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夥……難道是龍塚古墓裏的妖精,被白黎玄的遺骸吸收了?


    這個說法似乎能夠解釋目前的情況。


    然而,接下來的場景又讓白辰山的推測變得支離破碎。


    他目睹了許多熟悉的身影,那些都是白家的老一輩成員,但顯然,他們都是年輕或兒時的模樣。看來,這聲音的主人確實在青丘度過了一段時光。


    可惜的是,那些熟悉的身影並沒有喊出這身體主人的名字。


    他似乎是個長輩,所有妖精看到他,都不約而同地低下頭,主動讓出路來,顯露出一種恭恭敬敬的模樣。


    “我有了新的歸宿……但我並不快樂……我好孤獨……”


    “沒有公主命,還得了公主病。”白辰山心中暗想,卻忘了自己正處於他的神識世界中,隨口說了出來,“活著就不錯了,狐狐小時候連飯都吃不上。”


    他最痛恨的就是這種無病呻吟的家夥,實在很想摳點鼻屎出來,彈到那家夥身上,可惜現在連身體都不知道去哪了,根本找不到鼻孔。


    “這裏的生物待我很好,可是我想念我的家人……好孤獨……”


    “好了好了,知道你孤獨,你能不能迴憶起,大家怎麽稱唿你?”白辰山不耐煩地催促他繼續迴憶。


    那聲音卻置若罔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好孤獨……所以,所以我生了個孩子……”


    白辰山詞窮了。


    他實在受不了這聲音的主人,召喚出一萬隻羊駝在這神識世界裏奔跑而過,踏平了眼前的景象。


    一切又恢複成了原有的混沌狀態。


    白辰山被氣到破音:“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終極目標都實現了!你還在這傷今悲秋?”


    “孩子……啊,對,孩子!我想起我是誰了!我叫白芷!”


    九尾狐屍骸仰天發出長嘯,轟然倒地,瞬間化為灰燼。


    “咳咳……”白辰山急忙掩住口鼻,以免將化為灰燼的老爹吸入肺中。


    封印被解除,白芷重現於世,潔白的長發,冰藍色的雙瞳,白衣勝雪,宛如仙子,不染纖塵。


    隻可惜,他已離世多年,不再屬於這繁花似錦的世間。


    很快,鬼差便找上了門。


    鬼差在平板電腦上點了點,露出驚訝的神色:“死三千年了?你藏哪兒了?這麽厲害!”


    “三千年?”白芷的記憶還停留在死前,顯然對這消息也感到震驚,“我死了三千年?”


    鬼差舉起平板,將屏幕上的檔案展示給他看。


    “對,你已經死了三千多年了,死於難產。”


    白芷並未表現出對科技的排斥,看了看屏幕上的檔案,確定那是自己,沒錯,連生平事跡都記載得十分詳盡。


    鬼差收起辦公平板,晃了晃手中的特製手銬:“死後又瀟灑了三千年,你這也夠值的了,跟我走,去投胎吧!”


    “等等,鬼差大哥,我有點事想拜托這位青年。”說著,他指了指不遠處灰頭土臉的白辰山,“我這一生唯一的遺憾,是沒有見過自己的孩子,我想讓這青年幫我找到我兒的下落。”


    “怎麽還連吃帶打包的?偷了三千年光陰還不行,你還想在死後跟活妖說話,交代點遺言?天下的便宜全叫你占了!”鬼差將平板夾在腋下,正了正身子,一副鐵麵無私的模樣,“不行!這不符合規矩!”


    白芷不是強人所難的性子,但尋找兒子這種事顯然淩駕於尊嚴之上。


    他後退幾步,想要拽住白辰山,不料一手抓了個空——他現在是個鬼魂,並不屬於這個世界,所以碰不到他。


    白辰山察覺到他的動作,掩著口鼻,眯眼看向鬼差,喊道:“帥哥!這有隻千年老鬼,你趕緊收走,它可值錢著呢!”


    聽到“值錢”二字,鬼差趕緊湊了上來,看清眼前這位是“戴了眼鏡”的白鎮長,打聽道:“怎麽個值錢法?”


    其實他在猶豫。


    這鬼魂在三千年前做了漏網之魚,責任在他之前的同事,他不確定現在被他帶迴去,自己會不會受到懲罰。


    “這家夥幫我們青丘鏟除了作亂的九尾狐,拯救了不少生靈,肯定價值連城,你快帶他走吧!別讓你的同事搶了先機!”白辰山話裏充滿了誘惑:“幹完這一票,夠你休息幾年了!”


    鬼差的眼睛裏閃爍著貪婪的光芒,確認道:“真的?”


    白辰山肯定地點了點頭。戴眼鏡的白鎮長看上去十分靠譜,給人一種值得信賴的感覺。


    鬼差信了,掏出特製的手銬,銬住了白芷的雙手。


    “不行!我要見我兒子!”白芷掙紮著。


    鬼差粗暴地拽起他的胳膊,冷聲道:“見什麽見?你都死三千年了,你兒子早就死了!”


    伊甸園著名的“中央空調”假裝客氣,安撫道:“你放心去吧,我會幫你找孩子的。”


    說罷,他擺了擺手,露出一副戀戀不舍的虛偽表情,看起來還真有那麽迴事。


    白芷並不上當,他駐足反問:“可是,你都沒問我,他長什麽樣,叫什麽名字。”


    白辰山舉在半空的手頓住了。


    好尷尬。


    “那他長什麽樣子?叫什麽名字?”


    白芷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白辰山:……


    鬼差:……


    白辰山湊到鬼差耳邊,低聲道:“你快帶他走吧!我懷疑他有妄想症,是突然發癲死的!”


    鬼差想想,這性別為男的鬼,死因欄上標注著“難產而亡”,也覺得離譜,默默地同意了白辰山的觀點。


    白芷隱約察覺到白辰山並非誠心要幫他,連忙亮出殺手鐧,大聲道:“我知道白黎玄的寶藏!如果你幫我找到我的孩子,我就告訴你寶藏的位置!”


    白辰山與鬼差雙雙看向他,沉默片刻,然後同時大笑。


    有點常識的妖都知道,鬼魂跟陰差返迴陰曹地府,隻有兩種結局,一種是轉世輪迴,另一種是留在那裏。


    無疑,兩種情況下,它們都不會再與陽間生物有任何聯係。


    “你逗我們玩呢?”鬼差臉上帶著戲謔。


    白辰山“貼心”地幫白芷解釋:“他沒逗你,他是外星人,不了解咱們這風土人情。”


    說罷,一鬼一狐又哈哈笑了起來,自動忽略了白芷的滿臉不悅。


    白芷的最後願望沒有得到實現,不過,白辰山是知恩圖報的狐,在他踏入鬼門關的最後一刻,揮手朝他喊道:“你放心去吧!我和青丘都會記得你的恩情!幫你立個碑的!”


    白芷迴頭看向那個戴著眼鏡的異瞳狐妖,歎了口氣,懷著遺憾跟鬼差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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