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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已是十年不曾下雪了。


    今年的臘月二十七子夜時分,不僅罕見地下了雪,還出奇得大。


    漫天飛絮不斷飄落在地麵上,形成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西河州的百姓紛紛穿上了更厚實的衣服。如果不是有州府分發的禦寒衣物,不知道又會有多少人,多少貧苦百姓撐不過這個冬天了。


    盡管如此,仍是有許多臥病在床的老人被十年來的第一場雪送走了。


    凜冬已至,寒冬臘月,本就是肅殺的時節。


    臘月二十八,辰時,司馬府。


    司馬勤正在觀賞雪景。


    他本是北方人,自從到西河州任太守後便已有八年不曾見過雪了。


    “真是好雪啊!”司馬勤感慨道。


    這兩年來,他實在是很不容易。尤其是這兩年,為了女兒和城中百姓,他操勞了太多。


    “父親。”不遠處,一個年輕女子正緩緩走來。


    女子身著青衣,披著一件厚實的裘子。


    她的絕世容顏,任誰看了都會驚為天人。一雙清亮的眸子,微蹙的秀眉,高挺的鼻梁,雙唇泛著一絲蒼白卻不失精致,三千青絲齊整地盤在腦後,更顯得她亭亭玉立,楚楚動人。


    司馬勤迴過頭去,看著女子,笑道:“文馨來啦,身體怎麽樣了?”


    “已經好了大半了。”司馬文馨淺笑道。


    她的笑明媚動人,嘴唇雖略顯蒼白,仍不影響她的柔美可愛。


    迴想起這兩年的種種,司馬勤不禁哽咽道:“那就好,那就好!”


    看著父親的神情,司馬文馨頓時紅了眼眶。


    她怎會不知父親為了自己求神拜佛,尋遍全城名醫,東奔西跑,日夜操勞?


    自從母親去世後,司馬文馨便很少有如此深的感觸了。


    父女倆就這麽站著,一同觀賞這江南雪景。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黎天華的別院。


    少年剛醒來,就聽見神農的感歎:“多好的一場雪啊!”


    “是啊,去年聽鄉親們說起江南已有十年無雪落了。算起來,今年應該是第十一年了,可終於見到雪了。”黎天華欣喜道。


    “小子,還好我治了司馬文馨的病啊。”神農笑道。


    “怎麽?”少年有些費解,神農好端端地提這個幹什麽啊?


    神農沒想到竟然得到這樣的答複,得意的神情頓時僵在了臉上。


    他清了清嗓子,說道:“你看這雪下得多大,這天氣多冷。我若不治她,那小姑娘必死無疑。”


    神農笑著看向少年:“正好趕上這場大雪,或許你可以向司馬文馨提一些過分的要求。”


    黎天華急忙擺手道:“不不不,我對司馬文馨完全沒有那種心思。”


    隻見神農壞笑道:“你在說什麽啊,我可沒說是什麽要求哦。”


    少年又氣又羞又惱,臉直接紅到了脖子根。


    半晌,他才氣唿唿地說:“你耍我!”


    神農搖搖頭,仍是壞笑道:“不對不對,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有耍你。


    我剛才就是給你提個醒,可以找司馬文馨要些迴報,誰知道你會往那方麵想呢?”


    少年又想到當時闖進司馬文馨房門的事,更是羞得不行。


    “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黎天華快步跑前去開門。


    隻見門外站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穿著件厚實的裘子,長得清秀俊麗,麵如滿月。


    來人正是司馬文馨院內的小丫鬟:皓月。


    隻見皓月見到黎天華後,微微低下頭,施了個萬福,說道:“前些日子是皓月不識抬舉,衝撞了公子,今日來向公子請罪。”


    黎天華不禁有些啞然。


    他知道,當時,皓月是為了司馬文馨的安慰才出手阻攔自己,也算是情有可原。


    這種事,少年早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又怎麽會計較呢?


    黎天華笑道:“皓月姑娘哪裏話,此事我都忘了,都過去了,還提它做什麽?”


    皓月一愣。她原以為黎天華是那種恃才傲物、睚眥必報的人,會狠狠教訓她一番。


    自己這次過來請罪,也是早就做好了會被羞辱甚至是被少年行齷齪之事的準備。


    皓月不禁多看了黎天華幾眼。


    被皓月直勾勾地盯著,少年感到極不自然,臉頰稍稍發燙。


    “明日是除夕,老爺會在府中設宴,小姐命奴婢來請公子。請黎公子無比參加。”


    “好的,我一定去。”黎天華實在被皓月瞧得不好意思,便細聲細氣地用三言兩語將她打發走了。


    臘月二十九傍晚,司馬府裏燈火通明。就連府門口掛的那兩盞大紅燈籠,也光亮得可與日月爭輝一般。


    全府上下都洋溢著過年的喜悅。


    府中的男女老少大大小小共計三百五十餘口人,盡皆來到此次的宴會。


    今年的除夕宴不僅是西河州各大世家的家主參加,就連司馬府傳聞久病臥床的司馬文馨大小姐都出席了。


    一到大堂,黎天華就被司馬勤拉著喝酒。


    司馬勤這家夥估計已經醉成爛泥了。少年沒有法子,隻得半推半就地拿起了酒杯。


    黎天華並不是沒有喝過酒,隻是沒有喝過這麽好的酒。


    小時候鐵匠鋪的陳老爹隔三差五的就會來家裏討酒喝,要麽就賴著不走了。


    父親也不知道怎麽,還真就拿得出來幾壇子好酒。


    兩個大老爺們從白天喝到晚上,又從晚上喝到白天,也如眼前的司馬勤一樣,醉得爛泥一般。


    有一次老爹出門去了,少年便偷偷地翻出他的酒喝。


    還記得當時一口酒下肚,少年差點兒人都沒了,大病了好幾天,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從此之後,他便再也不敢偷老爹的酒喝了。


    如今這司馬府的佳釀比起自己家那燒喉灼腸的酒,可真是美味太多了。


    一轉眼,黎天華已經被司馬勤灌了整整三大杯桃花釀。


    各大世家的家主看到這幅場景,都不由得暗自心驚,默默記下了眼前這個少年的相貌。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接下來便是守歲。


    夜裏子時一過,人也就慢慢散去,各迴各家了。


    少年則是趕緊逃離了宴會。


    看司馬勤的架勢,如果自己不跑,就可能又會被拉著灌上七八杯酒。


    少年慢慢走在迴別院的路上,隱約看見司馬勤被兩個侍衛攙扶著,三步一歪七步一倒地迴到了別院之中……


    江南十年不曾下雪,落絮便是人間盛況!這一副江南雪景,有一詩讚曰:


    飛雪迎春春複歸,


    折柳尋梅梅無痕。


    南國十年無飄絮,


    凜冬一夜過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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