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爾料到藺向川會發瘋,麵不改色從垃圾桶裏撿起飯盒。


    她當著他的麵,解開一層層的扣子。


    菜香溢出來。


    “肚子餓了就要好好吃飯,一顆蘋果沒法抗餓。”


    藺向川就像是青春期叛逆的青少年,眉宇間升起一股戾氣,渾身都在訴說心中藏不住的忤逆。


    “你為什麽非要作賤自己,跑到我這裏當受氣包保姆?”


    辛爾不是沒有說答案,她也不搭腔,把藺向川的輪椅推到餐桌旁。


    “等你吃完了,我再告訴你。”


    似哄孩子,她看他眼神一如既往溫柔如水。


    “你說得沒錯,如果我們是相互恨的關係,遠比現在好很多。”


    辛爾仍舊不理會“翻舊賬”的藺向川,直到聽到“我無法永遠原諒跟齊一鳴有關的任何人”。


    她的眼神一頓。


    她何曾不是跟他一樣曾恨齊一鳴?


    就算齊一鳴被執行死刑,對他的恨,依舊不會減少半分。


    “所以,你就繼續恨我吧,盡管折磨我。


    不要傷害自己,早點站起來把我趕走!”


    言外之意有好幾層,藺向川每一層都讀懂了。


    也正因為懂了,他心中的痛隻增不減。


    “看樣子你沒心情吃飯,行吧,明天我再給你做好吃的!”


    話音未落,藺向川甩動胳膊將飯盒掉摔在地板,粗糧米飯落得到處都是。


    辛爾壓住怒火,笑,“你怎麽發瘋都行,我不會被你嚇到的。”


    藺向川充耳不聞,操作輪椅迴客房。


    身在曹營心在漢。


    他關注門外的動靜,等燈熄。


    等到他覺得辛爾已經離開才打開門。


    過道插著小夜燈。


    不止一盞。


    藺向川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正要轉換方向,餘光發現沙發上有一條腿。


    原來辛爾非但沒有離開,躺在沙發上迅速地睡著。


    可想而知,她有多累。


    他一點點靠近,拚命的忍耐,可終究還是控製住自己的手。


    她的手,瘦了。


    她的睡顏,也是憔悴的。


    “向川……”


    藺向川的手被辛爾牢牢地抓住。


    “別趕我走……我害怕……”


    藺向川彎下身抱住辛爾,又怕吵醒她,忍痛掰開她纖細的手指,推著輪椅迴房。


    次日一早,天還未亮,辛爾凍醒了。


    她吸著鼻子去洗手間洗臉,隨後出門去買菜。


    一天的菜單已經想好。


    進廚房就準備食材熬鮑魚粥,偶爾探頭看看藺向川是否願意出房門。


    “向川,吃飯啦。”


    門鎖被撬了,辛爾先敲門,沒迴應就直接開門。


    “聽到就迴答一聲,昨晚什麽都沒吃,早上多吃一點沒關係的。”


    辛爾放下托盤,斜睨幾秒,選擇離開讓他獨處。


    一個小時之後。


    碗,仍擺放在原位。


    鮑魚粥表麵結了一層蜘蛛網似的薄膜,一口未動。


    辛爾並不會強求藺向川吃東西,喝水,把他當孩子對待。


    吃的喝得準備好。


    餓到不行了,他自然會找東西吃,不著急。


    中午十一點半,辛爾和夏樹約好在畫室見麵。


    具體是什麽事,辛爾也不清楚。


    夏樹提前半小時到,靠在玻璃門上低頭看手機,聽到腳步聲,不用抬頭就知道是老大。


    “說得那麽著急,到底是什麽事?”


    夏樹抬起手不知所措地摸後腦勺,“其實也不是大事。我,我想請你去我家吃飯。


    額……主要是我爸媽想當麵答謝老大,還有就是,我覺得老大應該多出來走走。”


    辛爾接受邀請,她也有自己的私心,想問問藺向川的腿,情況朝哪個方向發展。


    進入夏家那一刻,辛爾看見夏成功和何穎穿私服的模樣,兩人笑容滿麵,十分客氣。


    “辛老師,你隨便坐。”


    不用等父母說,夏樹熱情招待,茶水、甜心都擺在離辛爾最近的地方。


    夏成功退到廚房幫妻子準備午飯。


    一家三口的眼神、言語交流,讓辛爾打從心裏覺得溫馨;可愛。


    反觀與夏樹剛認識的那副模樣,大概是還沒有過叛逆期吧。


    說起叛逆期,她又想到藺向川。


    她未曾當過父母,或許可以向夏夫婦取取經。


    “老大,你的手,還好吧?”


    辛爾看向自己的右手,“挺好的,你不要總擔心我,也不要惦記畫室,以你現階段的學業為主。


    你父母很忙碌,或許顧不上你,有什麽事你可以找我。如果你能夠以優秀的成績畢業,他們一定會無比高興的。我也是。”


    夏樹自然明白父母期望什麽,可他現在更希望辛爾快樂。


    “老大,我知道你現在的心結是什麽,這種心情我也體會過,我相信那個男人一定可以站起來。”


    茶水劃過辛爾喉嚨,她發現夏樹的眼神驟然嚴肅起來。


    這一年,他成長了不少,無論是外形還是內在。


    讓她真的有種“家有弟弟初長成”的感覺。


    “小樹,很幸運認識你,謝謝你讓我有了家人的感覺。”


    夏樹雙頰飛紅,再一次不知所措地抬手摸後腦勺,支支吾吾說著不要客氣,內心萬分歡喜。


    他崇拜的人當自己是一家人,何其有幸!


    說話間,夏成功招唿辛爾入座吃飯。


    何穎知道自己廚藝不佳,專門請教師傅學習過一段時間,期待地看著辛爾品嚐。


    “何醫生,很好吃,有家的味道。”


    何穎十分滿足,起身不斷給辛爾夾菜,叮囑她要多吃菜。


    “媽,老大她,不是,辛老師她胃口沒你那麽大,吃不了那麽多。”


    辛爾碗裏的菜已經堆成山,夏樹哭笑不得,勸何穎住手。


    “好好,媽媽錯了,辛老師你吃多少就是多少,別勉強自己。”


    夏成功補充:“剩下的飯菜我會稍微處理一下,到樓下去喂流浪貓,你別擔心。”


    被看穿了,辛爾笑得靦腆,同夏夫婦邊吃邊聊天。


    這頓家常便飯,每個人都吃得很開心。


    辛爾再次道謝,拿上包出門。


    夏樹接收夏成功的眼神提示,忙追出去,幫辛爾按電梯。


    “老大,有些話飯桌上不方便說,我爸最近挺發愁的。”


    辛爾明白夏樹要表達的具體意思,“小樹,麻煩你幫我轉告夏醫生,不管結果怎麽樣,都不要實話告訴向川。”


    夏樹揚起頭,“這是我爸的意思,但我不這麽想,我朋友關羽就恢複得很好。


    如果他願意,我朋友想見見他,行嗎?”


    藺向川現在的精神狀態很糟糕,與他有相同經曆的人來勸的話,興許會點燃他站起來的希望。


    辛爾欣然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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