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楊禹,有要事要拜見葉紅葉老大!勞煩兩位引見!”楊禹收起嬉笑的臉色,頷首道。


    楊禹見到顧大顧二轉身離去,慌忙叫住兩人。


    “葉老大今天不見客,楊少俠請便!”顧大與顧二對視一眼,婉言謝絕。


    顧大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是楊禹,心中馬上疑慮重重。


    眼下江湖看似風平浪靜,底下卻是波濤暗湧。


    楊禹來路不明,是敵,是友?屯毛不辨。


    當下正是武林多事之秋,顧大可不想節外生枝,為淩煙閣惹上無端的風波。


    “在下有要事求見,還請兩位行個方便!”楊禹上前兩步,抱拳含笑道。


    “楊少俠別強人所難!請迴吧。”顧大見楊禹不識時務,死乞白賴,臉露慍色道。


    一旁的顧二也是一臉不悅,緊握刀柄,意欲阻攔。


    在顧大和顧二的眼中,葉紅的安全才是第一。老主人對他兄弟倆的絕對信任,才把保護葉紅的任務交給他們。


    葉紅的安全就是他們的生命,他們的生命可以犧牲掉,但葉紅的安全不能沒有保障。那怕有一丁點的威脅,他們都會不惜一切手段去清除它,消滅它。


    而來曆不明的楊禹就是一個不可預知的潛在的威脅。


    他們不能當眾消除眼前這個風險,但可以將它拒之門外。


    “既然兩位不願引見,別怪在下無禮。在下就要硬闖了。”楊禹揚言道。


    他看看顧家兩兄弟的臉色,明白到欲要見葉紅,必然要越過顧大顧二的把關,唯有憑真本事硬闖了。


    說完,楊禹施展輕功,一招蜻蜓點水,欲從顧大和顧二的頭上躍過,直闖淩煙閣大門。


    顧大見楊禹強闖,大怒,一個旱地拔蔥飛身而去,半空扭身,抽刀直撩,刀風如驚濤拍岸向楊禹撲麵劈去,硬生生地逼退楊禹一丈遠。


    楊禹腳未站穩,驚魂未定之際,顧二如影隨形,刀風悄然已抵腦後。


    楊禹挽了個刀花,護住了腦後顧二的靈蛇一擊。


    冷不防,顧大的重刀又波濤滾滾向著他的雙腿直卷過來。


    刹那間,顧大與顧二一前一後向他攻擊了幾招。


    楊禹心驚顧大顧二兩人有如此出神入化的刀法,並配合得如此精妙。


    楊禹中了五花蝕屍散後,雖被柳神醫解了毒,但功力也因此大損。


    再加上落馬坡血戰時,失落了烏刀,手上買來的刀,不稱手,影響了他的手感。故此出刀的速度變慢了。


    對於一個刀客來說,出刀慢,意味著麵對死亡的危險就增加了。


    顧大的刀,背厚麵闊,刀刃鋒利無比,虎虎生威;顧二輕薄靈動,寒光閃爍。兩人一番疾風驟雨般的搶攻,讓楊禹手忙腳亂,險象橫生。


    不過此時,楊禹注意到顧大步履沉穩,刀法霸道;顧二身形敏捷,刀法淩厲。顧二主攻,顧大主守,兩人一攻一守,配合精妙。


    “此兄弟二人刀法如行雲流水,配合得爐火純青,簡直是毫無破綻。兩人攻中有守,守中有攻,就算一個人出現一刹那的微小破綻,很快也被另一個人補上漏洞。除非瞬息之間看出他們露出的破綻,轉瞬即逝前,岀招比他們的刀速要快,方可破之。如果要跟他們硬碰,恐怕占不了便宜。”楊禹暗忖道。


    於是,楊禹斂色屏氣,以守待攻,沉著應戰。


    幾招過後,楊禹大致摸透了顧大二人的攻守套路,漸漸應對自如起來。


    江湖上能與顧大兄弟倆過招的高手少之又少,楊禹卻能跟他倆已拚了近百餘招,竟未現落敗跡象。


    顧大和顧二見楊禹守得穩如泰山,一一破解他們的招式,對他出神入化的刀法暗暗稱奇。


    當下,倆人對他有了一絲惺惺相惜之情。


    三人刀來刀往,一時打得難解難分。


    “住手!”葉紅的聲音宛如黃鶯出穀,但婉轉之餘隱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葉紅知道顧大顧二刀法配合得天衣無縫,但任何精妙的武功,總會有破綻的。有破綻,就會讓對手發現,有破綻,就會讓對手擊敗。


    葉紅靜立一旁觀戰,早已瞧出顧大和顧二配合間露出了三個破綻。雖然破綻稍縱即逝,隻要楊禹把握時機,痛下殺手,顧大顧二必敗無疑。


    但楊禹放棄這些機會,就意味著他沒有殺機,沒有殺機,就意味著他不是來找麻煩,不找麻煩,就意味著他不是一個壞人。


    葉紅對顧大顧二是有感情的,那種感情日積月累的沉澱,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顧大顧二兩人對她忠心耿耿,鞍前馬後,為保護她的安全,不惜舍命相搏。


    顧大、顧二聞聲,立馬跳出戰圈,分立葉紅身前。


    “何事吵鬧!驚動了裏麵的貴賓?”葉紅陰沉著臉,對著顧氏兄弟輕叱道。


    “這位楊少俠無禮,非要硬闖進來。屬下勸說無果,不得已,唯有出手攔截。”顧大垂下頭,輕聲囁嚅道。


    顧大對葉紅一片丹心,日月可鑒,但在葉紅的麵前,他卻不擅言辭。


    “請問楊少俠因何事,要擅闖我淩煙閣?”葉紅上下打量了一下楊禹,臉色緩和道。


    葉紅突然對眼前這個麵藏病容,但英姿颯爽的少年產生了莫名的好感。


    江湖人都知道,淩煙閣是江湖的一塊“禁地”,來這兒消遣的,都是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中有頭臉的人物,與淩煙閣為敵,也就是與整個江湖為敵。敢在這兒惹事生非的人,放眼江湖真的不多。


    因為在腥風血雨的日子裏,沒有一塊消愁釋憒之地,沒有一個善解人意的女人來化解失敗的鬱結,沒有一堆女人來分享勝利者的喜悅,沒有香花美人,沒有烈酒掌聲,沒有崇拜的目光,那這樣的日子是多麽的無趣。


    而淩煙閣就是江湖上唯一有這種樂趣的地方,有那一個人會有念頭去破壞它,摧毀它呢?


    除非他瘋了。


    葉紅看出眼前這個年輕人並不是一個瘋子。


    雖然她並不知道楊禹所為何事而來,但從他與顧氏兄弟的較量中,知道他並無惡意。


    “在下楊禹,有要事求見葉老大。”楊禹額頭微微滲汗,緩聲道。


    一番惡鬥讓楊禹耗力不少,五毒蝕屍散的毒性太過霸道,盡管體內毒已解,但後遺症依然存在,損傷的元氣一時無法複元。


    “在下就是葉紅。”葉紅向顧大顧二揮手,示意他們離去。


    “葉老大,在下有……”


    “燕兒,你領楊少俠前往聽雨居。我稍後就來。”葉紅揮手打斷了楊禹的說話,轉身吩咐肅立在身後,身著紅裝的少女道。


    楊禹注意到葉紅身後的兩個侍女,模樣長的標致,如同鏡中人,不用說又是一對雙胞胎姐妹。


    她們樣子長得一模一樣,看得撲朔迷離。


    她們的腰間都別著兩柄短匕首,一個步履沉穩,另一個步子輕靈。心知兩人的武功招數與顧大顧二如出一轍,都是攻守配合的好手。


    他隨著叫燕兒的少女進入淩煙閣,繞過迎客廳,沿著九曲長廊,穿過池館水榭,最後走進一道圓月門洞,到了一座幽雅別致的樓閣。


    廳堂裏的擺設質樸,正中掛一仕女舞劍圖,下方擺著一張翹條幾,兩旁挨著六張太師椅。


    條幾上燃燒著一銅質鏤空雕花香爐,飄香繚繞,如入芝蘭之室。


    燕兒奉上清茶一杯,便掩門退了出去。


    許久,葉紅換了一身正裝,步履從容而來。


    “不知少俠今天為何事而來?”葉紅在上首坐定定,輕聲問道。


    她身上自有一種攝人心魄的威嚴。


    “江湖有傳聞要找七絕堂,唯一知情的人是葉老大。葉老大,可否如實相告?”楊禹問道。


    青兒和燕兒兩侍女聞聲色變,猛然拔出了匕首,雙瞳皆犀利如炬怒視著楊禹。


    七絕堂與淩煙閣的關聯,本是一件相當秘密的事,隻有與葉紅親密的人,才知道一二;而江湖上知道的人廖若晨星,楊禹一個初出茅廬之人,又何從知曉?


    隻有不好懷意之徒才會打探此中秘密。


    “那隻是江湖傳聞而已。不知楊少俠找七絕堂,有何貴幹呢?”葉紅擺擺手,淡然道。


    青兒和燕兒見狀,緩緩地收迴匕首,退迴一旁


    剛才試探一下葉紅的口氣,從青兒和燕兒的反應來看,楊禹知道他沒有找錯人。


    “絕情刀段傲青一千兩黃金的江湖懸賞令是由七絕堂掛牌,我想知道出懸賞令的幕後人是誰?”楊禹道。


    “不知這事與少俠你有何幹係?”葉紅盯著楊禹臉觀察了許久,方一字一頓道。


    楊禹的臉色平靜,如同無風的湖麵,不留痕跡,他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深沉和從容。


    “因為這件事與我有切身的關係,我必須知道幕後人是誰?”


    “你知道嗎?七絕堂從不出賣客人的秘密,這是七絕堂生存的根本。就算你找到了七絕堂,恐怕也是白費力氣,得不到你想要的結果。”葉紅瞟了一眼楊禹,悠悠地說。


    人與人的感情十分奇妙的,有些人剛一接觸就互相嫌惡,老死不相往來;有些人特別的投緣,就如一見鍾情的小情侶,瞬間有了刻骨銘心的愛慕。


    對於楊禹,葉紅是抱有一種說不出的特殊的好感。


    所以,她並沒有婉言謝絕他。


    同時,葉紅也知道楊禹是一個鍥而不舍的人,若不找出七絕堂,絕不善罷甘休。但她不能告訴他,因為這涉及到七絕堂的生死存亡。


    江湖兇險,人心難測!往往棋錯一著,落得滿盤皆輸。


    這個道理,葉紅是知道的。


    “就算白走一趟,我也要走。要不,我是不甘心的。”楊禹堅定地說。


    “我不知道七絕堂在什麽地方,你還是到別處去打聽吧。”葉紅斬釘截鐵道。


    “在下隻是找七絕堂印證某個人,沒有其他的意圖。因為此事與在下有著莫大的幹係,還望葉老大成全!”楊禹滿懷殷切的眼神注視著葉紅道。


    最近江湖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感,懸賞令、落馬坡血案,所有矛頭都指向七絕堂,三者似乎是一個獨立的事件,但其中又根節盤錯,讓人難以厘清。


    因為落馬坡之戰,葉紅滿以為楊禹前來登門問罪,一陣交談之後,結果卻是風牛馬不相及之事。


    楊禹的出現,冥冥之中是一種巧合,還是有意為之,葉紅猜不透。


    葉紅觀其言色,並無陰險狡黠之意。


    眼前這個少年的眼神堅定、清澈而又深邃,身上流露著一種與常人不同的特質。這種特別的氣質她似曾相識,是的,這不就是當年活脫脫的她嗎。


    “洛陽。我隻能透露這麽多,至於你能不能找得到,那就看你的造化了。”葉紅凝視楊禹那張略稚氣又誠懇的臉,沉默了一會,緩緩道。


    這是一個十分艱難的選擇。她說出“洛陽”兩字,感覺心裏非常沉重。


    就像十年前,她請纓來江南建立根據地淩煙閣一樣。


    一把刀,既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人。它是一把兇器,還是一把利器,並不在於刀的本身,而是在於持刀人的一念之下。


    樹欲靜而風不止。有些事該來的,總會來。或許,眼前的年輕人會是撥開迷霧的關鍵吧。


    楊禹是一把利器,還是一把兇器,她無法猜透,也無法把握。


    葉紅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對,還是錯。她隻是根據自己的直覺做出選擇,至於結果如何,那就憑天意定奪吧。


    楊禹步出淩煙閣時,心情舒暢。雖然他得不到一個準確的答案,但起碼他有了一個前進的方向。


    桃花林裏落英繽紛,微風輕拂,花瓣蕩漾,香氣四溢。


    他深情地唿吸著桃花的香,仿佛置身一個飄著桃花雨的空幻世界。這種奇妙的感覺,就像他上天山後,遇上的第一場雪,他立在那個雪舞輕揚的白色世界,肆意地唿吸著雪的新鮮氣味。


    “楊少俠,這是葉老大給你的禮物,她說,或許對你有用。”燕兒從後麵飛奔而來,她交給楊禹一個玲瓏玉佩。


    楊禹接過玲瓏玉佩,小心地把它收藏在懷內。告別燕兒後,他決定出發洛陽,尋找七絕堂的下落。


    因為楊禹深深知道,隻有找到了七絕堂,或許才有機會揭開三年前,南宮世家一夜被滅門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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