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哪了?”


    說到底,這一路睡的不算好,要是飛舟的話路會比較平穩些,陳懷笙一路摟著她,就希望這人睡的好些。因為有他在,所以方蓮兒才會這麽毫無顧忌的睡。


    “貞禹城,還要再過兩個城池才到邊界,要不要乘行工具。”


    “換吧換吧,這一路睡得我好難受啊。”


    把不開心都寫在臉上了,本以為會有好多好看的東西,結果惡心的看了不少,好看的沒有。路上都是爛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的,這些疫病到處都有,一個處理的人都沒有。


    他們的屍體不會腐爛,但會發臭,橫七豎八的不知道什麽時候躺在這裏的。有些人還活著,就是沒救了。若沒人焚燒這些屍體,他們就一直都在。


    “他們城是不管嗎?這裏人也太少了吧。”


    換句話說,就是活人太少了,一路上走來他們都是小心的避開地上的人,整個城因為疫病幾乎空了。


    “他們城主死了,上個月的事,現在沒人敢來接替。”


    “是你們的人做的?”


    “嗯,不然我怎麽知道。”


    方蓮兒對這些事情沒有太多感觸,又不認識他們。


    “我們直接走吧,這個城……已經死了。”


    進城門的時候連城衛都沒有,可以說這個城已經死了。以前是陶家管的,現在陶家那邊應該顧不來這裏。


    “姐姐。”


    很微弱的一個聲音,陳懷笙眉一挑,怎麽又是叫方蓮兒的,是他長的不好看嗎?也不是吧。


    從一個正常人的角度上看,方蓮兒更像是好說話的,陳懷笙是年紀還不算大的時候看起來和藹可親,現如今有點高冷。看起來就不容易說話。


    那小女孩的氣息很微弱,但隻是氣息微弱,並沒有受傷什麽的。陳懷笙是能感覺到的就是不怎麽在乎。


    “姐姐,不要在外麵走,很危險。”


    她又說了,是因為這裏爆發了疫病,所以他們這些人都躲起來了。但就是因為覺得危險,現在才要走啊。


    那雙水靈的大眼睛在窗裏看著他們,裏麵還有人,就是不知道是誰,但裏麵的人把小女孩扯迴去,窗也被拉開了一些,看到那個人的麵孔時方蓮兒連忙閃到陳懷笙後麵。


    “走。”


    很顯然方蓮兒認識這個人,這個人也認識方蓮兒,隻是她還沒來得及看到方蓮兒。陳懷笙拿出深紅色的衣袍給她遮上,那人卻問了。


    “不進來嗎?天色不早了。”


    本來就不打算留下來,可方蓮兒卻搶在他前麵迴答,聲音變了一些,不至於被認出來。


    “打擾了。”


    說完便直接進去,陳懷笙不知道她要幹嘛,但是無所謂,反正有他在。於是跟著她的腳步進去了。


    進去時本想把燭光點起,方浩阻止了她:“不可!”


    雖然方蓮兒的整張臉都被帽兜裏的陰影藏住了,但她一定是有疑問的。


    “那些東西喜光。”


    “啊?那還在鬼域長的那麽厲害。”


    接話的是陳懷笙。方浩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隨後說:“喜光,但是不怕暗。有光的地方它會瘋長進來。”


    白天是都有光,晚上是它們在找光,有些區別的,隻要不是碰到人就行。


    “哦,我還以為你們姓方的人都隱世了,沒想到在這個死城還能碰到。”


    方浩很驚訝他能認出來,明明自己什麽都沒說,或許是見過,但他沒見過這個人啊。


    陳懷笙能認出來單純是因為這張臉,跟方蓮兒有些相似吧,畢竟是親兄妹。


    “你認識我?”


    “算認識吧,我隻是覺得你們的臉很像,是朋友,放心。”


    他好像想追問那個人是誰,為了堵他的話,陳懷笙又說:“你不應該在這裏的吧,不怕得病?”


    方浩沒有意思到對方有堵他話的嫌疑,而是迴想到那個朋友的詞上,對他沒什麽太強的防範。


    “隻要不碰就行。”


    雖然這裏沒有光,但作為修士,在黑暗中也是能看到一定的東西。看到他一旁遮的嚴嚴實實的人,正想問什麽,隻是他的視線一落那裏,陳懷笙就知道他要問什麽了。


    直接說:“怕生,所以這樣。”


    方浩就算是多想,也不會做什麽。


    “怎麽稱唿,我姓方,名一個單字浩。”


    “陳蓮。”


    “陳玖。”


    好奇怪,是兄妹嗎?感覺不像。


    方蓮兒下意識的一個“玖”字,沒人察覺出來什麽就好。


    “末末,怎麽了?”


    那個女孩拉了拉方浩的衣角,身高還沒桌子高,所以對麵的兩個沒看到她。


    “爺爺好像睡著了,沒碰爺爺,因為哥哥說身上長花花的人不要碰。”


    方浩很久之前是這樣跟她說的,一直以來都守在那個身上爬滿黑線的老人身邊,想盡了辦法,還是沒能拉迴來。


    “末末該去睡了,現在很晚了。”


    方浩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她,她的爺爺死亡的事。現如今城裏的情況都不太好,根本找不到辦法去治這些病。


    “爺爺是離開了嗎?跟他們一樣。”


    沉默了一會,方浩才說:“嗯,應該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這人講話怎麽那麽奇怪。陳懷笙看向方蓮兒,眼神好像在問:你哥以前說話就這樣嗎?


    方蓮兒接收到,輕輕搖頭。隻是對小孩這樣吧,但死亡對這個小女孩來說並不恐怖。


    “哦,那我們要埋了爺爺嗎?娘親說入土為安下輩子才好過。”


    她雙親健在,聽她說好像是在煙城做生意,很少迴來,本來前段時間的時候他們打算把她接到城中的,現如今這些事情導致他們徹底斷了聯係,不知道他們是否會擔心。


    這要燒了才行吧,入土不一定為安,誰都不知道被染上病的人屍骨需要多久才會腐爛,照現在的情況看,好像是不會腐爛的。


    “那末末不困嗎?”


    他還在試圖勸她去睡覺,小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他好一會,奶聲奶氣道:“哥哥不困嗎?哥哥應該問自己吧。”


    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時間沒休息了,因為他害怕有人衝進來,所以必須有人時時刻刻守著。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聽話。”


    小女孩氣鼓著臉,抱胸氣急敗壞的跑上樓。


    “你確實該休息了,就當你走運,碰上我們,今晚幫你守一下。”


    陳懷笙有些勉強的說,顯然方浩是有些不行他的,所以方蓮兒問他:“你在這裏多久了?不打算帶她走?”


    貞禹城的情況是誰都能看到的,所以他真的不打算帶著那孩子走嗎?看起來挺上心的。


    “應該明天就走,最近留在這裏也隻是試著能不能找到方法救人。很顯然,如你們所見,沒有任何進展。”


    他倒是忘了,方浩是丹修,而且是特別優秀的丹修。隨便用方家的資源,一直呆在方家也不是事,那些染病的人又不能直接帶迴去,所以隻好他出來了。


    “作為方家的人,身邊沒人?”


    他出來是一個人都不帶的,至少到現在陳懷笙還沒感知到周圍有誰,隻有他自己的人罷了。


    “自己偷偷出來的,隻跟一個人說過,他同意了,我就出來了。”


    真的是一點都不隱瞞啊,是不怕他們是壞人嗎。


    “家族裏的大長老已經歸西了,那些新的長老上來,有點想管人的意思,反正的話我不太願意被管製,先逃為敬。”


    “你們這些方家的小輩都那麽喜歡往外跑的嗎?”


    陳懷笙忍不住笑出聲來,但沒一會又止住了。除了方蓮兒,他,還有誰?總有這種熟悉感,就是不知道是什麽。


    “啊?小輩?你才多大?叫我小輩。”


    “跟你一樣。”


    咚咚……咚咚


    敲門聲突然響起,陳懷笙等人立馬安靜下來。突然門就被砸開了,月光撒進來,映在地上的影子扭曲的不成人形,可他也就砸開門,突然就倒下了,虛張聲勢。


    “退後!”


    陳懷笙突然喊道,摟著方蓮兒就翻窗出去,方浩則是跑上樓抱著小女孩就從二樓的陽台跳到另外的房子頂上去。


    小女孩被突然來的擁抱嚇著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有些驚慌失措的窩在他懷裏。三個人很嚴肅的盯著著麵前這個生滿黑草的房子。不動聲色的再次向後退去,陳懷笙目光一斂,他的那些人已經死了,不,應該是差不多死了,他沒能感覺出來,因為他們與感染前的氣息差不多。


    周圍響起某物攀爬的摩擦聲,再仔細聽,那些東西正往著他們的方向過來。


    “這是……變聰明了?”


    反正有些棘手,連他那些手下都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被處理掉,有點厲害。


    猛然間,腳下的土地裂開,陳懷笙不得已和方蓮兒分開躲避,如破竹之勢的急速向上生去,通體發黑,還帶著怪異的香氣。


    一旁在上麵看的方浩瞳孔微縮,語氣凝重的說:“吃人吃進階了。”


    人靠修煉可以進階,它們也一樣,但是會比他們難得多,也可能簡單得多。這種東西不應該有靈智的,但偏偏它是從遺忘城出來的,靈最多的就是那裏。


    那東西已經盯上他們了,但目前他們隻能躲開,一旦碰到了後果不堪設想。


    “笙!”


    無數鋒利的劍氣劈向那黑木,瞬間被切的七零八落,可沒來得及高興,那東西又長了,怎麽都斬不斷。


    “蓮!身後!閃開!”


    嗯?誰叫誰啊?


    一旁的方浩有點聽不明白,那個不是陳玖嗎?


    陳懷笙可沒時間想這個,因為方蓮兒後麵又長出了一條。她反應過來,一劍劃過,輕鬆切開,不偏不倚的落在一旁的木樁是,緊握手中的劍警惕的觀察周圍。


    爬行的聲音還在繼續,隻是現在的聲音更雜了,更多了,這範圍……太大了。


    饒是陳懷笙都冒了冷汗,不是因為這東西強,而是因為不能碰它們,這一限製來了很難在這個範圍躲開。


    這東西很難感知到,要不是有了實體,它們就會像遊靈一樣無法被感知。


    不是說隻要不見光就注意不到他們嗎,這個城又不止有他們活著。為什麽偏偏識破他們的位置。


    方浩喊道:“現在就離開!”


    這個地方太不對勁了,堪比竹城。聽到他的聲音,方蓮兒立即行動起來,不敢踩地,隻能踩著房簷,三跳兩步的來到陳懷笙旁邊。


    “躲遠點。”


    隨後想到什麽,轉頭又對方浩說:“你也是。”


    方浩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方蓮拉走了,她太熟悉陳懷笙了,接下來是大範圍的攻擊術法,周圍確實不該有什麽人,容易被誤傷。


    “泯然……”


    周圍空氣一滯,地上的石塊騰空而起,圍著黑木藤,中間的光束一凝,霎時間化為光球吞噬周圍的東西。


    還沒看完,陳懷笙就跑來說:“別看了,那玩意死不了的,趁現在有時間趕緊逃吧。”


    方浩有些汗顏,都這樣了,那東西還死不了。但更讓他驚訝的是陳懷笙表現出來的實力,元境巔峰,離極境不遠了。


    遠離了這座城,方浩才鬆了一口氣,方蓮兒看了他一眼,拽著一旁的陳懷笙低語幾句。


    “你該走了,這裏也沒多安全。”


    他們也該走了。方浩抿唇笑道:“暫且謝過了,不知你們是要去哪呢?”


    他們沒時間聊很多,隻能有什麽問什麽。


    “隨便,走到哪裏是哪裏。”


    沒有直接說出去哪裏,反正沒必要。


    “啊?那麽隨便……”


    他完全沒有劫後餘生的感覺,隻是鬆了口氣,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差點就出手了,還好自己沒在關公麵前耍大刀的感覺。


    方浩也確實不弱,但更多時候是懶得動手的,能別人動手自己就不動手,完美遺傳了他爹的優良作風。


    “走了。”


    陳懷笙擺了擺手,完全沒有繼續說下去的念頭。方浩笑彎眉眼,看著他們兩個似乎表現的很感興趣。方蓮兒始終一言不發,直到走遠了才歎了氣。


    “怎麽了?”


    “認出來了。”


    陳懷笙沒想明白,到底是哪裏有問題,沒有露出馬腳吧。


    “是你露出馬腳了,不是我。”


    雖然陳懷笙身上的氣息隱藏的很好,但是方浩是誰,對氣息那些的很敏感,在他使用靈力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腦補了。


    “所以他不管?”


    “他管不著,看起來人畜無害,不著調,可方家的那些人心裏想著什麽,又怎麽能猜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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