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二天,當葛醫官再次前來問診的時候,卻被告知,姝夫人病了。


    姝兒有氣無力地靠在床上,說道:“醫官大人,自從服食了湯藥,非但不見好轉,反倒添了毛病,頭昏腦漲,眼花無力,真是難過至極。”


    葛醫官奇怪地問道:“昨日還好好的,怎麽今日就這樣厲害起來?”


    姝兒道:“前幾日就有些輕微的症狀,隻是不曾在意,如今兇猛起來,承受不住。”


    葛醫官道:“下官這就停了此藥,再作打算。”


    姝兒道:“讓大人費心了。我這毛病,無藥可醫,不治也罷。”


    葛醫官道:“那怎麽行?可汗親自吩咐,為夫人診治,就連王後也十分關心,還親自研究藥方,指導下官用藥。王後對醫理頗有一番見解。”


    姝兒點頭,道:“到底還是王後用心。我自會向王後解釋。你先下去吧。”


    葛醫官退下。


    姝兒心中一片雪亮。


    果然是王後。


    她這樣做,到底是為什麽呢?青梅肚裏的孩子,難道會影響到她的地位嗎?她這樣苦苦相逼,是何用心呢?


    姝兒想不明白。但是她知道,寧國公主是個雷厲風行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人,一計不成,還會有其它的辦法來對付青梅的孩子。


    想要保住青梅的孩子,隻有一條路可以一試。


    姝兒下床,來到青梅房裏,說道:“你肯不肯聽我的話?”


    青梅莫名其妙,茫然地說道:“自然聽。”


    姝兒道:“不管什麽都肯聽?”


    青梅道:“小姐是我的主人,就如親姐妹一般,不論你做什麽,都是為了我好,隻要是你說的話,我都言聽計從,小姐不須懷疑。”


    姝兒道:“好。那麽,我要你把肚裏的孩子送給別人。”


    青梅大吃一驚,結結巴巴的說道:“你說什麽?”


    姝兒一點都不意外青梅的激烈反應,但是她仍然堅定的說:“這是唯一能夠保全孩子的辦法。”


    青梅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姝兒,後退幾步,說道:“你說要送給誰?”


    姝兒有一瞬間的猶豫,終於說道:“讓王後做他的母親,是最好的選擇。”


    青梅憤怒地說道:“為什麽?”


    姝兒走近她,伸手想要扶住她,卻被青梅打開手。


    姝兒道:“我知道,你難以接受。可是,要想保全孩子,隻有這樣做。”


    青梅懷疑的眼神看著她,道:“王後自己生不出孩子,你要拿我的孩子討她歡心?你隻顧著姐妹情深,難道就不顧我主仆多年的情分?”


    姝兒見她誤會更深,隻好說道:“你錯怪我了。你可知道,為何這幾天你會腹痛?”


    青梅不解。


    姝兒道:“那是因為有人動了手腳。在我的藥裏加了紅花,使你不知不覺中傷了胎氣。”


    青梅驚訝地長大了嘴巴。


    姝兒繼續說:“你可知道我因何生了這一身的頑疾難以醫治?”


    青梅搖搖頭。


    姝兒臉上現出痛苦的表情,道:“那是因為我服食了一種來自西域的毒藥,使我渾身體無完膚,長滿了又癢又痛的疹子。”


    青梅驚恐地說道:“卻是為何?”


    姝兒道:“那是因為有人不許我爭寵。”


    青梅遲疑地說:“是王後?”


    姝兒點點頭,道:“正是王後。她嫉妒心很重,既然能對我下手,更加不會把你放在眼裏。這次往我藥裏添加紅花的也是她,她既然不容這孩子來到世上,定會不擇手段,加害於你。”


    青梅如夢初醒,歉疚地說道:“原來小姐受了這許多委屈,我還要責怪你。是我不好。”


    姝兒道:“王後自己無子,定然嫉妒你懷孕,為今之計,隻好去見她,以庇護為名,將孩子送給她為子,才能保全你母子性命。”


    青梅淚如雨下,低頭看看肚子,怎麽也舍不得。她抬起頭,忽然堅決的說道:“我去告訴可汗,不信可汗會任她胡作非為。”


    姝兒苦笑道:“就算是可汗相信了你,她是大唐名正言順的的公主,貴為迴紇王後,你以為可汗會為了你,得罪她嗎?別忘了,她的背後,是強大的大唐皇帝。到時候她反咬一口,說你汙蔑她,你空口無憑,就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青梅呆呆立在那兒,啞口無言。


    姝兒道:“現在你都知道了,切不可露出形色。還要裝作不知道的樣子,以免惹來麻煩。


    青梅迴身趴在床上,大哭:“不。我的孩子不能管別人叫娘。”


    姝兒歎了口氣,道:“你好好想想吧。”轉身離開了青梅的房間。


    二


    鳳儀宮。


    寧國公主聽完葛醫官的迴報,淡淡的說道:“既是姝夫人不適合此藥,那就暫且停了吧。”


    醫官唯唯下去。


    寧國公主暗暗思忖,莫不是發現了什麽?


    應該不會吧。做得如此隱秘,若不是精通醫理的人,斷然不會發現的。


    寧國公主一邊喝茶一邊想。


    其實,她的小匣裏,就有墮胎藥,隻是,藥力太猛,容易顯山漏水。寧國公主不想做得太明顯。而且,如今青梅的飲食,有專門的人照料,也不太容易有機會接近飲食。正巧,可汗命令醫官給姝兒配藥,寧國公主借著這個機會,搭上了順風車。不動聲色地建議醫官在藥裏加上一味紅花,自以為得計,正在暗喜,想不到,姝兒竟然會不舒服起來。


    看來,還得另想個法子。


    就憑青梅一個小小賤婢,也配懷上孩子?


    寧國公主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暗恨自己不爭氣。


    從十六歲嫁人,到如今,經曆了無數男人,偏偏就懷不上個孩子。


    若是有個孩子,將來就有了依靠和指望。


    可是,也曾求醫問藥,就是不見肚子有絲毫的動靜。


    寧國公主煩躁起來,重重地,將手裏的茶杯放在桌上。


    “碧兒。”寧國公主叫道。


    旁邊的侍女小心地迴稟:“碧兒姐姐出去了。”


    寧國公主這才想起來,適才打發碧兒出去了。


    自從可汗迴宮,就再也沒有和葉護私會的機會了。


    整天麵對著這老家夥,還得強顏歡笑,真是惡心。


    寧國公主此時恨不得可汗趕緊搭上別的女人,好讓自己有個喘息的機會,也好有個偷情的機會。


    寧國公主想起葉護的囑咐,卻是猶豫著,遲遲不敢付諸行動。葉護要她繼續給可汗使用催情藥,借以摧垮可汗的身體,但是畢竟事關重大,寧國公主對於上次的事情仍然心有餘悸。


    考慮再三,她終於決定,每次侍寢,悄悄在可汗的水裏融上半粒,既循循漸進,又不會因為藥性兇猛而令人生疑。


    可汗哪裏知道自己服食了藥物,還為自己身強力壯,不減當年而沾沾自喜。


    再美豔的女人,整天對著,也會產生審美疲勞,何況後宮裏有的是翹首期盼的女人。


    可汗終於又想起了那些扔在後宮的女人,這兩天,正重拾舊歡,鴛夢重溫,寧國公主才有了些空閑。


    寧國公主打聽到今晚可汗召了古麗侍寢,心中暗喜,終於可以趁此機會,能夠與葉護見一麵了。


    於是,她寫了一張字條,打發碧兒出宮去尋葉護,約了葉護今晚私會。


    黃昏時分,碧兒迴來。


    寧國公主急不可耐地問道:“如何?可曾見到他?”


    碧兒瞧瞧左右的侍女,並不答話。


    待寧國公主辭退侍女,碧兒方才低聲迴答:“奴婢在散朝的時候,見到殿下,佯裝碰了他一下,已經將紙條放在他手裏了。”


    寧國公主鬆了口氣,道:“可曾有人看見?”


    碧兒道:“您就放心吧。我知道分寸,沒人發覺。”


    寧國公主微微點頭,道:“晚上還要你接應,你要小心些。”


    碧兒自以為高明,想不到,這一切,都在別人眼裏。


    散朝時,葉護從殿裏出來,剛到拐角處,忽然一個宮女迎麵走來,猝不及防的,撞在葉護身上。


    葉護剛要發怒,那宮女連忙躬身施禮,就勢將一個小小物事塞在他的手裏。


    葉護一愣,看那宮女,原來就是碧兒。


    碧兒惶恐地說道:“奴婢魯莽,不小心撞了殿下,還望恕罪。”卻是小聲道:“公主今夜等你前來。”


    葉護不動聲色地道:“以後小心些,慌慌張張,成何體統。下去吧。”


    碧兒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葉護,匆匆離去。


    葉護緊緊攥著那個紙條,手心裏沁出汗來。


    轉到無人處,悄悄打開紙條,隻見上麵寫著:“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想起那些銷魂的夜晚,葉護微微一笑。


    這是大唐詩人李白的句子。公主的約期,就在今夜。


    其實葉護何嚐不想一親芳澤,隻是父汗在宮中,頗有顧忌。


    今夜,公主之約,是不是要赴呢?


    葉護躊躇萬千。


    這一切,都被遠處的頓莫賀看得清清楚楚。


    頓莫賀邊走邊和同僚閑話,忽然看見一個極其麵熟的宮女從身邊走過。


    待那宮女走過去,頓莫賀才反應過來,這是王後陪嫁的貼身侍女碧兒。


    碧兒到這前殿來做什麽?


    當他看見前麵的葉護時,答案立即了然於胸。


    葉護遮遮掩掩地從手心裏展開紙條時,頓莫賀看見他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正是沉浸在濃情蜜意中的男女,想到心上人時才會有的那種笑容。


    這樣的笑容,想到姝兒時也會有,所以頓莫賀深深地懂得。


    不知那紙上寫些什麽。


    可汗在宮中,大約不好苟合了吧。


    頓莫賀心中一動,莫不是,是約會的消息?


    現在,登裏與葉護已經水火不容,是到了該行動的時候了。


    隻需一把火,骨肉相殘,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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