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李媽媽自己是一個想得開的人。


    雖然成不了將軍的正兒八經的妾室,但她若是把將軍的親生閨女撫養大,小姐哪怕嫁人了,她難道還能把她這個養母忘了?


    就因為存著讓小姐給自己養老的心思,李媽媽這些年裏,在十小姐劉珍卿的身上,比旁人多用了一百個心。


    劉珍卿也因為感受到李媽媽對自己的愛,也就真心把李媽媽當成自己親娘看的。


    瑪瑙知道李媽媽在小姐心裏的份量。


    為了不冷場,李媽媽說什麽,她都會附和一二。


    這會兒,見李媽媽說她擔心小姐的婚事,瑪瑙故作詫異,問道:“媽媽,咱們小姐的婚事,不是早就板上釘釘了麽?”


    “這六禮都走了五步了,如今就隻剩下新郎過來迎親。媽媽,您有什麽好擔心的?”


    李媽媽聽到這話,輕輕搖了搖頭。


    “你這孩子,把問題想簡單了。”


    “咱小姐明年嫁到胡家,往後幾十年裏,她都要跟胡家那一群的人過呢!”


    “咱小姐初來乍到,一不知道姑爺的長相,二不知道姑爺的脾氣,三不知道她的公婆姑子們,是否好相處,四呢,……我早就打聽到,胡家以前就是租別人田地種的農民,日子過得極為困難,一天隻吃一頓的那種。”


    瑪瑙聽說這事兒,立馬就捂嘴驚唿,“胡家原來這麽窮?”


    李媽媽歎了一口氣,才道:“可不是麽?”


    “那胡家就在北方的一個窮山惡水裏。那裏的土匪多,戰亂多。而胡家姑爺自打十多歲開始,就進了軍營當兵。聽說他每次上戰場,一殺就殺幾十個,有時候,他還能割下百來個人頭。”


    見瑪瑙一副被嚇住的模樣,李媽媽又道:“而且,胡家姑爺他十五歲時,就能徒手打死老虎,徒手打死黑熊。方圓百裏的人都知道,他胡黑熊的大名。”


    瑪瑙聽李媽媽這麽說後,她渾身僵硬,隻牽強的笑著道:“李媽媽,那咱小姐嫁過去,豈不是很危險?”


    李媽媽擺擺手:“是危險。但是女人嫁人嘛,有哪個是不危險的?”


    “你像我當年,嫁了那麽個沒本事還賭錢的孬貨,他為了還債,將我賣了一次又一次,我也哭了一次又一次,眼淚都哭幹了。”


    “瑪瑙,你再瞧瞧你那個親爹,他這些年是怎能糟踐你娘,糟踐你的?”


    不等瑪瑙開口,李媽媽就直接掀起她的老底。


    “就因為你娘嫁了你爹後,沒給他生個兒子,你爹哪一次不是想著把你們通通賣到娼館裏?”


    瑪瑙也知道李媽媽也是為了她好,於是,她撲通一聲,直挺挺跪在李媽媽的麵前道:“媽媽,我自小就不是什麽聰明人。”


    “我有的隻是對小姐的一片忠心,還有對您的萬分感激。”


    “媽媽,倘若您現在有什麽要我做的,我哪怕是死,也要幫您做到。”


    李媽媽聽了這話,當即就把她扶起來。


    “你這孩子,就是太實在。快快起來,你我之間,哪裏需要講這麽多虛禮?”


    把瑪瑙扶著坐在凳子上後,李媽媽就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一臉心疼:“瑪瑙,這些年裏,我也是覺得你們母女倆,跟我一樣,都是個苦命人。所以我才想著,咱能幫一把是一把。”


    “如今小姐要出嫁,我已經不單單是擔心小姐了,我其實還特別擔心你跟你娘了啊!”


    瑪瑙皺著眉頭:“媽媽,這是為何??”


    李媽媽說道:“瑪瑙,明年三月,你要是不願意跟我和小姐一起嫁到胡家,那你就隻能暫時留在將軍府了。你當日進府時,你爹簽的是十年活契。上一次,有大少爺插手,你十年活契被延長了一年。但明年八月一到,你就要跟著你爹歸家去了。”


    “瑪瑙,你自個兒好好想想,明年八月你爹帶你出府後,他會為你拿出陪嫁,給你找個丈夫麽?”


    瑪瑙聽到這話,死命的搖頭:“媽媽,不可能的,他不可能賠錢讓我嫁出去的。他隻會像上次那樣,把我和我娘都賣到妓院裏。”


    李媽媽聽了,當即就好言相勸道:“所以啊,瑪瑙,我現在就尋思著,要不,咱小姐明年三月出嫁時,你跟你娘悄悄混到我們陪嫁隊伍裏?”


    ……


    此時已經睡熟的劉珍卿,緊緊皺著眉頭,嘴唇已經完全幹裂,不知不覺深陷在噩夢中。


    隨著一聲急促的尖叫,劉珍卿猛地睜開眼睛。


    她大汗淋漓地坐起來,還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劉珍卿捏緊被子,驚恐地看著四周陌生又熟悉的環境,眼睛裏全是難以置信。


    這裏是她未嫁時的閨房?


    為什麽自己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難道說,上天真的聽到了她的期盼,願意給她一次重生的機會?


    劉珍卿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當時就疼得她呲牙咧嘴起來。


    她狠狠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水後,嘴角忍不住露出一個恐怖的笑容。


    哈哈,她真沒想到,自己還能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劉珍卿永遠忘不了,自己新婚之夜,被那個粗魯武夫粗暴對待的慘痛。


    她還忘不了,自己出嫁第八年,自己父親受大伯一家謀反叛國案的牽連從而枉死獄中後,她婆婆和小姑子就算計她,強製給她灌下蒙汗藥,還找了外麵男人要了她。


    之後,一群胡氏族人闖入房中捉奸,紛紛指責她水性楊花,給胡黑熊戴了綠帽子。


    當天晚上,在縣令、胡氏所有族人的親眼目睹下,她被脫了褲子,壓在祠堂的一條凳子上,杖打八十大板。


    三十板子下去後,她就已經血肉淋漓,骨頭全爛。


    想起自己被打到六十板子,即將慘死前,自己親眼看見婆婆站在一旁冷眼旁觀,小姑子得意洋洋,幾個妯娌幸災樂禍,胡黑熊的幾個親哥哥對著她一臉可惜,女人們對她指指點點,劉珍卿滿眼都是恨。


    她恨這個世界的不公,她更恨那群壞事做盡的胡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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