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鸞剛起,林九便帶著人進來服侍。


    這些侍女瞧著都是生麵孔。


    林九看出楚鸞的疑問,在一旁解釋道,“這些都是主子精心挑選出來服侍王妃的。”


    楚鸞點點頭,問起衛離的去向。


    “主子一大早便去上朝了。”


    永國有禮製,說是成親三日內不用上朝做工,沒想到衛離還是去了。


    “本來主子也想多陪陪王妃,隻是顧大人派人來傳,說謹王已經上朝,若主子不去,恐落下話柄,這才去了。”


    如今朝堂剛剛穩定,在位的皇子中已無人能成為慕容瑾的阻礙,他想借此機會多多表現,讓皇上放心將太子之位交給他也情有可原。


    楚鸞讓林九帶著她在府裏轉轉,待下朝時,再去宮門接衛離好了。


    以前沒有主動了解過衛離府裏的情況,今日清點了府裏的賬本和庫房,楚鸞才明白,這偌大的永寧王府並無多少家財。據林九說,這些年,衛離一直都是用自己的俸祿養著他的親兵,每有賑災時,他也是出錢最多的一個。所以府裏並沒有多少現銀,就連珠寶都當了不少,留下的都是以前長公主最寶貝的一些。


    楚鸞倒是不在意這些身外之物,隻是擔心衛離用私財供養兵士,將來若慕容瑾稱帝,有意為難,一定會從這方麵做文章。


    “主子早就交代過,王妃一入府,這府裏的中饋都交由您來打理。”林九將庫房的鑰匙交給楚鸞。


    楚鸞接過,唇角露出一抹笑來,打趣起林九來,“你們就不怕我是個貪財之人,會克扣你們的月俸?”


    林九一直跟石三他們混在一起,整日看的都是粗魯的莽漢,沒接觸過幾個同齡女子,更何況,楚鸞生的又美,清冷而不失風情,林九不敢多瞧,低著頭,囁嚅:“我們的命都是主子給的,王妃又是主子的命,我們自該聽從,哪敢心生不滿?”


    楚鸞沒想到,林九明明是武將,卻也有這幅小女兒的模樣,越發覺得她可愛。決定等知夏和珞音搬進來,讓她們幾個多相處,一定有意思極了。


    用過午膳,楚鸞又小憩一會兒,覺著時間差不多了,便讓林九備車,趕往宮門,去等衛離下朝。


    楚鸞本打算下車等,但林九覺得她身體剛好,經不得風寒,死活不讓人下車,隻得無聊地掀起一角車簾,靠在窗邊,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宮門口一群身穿官服的臣子陸陸續續從裏麵出來。


    “姑娘,你看,是主子石三哥!”林九指著前方高聲道。


    楚鸞心中一喜,不顧林九反對,跳下馬車,朝衛離的方向跑去。


    衛離一早也看見了府上的馬車,便知是楚鸞來了。二十餘年,還是第一次有人等自己迴家。心中自是如冬日暖陽般。


    “衛離!”


    二人旁若無人地相擁。


    “你身體還未好,應在家多休息一下。”


    提到“家”這個字眼,兩人均是心頭一暖,他們如今也是一家人了,百年後他們的名字還會一同刻在碑石上。


    未等楚鸞作出迴答,便有人先一步湊上來,插進兩人中間。能如此無聊又不怕衛離的,除了顧汜還有誰。喪父喪兄之痛並沒有任他性情大變,整個人還是如以往般跳脫,“阿鸞妹妹自然是想念王爺,所以才早早等在宮門口,接你迴府啊。曦雲,不是我說你,你們經曆了這麽多磨難才修成正果,如今新婚燕爾,自當好好陪伴嬌妻,何必這麽早就來上朝呢?”


    這話一出,楚鸞立馬就揭他老底,“汜哥哥和寧鈺成親後,不也是第二日就被她拿著砍刀逼出宅門了?”


    顧汜急忙以袖掩麵,替自己辯白,“此等謠言究竟是何人再傳!”


    說是謠言也不準確,當時他剛成親,的確不想去上朝,賀英卻閑不住,大清早練完刀就要獨自去上朝。顧汜怕屆時被人說他堂堂七尺男兒卻如此怠惰的閑話,逼著自己爬起來跟著上朝,誰也不知這種事怎麽會流傳出去,最後變成他被賀英拿刀逼去上朝的故事了。


    幾人正談論著,一身穿白衣鶴錦的的男子從他們身邊走過。顧汜看著慕容煜孤零零地一個人,忍不住嘖嘖歎氣,“這瑾王也是,如今朝中已無人能和他爭儲了,擁護他的大臣占了十之七八,又何必如此勤奮?”


    衛離和楚鸞相視一眼,都沒有接話。他們都沒想到,慕容煜最後還是娶了阮茜妍,他看似嬌妻美妾在懷,但無論是阮茜妍還是秦鳶,都不是那個與他心意相通之人。


    “阿鸞,我們也迴去吧。”衛離伸出手掌,楚鸞也十分自然地與他十指相扣,一同迴府。


    接下來幾日,楚鸞基本都是白日補覺,傍晚去宮門口等衛離,倒不是她多黏人,實在是奔波了這麽多年,突然閑下來就不知該幹些什麽。府裏的賬本自有石五打理,雖做不到每一筆賬都清清白白,但也無大差錯,用不著楚鸞接手。至於京城裏哪位大臣的夫人、女兒作宴,楚鸞也從來不去,她在京城總共待了沒幾年,沒幾個京城貴族裏的好姐妹,平白去湊熱鬧隻會徒增尷尬。


    今日,林九又拿來一份請柬遞給楚鸞。後者剛想讓她備點薄禮推了,誰知林九這次卻勸她參加。


    少見林九在這種事上主動勸她,楚鸞饒有興趣地看著她,“你前幾日不用我說便替我推辭了,怎地今日這麽反常?”


    林九向來藏不住事,不等楚鸞細問便自己交代了,“主子知道王妃是個愛熱鬧的人,便叫我想辦法勸你多出去走走。”


    原來是衛離的吩咐。


    楚鸞不想辜負衛離的心意,也不想讓林九為難,打開請柬一看,才知是林府送來的,是林伯舟給長子辦的滿歲宴。


    楚鸞莞爾一笑,當年那個楞書生都是做爹的人了。


    “屬下知道王妃與林府交情不錯,所以來問王妃是否要赴宴?”


    楚鸞想了想,當年林家對她也頗為照顧,林老夫人更是個好人,自己就走這一遭,順便散散心。她應了下來,又想起什麽,攔住要去準備賀禮的林九,“那日不是正好休沐,衛離也會一同去嗎?”


    這夫妻倆,真是……明明每日有機會就膩在一起,怎麽關心對方的時候都要從她一個外人嘴裏旁敲側擊啊。


    林九無奈地歎氣,“王妃若想知道,何不今夜親自去問?”說完,還遞給楚鸞一個曖昧的眼神便離開了。


    楚鸞:……


    倒不是她想麻煩林九,隻是自成親以來,她總有一種似夢非夢之感,還未徹底接受她已經是衛離妻子這個事實。


    是夜,楚鸞還是和衛離提起了這件事。


    衛離側過身,手指繞著對方一縷青絲把玩,細想了一下那日的安排,便道,“我那日應當會先去軍營看一看,你和林九先去,不必等我,待事完之後,我再來尋你。”


    楚鸞也翻了個身,雙手搭上他的脖頸,眉眼含笑,聲音帶著幾分慵懶,“那你可要早點來尋我。”短短幾個字卻夾雜著綿綿情意,酥麻了衛離半身筋骨。


    他翻身跨坐其上,在楚鸞故作懵懂的眼神下,緩緩俯身。


    初時隻是輕輕啄吻,奈何楚鸞實在不老實,非得在人耳邊吹氣,說些不得了的情話,激得衛離紅了眼,又一次失了分寸。


    深夜,兩人均有些困乏,楚鸞趴在衛離厚實滾燙的胸膛上,闔眼低語,“或許就這麽度過一生也不錯吧。”隨後,便沒了動靜。


    這幾句話看似是十分滿意現在的生活,但衛離知道,並非如此。方才楚鸞如此困乏,說出的話自然是無心之語,她自己也沒意識到說了什麽,或許也不會記得。一直以來,他隻想著和楚鸞在一起就好了,卻忽略了楚鸞的感受。就算她嘴上說著願意和自己攜手,可她心裏終歸是不甘困於庭院的。可是……他又能怎麽幫她呢?


    衛離的腦海裏頓時浮現出那年她趴在自己懷裏低聲啜泣的模樣,“衛離,我想迴江南。可是我迴不去了,這個籠子好大,我找不到生門。”


    楚鸞想迴江南,可他得留在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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