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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導讀:驕橫慣了的綠營都司,做夢都沒想到,小小的一葉魚舟,裏麵竟會暗藏殺機。


    曾國藩乘車趕到水勇大帳,要實地查看造船的情形,但駱秉章卻請他連夜迴省,萬莫耽延。


    曾國藩走進大官廳發現,不僅駱秉章、徐有壬在座,連鮑起豹、清德,也不知何時從外地趕了迴來。


    這時,一人手捧聖諭緩緩地走了大官廳。


    曾國藩抬頭一看……


    (正文)盛夏的驕陽,火一般地炙烤著衡州江麵。江水翻滾著熱浪,散發出大團的蒸氣,緊緊地把江麵包裹起來。魚兒有的沉到水底,有的貼岸遊行,再不見陰天時躍出水麵的情形。兩岸綠柳成蔭,百花盛開。但樹葉都是卷曲著的,花瓣都是蔫蔫的。各種樹蟲有的隱在樹葉的背麵殘喘,有的爬到暗處苟活。蝴蝶、蜜蜂都停止飛舞,用嘴死咬著花蕊,惟恐一個不小心,蛻成一團土、一粒砂,結束自己美麗的生命。百年不遇的火熱天氣降臨到了湖南,改變了湖南萬物的生長規律。


    湖南水師營的一隻中型戰船,按著駱秉章的吩咐,很無奈地停泊在一處江岔上。


    這隻船,既有防範江西太平軍,從水路進入湖南之責,又有配合當地兵勇,鎮壓這一帶內匪的任務。船上有軍官十員,水兵四十二名,水手二十六人,由一名守備管帶。


    午後時分,陽光最毒,江水最熱,整條船被熱氣包裹著。


    每當這個時候,船上人都要離船登岸,跑到岸上樹叢中去睡覺;有時留一、二人看船,有時一個不留。大唱空城計。


    今日午時剛過,船上人用過午飯,便在守備的帶領下,分三批登岸,融進了樹蔭裏。但有一名軍官卻滯在艙的最末端,算是留守。


    那人把自己脫成赤條條,整個身軀都泡進一個大木桶裏。桶邊放著一張高腳桌,上麵擺著幾盤幹魚蝦,和一瓶產自當地的水酒。


    那人泡一會兒,便伸手抓過酒瓶喝上一口;放下酒瓶,又隨手胡亂摸條魚蝦丟進口裏,慢慢地咀嚼。兀自逍遙,甚是愜意。


    一條小帆魚船慢慢地蕩過來,開始繞著官船撒網。魚夫是個四十開外的漢子,中等身材,穿著條短褲,兩腳穩穩地站在船頭。古銅色的皮膚散發著蒸氣,兩眼注視著水麵,旁若無人。


    魚舟船艙不甚大,四周用木板和竹子圍就。一條細煙囪直插出艙頂,上麵沾著煙斑。


    這裏從打有了官船,便成了魚民禁區。兩月以來,這是第一條來這裏捕魚的船。


    魚舟動靜很大,驚動了官船上泡在木桶裏的人。


    那人爬出木桶,隨手抓過一件衣服披上,習慣性地便走出艙外。


    那人站在甲板上,先向四周看了看,便對著魚舟大喝一聲:“好大膽!官軍在此堵截賊匪,你卻來此騷擾!!!你是不想活了!”


    魚夫歪起頭來大聲問:“你這位官爺說的啥?俺耳朵聾了五年,官爺的話,俺聽不著。待俺靠近些聽官爺講話。”


    魚夫話畢,劃動兩槳靠向官船。


    那人不由道:“想不到,衡州還真有不要命的人!”


    魚舟已靠到官船的右舷。魚夫放下槳,隨手拿起網,對著那人狠命地一丟。但見那網初時尚裹成一團,但到半空裏,卻唰地展開來。


    那人急忙抬頭仰臉觀看,偌大的魚網已經落到他的頭上。


    那人閃身下意識地向遠處一躍,卻哪裏還躍得出去?轉瞬之間,那人已被魚網裹成一團。任他在裏麵伸腿揮拳,隻是空耗力氣。


    魚舟艙裏飛快地走出兩人,正是蕭孚泗和李臣典。二人走出艙來,先向四外看了看,然後便騰身一躍,跳到官船之上。李臣典對著魚網裏的人便是一腳,蕭孚泗則抓起魚網快速地擰了三擰。看看擰得實了,這才雙手拎起來,往魚舟上一丟,二人也跟手離開官船。


    魚舟箭一般地向遠處劃去。


    樹蔭裏的官軍睡得昏頭腦漲,對船上發生的一切紋絲不知。


    被捕獲的人,正是巡撫衙門和發審局聯合通緝多日的協標李都司。


    李都司在去法場的路上被人劫走後,一直被清德藏匿在副將府裏養傷。而劫走他的人,正是他的同門師弟。


    巡撫衙門與發審局聯合通緝他的告示張貼出來後,正逢江西局勢惡化,長沙風聲日緊之時。清德見李都司傷已基本痊愈,怕在省城日久被人發現,就利用他去水師視察之機,把李都司帶出城來,安頓在水師營裏。


    後巡撫衙門撥戰船去衡州江麵遊弋,在水路堵截從江西過境的太平軍。清德接到茲文大喜,當即把李都司也編進船裏。化名“狗剩”,以正七品把總記名,也吃一份餉糧。說起這滿人也真是膽大,一個逃脫的死囚,竟敢公然在官船之上吃皇糧拿公餉。一般兵丁也還罷了,還要拿七品俸祿!


    李都司很快被抬進衡州團練衙門。


    曾國藩、劉長佑、彭玉麟三人走進來時,蕭孚泗會同李臣典,已將李都司捆作一團。為防他逃脫,蕭孚泗特用一根細麻繩套在他的脖子上。


    曾國藩細細看了一下李都司,確認無疑,便把劉長佑叫到簽押房,吩咐道:“這個賊囚,總算把他逮住了。事不宜遲,你現在就帶人把他裝進袋子裏,拉到城外斬首。首級送省城示眾,以安百姓之心。”


    劉長佑道:“大人,不請王命成嗎?”


    曾國藩道:“王命已經請過了。這次隻是補他一刀而已。這件事一定要做得穩妥,不可大意。我現在就給你開張單子,權充憑據。快去吧。”


    很快,一輛馬車在五十幾名湘勇的簇擁下駛出城外。


    李都司的嘴被塞進一大團棉布,整個身軀被裝進大麻袋裏。全身上下用繩緊緊地縛在車上,既喊不出聲,也不能動。


    車到城外法場,劉長佑命押解的勇丁將李都司弄下車,沒進行任何儀式,便將頭顱砍下。屍體挖坑掩埋,首級則用白布包好,帶迴城內繳令。


    曾國藩先著快馬將李都司的首級送迴省城,掛城樓示眾,然後又在彭玉麟的陪同下,趕到造船基地。


    因一路勞頓,加之天晚,彭玉麟請曾國藩先到水勇大帳去歇息一夜,明兒一早再去看造船情形。


    但劉長佑派過來的送信快馬,卻風馳電掣般地趕了過來。


    信差對曾國藩說道:“撫台大人突然接到省城急報,說加急聖諭到了。他老送信給大人,請大人隨他老一同迴省,不期大人卻已動身來了這裏。撫台大人已經連夜起程迴省,他老請大人也連夜動身,萬不可耽擱。”


    彭玉麟忙道:“這可使不得!大人必須明兒趕早才可動身。大人還餓著肚皮呢。”


    曾國藩沉思了一下道:“說不定是江西方麵出了大事!!!傳話下去,速速備飯,我們簡單用一口。我要連夜返迴省城接旨!”


    彭玉麟一聽這話,忙跑到外麵找到蕭孚泗,急道:“大人要連夜迴省,這如何使得?你快去勸勸他老。路上一旦有個閃失,如何得了啊!”


    蕭孚泗慌忙跑進帳裏,尚未開言,曾國藩卻道:“孚泗,彭大人正在著人備飯,我們抓緊吃口飯,然後就迴省。”


    蕭孚泗道:“彭大人請俺勸勸您老,今兒天太晚了,我們不如明兒趕早動身吧。俺思謀著,也誤不了什麽事。”


    曾國藩道:“你趕緊告訴彭大人備飯,他要不辦,我們現在就走。”


    彭玉麟慌忙進來稟道:“飯馬上就備好。我再加派一哨水勇吧。到了省城,他們再迴來。現在綠營的人就紮在衡州周圍,我們不能不防啊!”


    曾國藩道:“我這次出來帶的人多,路上不會有事。你就放心吧。”


    曾國藩此次果然料個正著。


    天尚未明,曾國藩一行已經平安抵達省城。


    稍事洗漱,簡單吃了口東西,曾國藩便匆匆趕到巡撫衙門來恭聽聖諭。


    到了巡撫衙門大官廳,曾國藩見徐有壬、鮑起豹、清德、塔齊布都在。駱秉章端坐案首,麵前擺著一碗茶水。


    一見曾國藩走進來,徐有壬、鮑起豹、清德等人都起身施禮。


    駱秉章起身,把曾國藩請到身邊的位置落座,然後便著人去請正在官驛歇息的傳旨差官。


    不一刻,傳旨差官手捧四道聖旨來到大廳。


    前兩道聖旨是下給曾國藩的。


    一道是同意曾國藩試辦炮船、試募水勇操練,稱讚此議是“老成謀國”;一道是允準湘勇移駐衡州,認為是“所慮甚是”。


    第三道聖旨是下給塔齊布的:“照曾國藩所奏,陛用遊擊署撫標中軍參將塔齊布,在省操練,整頓營務,甚為得力,請破格拔擢等語。塔齊布著賞給副將銜,諸殿元以守備補用,先換頂戴,以示獎勵。長沙協副將著塔齊布先行署理。”


    這道聖旨未及宣完,不僅清德為之一愣,連駱秉章、徐有壬、鮑起豹也為之一愣。因為長沙協副將清德並未改任他職,塔齊布如何便署理上了長沙協副將?


    眾人正疑惑間,差官已打開第四道聖旨。


    這道聖旨正是下給清德的。旨曰:“曾國藩奏請將性耽安逸、不理營務之副將革職治罪一折,清德著革職拿問,交張亮基、駱秉章訊明定擬具奏。”


    聖旨宣完,脾氣火爆的清德便跳將起來,猛虎一般撲向曾國藩。(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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