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鸞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迴到宮殿的,也不記得遇見了什麽人說了什麽話,整個人渾渾噩噩,獨自坐在床邊落淚,誰叫都沒反應。


    伺候的宮女著實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也不知該如何處理。隻得去請衛離來。


    “我們也不知發生了什麽,隻知道今日瑾王殿下來過,郡主陪他出去一趟迴來便這樣了。”宮女一邊給衛離引路一邊交代道。


    衛離屏退了宮女內侍,獨自進去。


    現在已經入夜,屋內沒有點燈。衛離也不敢輕易出聲,怕吵到楚鸞。他靠著驚人的洞察力找到楚鸞的位置,小心靠近。饒是如此,仍絆倒了木凳,不過楚鸞並沒有注意到。


    楚鸞坐在窗邊,頭斜靠在窗棱上,屋外的寒風吹動青絲,眼前人卻沒有半分動作。


    衛離快步上前,接著昏暗的夜色觀察對方的情況。


    原來是睡著了。


    他這才鬆了口氣,正準備將人抱去床上,小指無意中觸碰到一點濕意。抬手輕輕摩挲對方的臉頰,感受到幹涸的淚痕,心中暗自歎了口氣,動作又輕了幾分。


    把人放到床上蓋好被子,又吩咐人端來一盆熱水。


    “點兩盞燈就夠了,不需太亮。”


    點燈的宮女相視一眼,便退下了。


    屋內又隻剩他們二人。


    衛離早些時候忙著查常先生的事情,晚些時候還去催促一下當年阮清的案子,整日腳不沾地,迴來還要親自幫楚鸞擦臉。


    點了燈,衛離也能看清她的模樣。


    一雙眼睛明顯有些腫脹,鼻尖還泛著紅、唿吸有些不暢,看來是哭狠了。


    將她的右手包在掌中,貼上略顯疲態的臉,仿佛這樣就能驅散勞累一天的困乏。


    “阿鸞啊,我該怎樣才能讓你高興起來呢?”每次看見楚鸞流淚,他總是心疼得不行,他想幫助她、和她一起分擔,可是楚鸞總因為各種原因將他排斥在外,越是這樣,他越害怕。


    堂堂永寧王,被稱作鐵麵雄獅的衛曦雲,竟也會害怕。


    “阿鸞,是不是隻有那個侍衛才能得到你全部的信任?是不是隻有他才能讓你徹底卸下心防?”說完,又覺得自己太荒唐,居然和一個死人拈酸吃醋。


    確認楚鸞唿吸正常後,衛離才起身離開。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後,一滴晶瑩的淚從楚鸞眼角滑落,藏進發間。


    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衛離更忙了,每天軍營、大理寺,皇宮幾頭跑。即便如此,每天還要抽出時間去看看楚鸞,一開始他迴來的尚早,兩人還能一起說說話,後來衛離漸漸傍晚迴來,幾次過後,楚鸞便吩咐宮女直接告訴永寧王,自己已經休息了。衛離每日都吃閉門羹,卻還要堅持來問。


    林一都看不下去了,在衛離提出去楚鸞那裏時,忿忿不平道,“主子,你難道看不出來郡主是有心躲你嗎?”


    之前衛離迴宮早,還能敷衍兩句,如今尋到天色晚的由頭,更是連麵都不想見了。關鍵這一切都發生在楚鸞和慕容瑾談話之後,傻子也能看出問題來。


    衛離卻仿佛沒聽見一樣,固執地往楚鸞的宮殿去。


    林一就不明白了,楚鸞脾氣古怪、家世也不好,哪裏配得上自家主子的深情。


    “主子,她不會見你的!”


    這次,衛離終於有反應了,“林一,明日你迴府去把馬廄都刷一遍,換石三跟著。”


    林一:。


    這次,不出所料的,衛離又被拒之門外。


    臨走前,宮女叫住了他,不忍心地欲言又止,“王爺,您……還是別再來了,郡主她……”明顯不想見你。看著衛離越來越黑的臉色,到底是沒敢說出來。


    衛離最後一句話也沒說就走了。往日都是要囑咐幾句,讓宮人們好好照顧楚鸞。今日卻什麽都沒留下,眾人猜測,永寧王終於死心了,楚鸞終於把這段好姻緣作沒了。


    第二日換了石三跟在身邊,衛離感歎自己真是做了個明智的選擇。林一平日隻會勸他別熱臉貼人家冷屁股,聽了就想給他兩腳,而石三則會幫他想辦法哄楚鸞開心。


    “主子,我覺得吧,楚姑娘應該是一個人待在宮裏寂寞了,你平日又那麽忙,也沒時間陪她說說話,那宮裏多悶啊,也沒個親近的人,規矩也多,自然就不高興了。”石三一個勁兒幫衛離分析,“楚姑娘不是最喜歡她那兩個貼身婢女嗎?知夏走了,我們就把雛菊帶去宮裏,楚姑娘見了定會高興的。”


    說激動了,甚至自導自演起來。


    衛離覺得有道理的同時還有幾分懷疑,“你真覺得阿鸞是因為我沒時間陪她才生氣的?”


    “八九不離十!”石三拍胸脯保證,“女人嘛,就是要和你鬧,才會覺得你在乎她。”


    於是乎,在眾人都以為衛離不會再來的時候,他又雷打不動出現在楚鸞門前。


    宮裏上至六十歲老嫗,下至十四五歲少女均被感動了。每天咬著帕子感歎,多好的男子啊,怎麽她們就遇不到呢。


    隻是如此好的男子,在楚鸞那裏,依然吃了閉門羹。


    宮女實打實地同情對方,“王爺,郡主已經睡下了,您還是先迴去吧。”每天這麽折騰自己,不累啊?


    “煩請告訴阿鸞一聲,我已經知道她為何生氣了,今日我帶了一個重要的人來見她。”


    宮女如實稟報。


    楚鸞打扮得體,根本沒有要休息的意思。


    “他當真如此說?”


    “正是。”宮女小心翼翼觀察楚鸞的臉色,“要不郡主還是去見永寧王一麵吧。不然郡主可就真成了別人口中的無情之人了。”


    楚鸞輕笑一聲,別人如何看她,她一點也不在乎。


    “罷了,我去看看,你們不必跟著。”總是躲著解決不了什麽問題,還是當麵解釋清楚吧。


    時隔小半個月未見麵,兩人見麵均是心境複雜,仿佛有許多話要說,卻又不知從何開始。


    石三看著主子好不容易見到了人,結果一句話也不說,心裏著急,連忙上去打斷兩人,“郡主,我家主子這些日子不見你,很是擔心,人都瘦了好大一圈了。”


    “石三。”衛離佯裝怒斥石三多嘴。


    石三心裏連連點頭,對對對,主子,就是這樣,女子最是心腸柔軟,楚姑娘一定會擔心你的。


    果然,楚鸞下一刻就關心道,“你每日都那麽忙,何必還要操心我?”


    也不知是眼下氣氛正好,還是石三教的他聽進去了,衛離福至心靈地會迴道,“因為你是我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


    楚鸞愣在原地。


    石三見時機正好,使出最後一招,讓兩人徹底和好,“楚姑娘,我家主子知道你在宮裏悶得慌,特地找人來陪你說話。”說著,將身後穿著連帽鬥篷的人拉至身前。


    楚鸞這才注意到,這裏還有第四個人。


    未等她發話,麵前那人便自己掀開帽子,“姑娘。”


    ……“雛菊?”楚鸞驚訝道。


    那主仆兩人皆是一臉驕傲等著被誇。


    誰知楚鸞突然變了臉色,“誰讓你們把她帶進宮來的!”


    三人俱是不解。


    雛菊先站出來勸道,“姑娘,永寧王是怕你在宮裏悶得慌,才讓我來陪你的。”


    “他讓你來你便來嗎?”楚鸞連對雛菊也沒了好臉色,“你到底清不清楚誰才是你的主子!任何一個人借著我的由頭來叫你,你都要跟著他走嗎!”


    “是不是來京城久了,你也忘了我的規矩了!”楚鸞這話說的有些嚴重了,雛菊並不會隨便聽信他人的話。隻是來人是衛離,雛菊才會相信。


    石三知道出事了,急忙搶先一步攬責,不讓楚鸞遷怒衛離。


    “楚姑娘,這件事情是我安排的,你要怪就怪我。”


    楚鸞瞪了石三和衛離一眼,怒道,“今日就把人送迴去!”


    衛離本以為今日他這樣做,楚鸞真的會如料想那般與他親近,不想結果截然相反。他安撫楚鸞,“我今夜便送她出宮,你不要動怒,對身體不好。”


    “你能不能不要總是自作主張?”楚鸞現在一句話也聽不進去,整個人像炮仗一樣,毫無理智可言。


    “我想讓你高興。”


    “但我並不會高興!”楚鸞瞪著衛離,眼神中有怨、有恨,“你憑什麽多管閑事,你根本什麽都不懂,隻會做這些多餘的事!”


    “楚姑娘,主子他……”石三還想幫衛離說幾句。


    衛離一把將他扯開,對楚鸞冷笑,語氣也難得暴躁,“我做的是多餘的事?我什麽都不懂?那誰才最懂你?慕容瑾,還是那個死去的侍衛?”


    “我憑什麽多管閑事?楚鸞,你告訴我我憑什麽?”衛離雙手死死禁錮著她的胳膊,生怕她從自己眼前溜走,“你不是說心悅我嗎,不是說想和我在一起嗎,你為什麽總是要瞞著我,為什麽所有事情都要瞞著我!不管是死去的那個侍衛也好還是慕容瑾也好,他們都比我更值得信任是嗎!”


    最後一句話,差不多是對楚鸞吼出來的。


    楚鸞也不讓著,“是又怎樣!”


    “好!非常好!”衛離也紅了眼眶,不知是被逼的還是被傷的,“但是很可惜,不管你的心裏到底有誰,你最後都隻能做我的妻。哪怕我死了,你也得為我殉情!”


    那一夜,兩人鬧得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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