷中還抱著一小丫頭呢。


    是小遲那個討人厭的丫頭。


    不過此刻好像是睡著了。


    “青雲師兄,你怎麽在這裏?還沒休息嗎?”


    蕭青雲察覺到了她的到來。


    豎起手指放在唇上,又指了指懷中的丫頭。


    那眼中滿是寵溺。


    讓薑靈璿不由得有些吃味。


    “這丫頭大晚上的非要弄個秋千出來蕩。”


    “一個人蕩還不行,非要我抱著她...”


    蕭青雲壓低音量解釋道。


    薑靈璿看了看一臉恬靜的小遲,莫名的,覺得和夢裏那丫頭有些相似。


    “你還是太寵這丫頭了。”


    “明明是個小拖油瓶兒,還一個勁的往你身邊湊。”


    “也就你願意讓著她。”


    “太放肆了。”


    “小丫頭嘛,從小沒了爹娘。”


    “性子古怪些也正常。”


    “不過是想在我這裏求些父母的溫暖罷了,沒什麽壞心事的。”


    蕭青雲搖頭,入夜未亮,從儲物袋中拿出一條毛毯給懷中小丫頭細心蓋上。


    “你對她真好...”


    薑靈璿有些羨慕。


    從前這男人對她也是這麽好。


    隻可惜她沒有珍惜,現在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對別人好。


    “玨兒師妹怎麽在這裏?”


    “晚上應該是修煉吧?”


    “不過我看你的表情怎麽不對?”


    蕭青雲察覺到了她眼角的淚痕。


    “沒修煉,睡覺。”


    “做噩夢驚醒了,睡不著了。”


    “你這個修為不會再做夢了吧?”


    “莫不是遇了什麽事?”


    “...”


    薑靈璿沉默了一會。


    “師兄,可以和你傾訴嗎?”


    “當然可以,我會是一個合格的聽眾。”


    蕭青雲點點頭。


    他很溫和,尋常時候,都是這樣一個溫和的形象。


    “你說父母會拋棄自己的孩子嗎?”


    “那自然是要看情況了。”


    “絕大多數的父母對自己的孩子都是愛著的。”


    “如果有什麽不得已的事情,讓他們不得不拋棄孩子,他們也會傷心難過,悲痛欲絕。”


    “不得已的事情?”


    “對,不得已的事情...emmm...比如拯救世界?或者是挽救更多的人什麽的...”


    “父母愛子,是私情之最。”


    “唯有把公心和私情放在一起比較,才能更勝一籌。”


    “...”


    薑靈璿抿了抿嘴。


    “那...青雲師兄,如果,我是說如果。”


    “有父母不是因為公心而是同樣是私心放棄了拋棄了孩子。”


    “這樣的事情可以原諒嗎?”


    “還是要看情況。”


    “父母愛子雖然是私情之最,但並非是這個‘最’的唯一。”


    “亦有其他情感能夠與之相比。”


    “那如果是父母自己犯下了過錯,不得不將孩子拋棄,來彌補錯誤呢?”


    “那這父母豬狗不如。”


    “...”


    蕭青雲神色有些怪異了。


    “為什麽這麽問?”


    “玨兒師妹發生了什麽?”


    “沒有發生什麽。”


    “都是夢裏的內容。”


    “夢到我變成了母親,然後又因為自己的錯誤拋棄了自己的孩子。”


    “心中鬱鬱。”


    “原是如此,我還以為師妹真的做出這等事情來了。”


    蕭青雲搖搖頭。


    這位玨兒師妹有些古怪,但不關他什麽事。


    “要是我真做出這等事情來了,你會這怎麽樣?”


    “我無法指責什麽,因為那不關我的事情。”


    “但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自然是割袍斷義不相往來。”


    “...”


    薑靈璿臉色白了一瞬。


    心裏在滴血。


    蕭青雲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一旦知道了她的身份,知道了她做出的事情,他一定會厭惡怨恨自己。


    蕭青雲可是很喜歡孩子的。


    前世在遼東的時候,最看不得的就是哪家虐待孩子。


    就算是最親近的部下,也得喚過去狠狠的訓斥一頓。


    更何況是他的孩子,他的血脈遭受了那等殘酷的待遇。


    薑靈璿勉強笑了笑。


    站起身。


    “夜深了,師兄我先迴去了,你早點休息吧。”


    “嗯...”


    蕭青雲點點頭,看著薑靈璿遠去。


    隨後又看向懷中的小遲。


    捏了捏她的鼻子。


    “還要裝睡到什麽時候?”


    小遲緩緩的睜開了眼。


    不複平常的古靈精怪。


    一雙墨黑的眸子,沉靜,看不清半點情緒。


    “怎麽了?”


    “睡迷糊了?”


    “嗯...”


    “大叔,我好困,我們迴去休息吧。”


    “好,我送你迴房...”


    “別了...和大叔一起。”


    “...”


    說罷,小遲縮進蕭青雲的懷中。


    眼底閃過一抹冷然。


    “賤女人...”


    “假慈悲。”


    “做樣子給誰看?死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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