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竹眼神明亮起來,瞧著洛韶容,小聲道:“好不容易遇著個人傻錢多的主兒,還是些小事兒,小姐不妨答應了?”


    洛韶容吃完一塊兒,便拿帕子擦了嘴,又擦了手,笑道:“靜寧公主傷了玉王的下人,難不成,你要我也去傷她的下人?”


    “呃………少爺的意思,是讓洛姑娘殺殺靜寧公主的傲氣,免得她日後愈發放縱。”殘月迴完,便聽洛韶容道:“那……我就賣了這個人情,隻是,我這兒眼下也沒有空子,等得了閑再談,你且去吧。代我問安。”


    殘月應了一聲便退了下去。


    而後,洛韶容便沉了臉色,風竹也恍然大悟似的斂了笑意。


    “小姐,不如這事兒遣我去罷?”


    洛韶容眼光一轉,嘴角忽然彎起一抹弧度,淡淡說了個不,隨即讓風竹附身過來,細聲交代了幾句。


    拳頭打在靜寧公主身上,不僅容易落人口實,弄得不好還會適得其反。若是在南宮玥身上下手,不僅起了敲山震虎的作用,還不會有人懷疑到她身上。


    “你傳信兒給辭卿,讓她自己裁奪,若有時機,便混進天牢去收拾南宮玥一頓。若沒有,也不可強求。切記,莫露了馬腳。”


    風竹銜命去了,洛韶容又喊來兩個小廝,命他們拿著拜帖,送去給靜寧公主。


    而靜寧公主收了拜帖,便讓下人好心提防著,說這洛韶容決計不像麵上那樣和善。


    天色漸晚,雲畫暮雪二人拿了冊子來了,洛韶容粗略看過,便道:“明早兒辛苦你倆起得早些,去福祿酒樓買些桂花糕,銀子上風竹那兒支去。”


    二人應了,便要候洛韶容卸妝沐浴。


    四個小丫頭忙去抬水備花,洛韶容不由笑道:“你們不知我的習慣,日後相處久了,也便懂了。隻這半月得忙會兒,又是各處布置,又是婚宴事宜,你們初來乍到,若有不懂的,或問風竹,或逐一記在冊子上,月末交子我,我再做計劃。或是有意見的,也別怕得罪我,隻管寫,也不必署名了。可明白?”


    雲畫暮雪心裏已千恩萬謝,本以為富貴人家的下人是要低三下四看人臉色的,如今所見,這主子竟是個脾氣極好的。二人服侍便更加盡心盡力起來,也免不了說些奉承話兒哄洛韶容高興。


    洛韶容因身上有疤,浴時從不讓人伺候,便早早讓人外頭等著。


    將軍府裏,褚緋玉眉頭緊鎖,曉風殘月也是愁眉不展。


    才答應了幫他出氣,轉身又遣人送拜帖,褚緋玉不知洛韶容葫蘆裏賣什麽藥,莫微亦是不知。


    幾人在書房商量了半夜,還是決定明兒再去看。


    洛韶容一夜未眠,艱難撐到天空泛白, 對著銅鏡一瞧。


    鏡中人雙目無神,麵色蒼白。她穿了身素衣白裙,頭發胡亂梳了用玉簪挽著,又找出來靜寧公主贈的香囊係上, 方去洗漱一番,連早飯都不吃,就在廳裏等著。


    風竹本來睡眼惺忪,一見洛韶容這副病入膏肓的樣兒,當即清醒了,忙撲到她腳邊,聲淚俱下。


    她隻當洛韶容又犯了病,一陣嗚咽。靠著椅背兒小憩的洛韶容一聽這鬼哭狼嚎,睜開布滿血絲的眼,道:“風竹,我沒事,這是裝給靜寧公主瞧的。我原以為你一向聰明, 怎麽近日來有些癡傻了?”


    風竹一愣,而後起了身,拭了淚,仍抽噎道:“我這是心疼小姐,若小姐再出岔子,老夫人可不得剝了我的皮?小姐唬人玩兒,也不事先告訴我,隻看我笑話。”洛韶容忙拉她坐到一邊,笑道:“是我的不是,方才見你反應,正是我想要的。等雲畫她們迴來了,我再吃一丸化力丹。”


    “小姐,不妨告訴我你的計策,免得你今兒吃化力丹,明兒喝化骨水,後兒再喝個鶴頂紅。我眼拙,哪知小姐是裝的還是真的?”風竹說完便笑著跳開了,洛韶容指著她嬌嗔道:“好啊你,竟也開始打我的趣兒來了。”


    正當這時,雲畫暮雪提著兩大包桂花糕迴來了,瞧著洛韶容氣色不好,也放低了聲音迴話。


    “今兒就你倆和屋裏那四個丫頭跟我吧。這要去見的可是靜寧公主,你們也不必怕她,隻跟在我身後。萬一問你們話兒,就如實說。”洛韶容起身便要走,風竹忙跑去叫那四個丫頭來。這是洛韶容訓練人的法子,風竹也不多說,但見四個小丫頭心神不寧的,也就咐了幾句。


    “你們莫慌,這是小姐帶你們去練膽兒。你們年紀小,說錯話了隻管錯下去,隻莫錯的太離譜,小姐自有法子圓迴來。”


    丫頭們聽了,也才放鬆了些。


    洛韶容坐在馬車裏,那是昏昏欲睡,頭暈目眩。這也是她沒坐馬車的福氣。


    天已大亮了,到玉王府時,紅日已高。


    丫頭們扶著洛韶容進去,便立刻有小廝領路。


    靜寧公主一早就在正廳侯著了,茶果點心備了滿桌,瞧見洛韶容透著病態時,忙親自上前扶她坐下,因又瞥見她腰間的香囊,心下想著應是安神香起作用了。


    她蹙眉道:“姑娘這是?”


    洛韶容淺淺一笑,道:“這幾日勞累過度,身邊兒也沒個能分憂解難的。不妨一時舊疾複發,竟像是要了我半條命似的。想著與靜寧公主投緣,便過來解解悶兒。又惦記著公主贈我香囊,我那手帕著實寒酸了些。便特意去福祿酒樓買了些桂花糕,公主可要嚐嚐?”


    雲畫便將桂花糕交給了靜寧公主的貼身侍女,侍女將其打開,靜寧公主拿起嚐了一口,便道:“好香的糕點!對了,我雖不才,唯有醫毒之術拿得出手。姑娘身子不爽快,可否讓我瞧瞧?”


    洛韶容笑道:“那真是小女三生有幸了。”說著,靜寧公主便搭上她的手腕,片刻, 她又換了隻手探脈。


    洛韶容苦笑著道:“我這病是兒時落下的病根兒,發作起來,內力潰散,口不能言。這些年,請了許多醫術高明之人,也吃了許多藥,卻也不見成效。”


    靜寧公主聽了,忽然有了笑意,“也該說是姑娘運氣好,遇見了我。姑娘放寬心,我這兒有味奇藥,專治這些疑難雜症,莫說是內力潰散,就算是將死了,服下這藥,也能再活幾年。”


    她眼神示意,便有侍女去了,未幾,就捧著個巴掌大小的盒子來。


    打開隻見是一顆玉色丸藥,蓮子大小。


    靜寧公主接了過來,拿到洛韶容跟前,笑道:“這原是父王給我保命的還魂丹,今見姑娘飽受病痛折磨,我這心裏也不快活,若姑娘服了我的藥,這病治愈了,那方是我的功德。”


    洛韶容連忙道謝,又見靜寧公主的作勢,想必是要她即刻服下的。


    她便拈起來,含在嘴裏,隻覺得香氣四溢,入口即化,服下後也未覺得身體有所不適。


    靜寧公主一眼掃過雲畫她們,揚聲道: “姑娘身子不好,操心的事兒多,你們也該學著替主子分憂。本公主不知姑娘是什麽身份,若無變故,以後也是共同服侍莫公子的人,若姑娘出了什麽事兒,先拿你們是問。”


    一眾丫頭當即嚇得渾身一顫,接連跪下。靜寧公主這才柔聲對洛韶容道:“姑娘的脾氣莫要太好了,以後終歸是要進將軍府的,若這些刁奴/賤/婢壞了規矩,豈不是讓人笑話?”


    洛韶容笑道:“好歹是人生父母養的,我性子怯弱,管的理便管了,管不理,也無可奈何。”


    她眉頭略微蹙起,眸裏淚光微閃,有情還似無情。


    靜寧公主心裏有疑,卻又沒有理由懷疑。方才探脈,她確實有內力潰散的傾向,且這病態也不是裝的,正是中了毒的表現。


    況她服藥時,絲毫不曾猶豫。


    真真是有力無處使。


    靜寧公主隻得又說了些家常話兒,未幾,洛韶容便說要迴去,這才讓地上的丫頭起來。


    紅蕊的身份暴露後,少卿奉命到暮雲寨查案。


    暮雲寨山門大開,有人領著少卿及數十衙役進了寨。


    彼時,紅蕊正與姐妹們一同繡著花兒, 聽著外頭的吵鬧聲,便走了出去。


    一見是朝廷的人,便知來意。紅蕊跪下請安,少卿便道:“本官隻來問幾句話,不得有半句虛言,你且起身。”


    尚在屋裏的姑娘們都悄聲伏在窗邊,聽著外頭的動靜。


    紅蕊不卑不亢,當即起身。隻聽少卿問道:“你可是天音坊的歌女?”


    紅蕊道:“正是。”


    便有侍立在側書生打扮的人記了下來。


    少卿道:“你將漠北使臣引來此處,卻是為何?”


    紅蕊像是受了驚嚇似的淚如雨下,她一邊抹淚一邊道:“奴家本是寨主救下的,在這寨裏住了許多年,卻因貪圖世間歡樂,決意離了寨子。怎料又誤入樂坊,不得脫身。奴家命薄,卻也是個有尊嚴的,在漠北使臣那兒受了委屈,想著是決然不能再迴樂坊的,便一路逃迴寨子。本來僥幸寨主沒有怪罪還替奴家贖了身,卻聽說鎮寨之寶血靈被漠北使臣盜了去。奴家正說不知如何是好,姐妹們勸慰,說是少卿明察秋毫,即使血靈被盜了去,來日也會再送來。”


    書生一字不差的寫完,少卿又道:“寨主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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