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雲河看著江苓還有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的段長海,“我不符合你和爸的預期,沒辦法成為你們心中完美的兒子,就不是你們的孩子了嗎?”


    這話曾經段雲離也說過,畫麵重疊,讓江苓和段長海都愣住了。


    半晌後,江苓說:“我和你爸對你要求很高嗎?前兩年你一聲不響離開家裏去破出租屋,兩年時間什麽都沒做,我和你爸說什麽了嗎?要是換成別的家長,早就把你帶迴家裏了。”


    段雲河迴道:“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我的時間怎麽安排,我的生活怎麽過,都由我自己決定。那兩年你們不是給我自由空間,是你們沒辦法控製我,也不願意向我低頭,僅此而已。”


    段長海拍了拍桌子,嚴厲道:“事情的重點不在這裏,你們別再提以前的事情了,一輩子就抓著以前的事過不去了嗎?段雲河,現在我和你媽談的是你和陳嶼的事,你和他的事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


    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段長海走到段雲河麵前,說:“雲離是同性戀,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是,我和你媽對你寄予了厚望,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們隻有你這麽一個兒子了?”


    江苓擦了擦眼淚,拉住了段雲河的手,改用懷柔政策,“媽媽不和你吵架了,隻要你不和陳嶼來往,媽媽給你找個姑娘,你們馬上結婚。隻要你這次聽爸媽的話,結了婚,以後我和你你爸什麽都不管你。”


    “我們可以告訴媒體是陳嶼喜歡你,照片隻是錯位,這樣就行了。”江苓說:“陳嶼那孩子是喜歡你的吧?我看得出來他很喜歡你,你去跟他說,讓他把事情攬下來,他會同意的。”


    江苓說:“你和他情況不一樣,他和他家裏人都不親,可以不用在意周圍親戚的目光。但是我和你爸不行,你也不行。你聽媽的好不好?”


    段雲河盯著江苓拉著他的手,“我不想因為這件事結婚,要結婚也是要和喜歡的人。”


    江苓鬆開了段雲河,聲音哽咽,“所以呢?你要告訴我你以後會有喜歡的女的,會和她結婚嗎?我真的等得到那天嗎?這是不是你拖延時間的手段?”


    段雲河皺著眉,說:“我為什麽拖延時間,我想結婚就結,不想結就不結。難道你能拿著我的身份證就去把婚給結了嗎?結婚的主動權是在我這裏,我沒那個必要去搪塞你。”


    說一是一,說二是二,段雲河的確不會說話搪塞人,以前江苓以自己有這樣的兒子驕傲。


    但是現在,她痛恨段雲河的性格,段雲河連騙他們都不願意。


    過了幾秒,段雲河說:“不管什麽情況,我都不會腦子一熱就結婚。為了證明我的性取向去結婚,你們不覺得荒謬嗎?”


    江苓盯著段雲河,眼神帶著痛苦,“我真後悔當初為了工作,把你和雲離丟給你舅舅家照顧。是不是因為沒有爸媽的陪伴,你和雲離才變成現在的樣子?”


    “現在的樣子?”段雲河說:“我現在的樣子有什麽問題嗎?我過得很好,你們也過得很好,這還不夠?”


    江苓激動不已,頭發都有些淩亂了,她聲音忽然拔高,“段雲河!你明知道我在說你性取向的事,你知不知道這個問題多嚴重?”


    段雲河說:“我不是同性戀。就算我是,我也不覺得喜歡男的有什麽問題。”


    “啪”的一聲,江苓扇了段雲河一巴掌,段雲河臉上瞬間起了紅印。


    江苓幾乎用盡了全力,看著段雲河臉上的傷,她有些後悔,不過她沒有低頭。


    “如果你不按照我說的做,把事情推到陳嶼身上,我會和你斷絕關係。”


    段雲河看著江苓,眼神裏沒什麽情緒,心裏卻歎了一口氣。


    他以為江苓很愛他,可是一旦他的行為偏離了江苓的預設,江苓好像就不愛他了。


    段長海也一樣。


    “沒錯,如果你不按照你媽說的做,不在兩個月之內結婚。我會和你斷絕父子關係,段家的錢你一分也拿不到,段家大少爺的身份你也沒有了。”段長海說。


    段雲河看著江苓和段長海,緩緩開口,“之前因為度假村的項目,公司快破產的時候,我也挺焦慮,但是我想著一家人都在,有什麽難關都能過去。”


    他的聲音平靜,卻暗含傷悲,“那個時候我想,破產了也沒關係,我可以找工作養你們。比起錢,比起身份地位,我覺得最重要的是家人。”


    “但是我沒想到,你們會用錢還有段家少爺的身份來威脅我。”


    江苓和段長海愣住了,他們突然對剛才說的話有些後悔,段雲河不看重錢和身份,在段雲河心裏,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而他們,作為父母,用錢和地位來威脅兒子,就像是在段雲河身上紮了一刀。


    江苓嘴唇顫動,她說:“我和你爸也隻是不是想你走歪路。”


    段雲河垂眼,“你們不是,你們隻是不想要一個丟臉的兒子。”


    江苓想去拉段雲河的手,被段雲河躲開了。


    段雲河看了江苓許久,忽然開口:“就按你們說的。”


    江苓先是一愣,又高興了起來,“你願意聽爸爸媽媽的?”


    段長海卻從段雲河眼裏看出了決絕,他心裏一個咯噔。


    “聽你們的,”段雲河說:“你和爸掙的錢是你們的,我不會要,至於斷絕關係,隨便你們。我不會做你們的完美兒子。”


    說完,段雲河轉身離開了段家。


    他不是因為陳嶼和父母決裂,而是因為這一刻他才意識到其實他早就應該將自己和家庭切割開。


    作為一個成年人,應該有任何事都可以自己決定的權利。


    江苓和段長海一直想要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到段雲河身上,這不是他們第一次這樣做。


    早在段雲河當初大學選擇專業的時候,段雲河就因為家裏人放棄了航空選擇了金融。


    段雲河開著車,到了紅綠燈麵前,車停了下來。


    他的手放在方向盤上,輕輕敲了敲,他忽然想要迴到報考誌願那天,像今天一樣堅定地告訴江苓和段長海他的想法。他不想學金融,他想學他喜歡的專業。


    成年人的一個永恆課題就是,脫離家庭,塑造獨立的人格。


    有的人一輩子也沒有做到,但有的人十幾歲就不得不肩負生活的重擔,被迫獨立。


    人不可能完全脫離家庭,段雲河知道這個道理,但是段雲河想,至少他不想為了父母,去和不愛的人步入婚姻。


    高中的時候他妥協了,這一次他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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