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聽知夏和雛菊說了楚鸞的情況之後,提心吊膽的,生怕楚鸞重蹈當年的覆轍。眼看玄均就要出關,楚鸞要是出了事,她可怎麽交代。


    “女公子,昭月郡主到了。”家丁在屋外傳話。


    玉奴聽到這個消息後幾乎是奔去見她。


    她一路跑到前廳,隻見楚鸞一襲紅衣,衣裳簡潔而不失華貴。雛菊站在她左右,懷裏抱著嫣然的那個孩子。


    玉奴明顯感覺楚鸞有些不一樣了,定睛一看,她手中拿著的竟是一個酒盞!楚鸞以前可是最討厭喝酒的。


    當然,她現在也沒多喝,隻是時不時如品茶一般抿一小口。見玉奴來了,忙笑著招她進來。她雙眼彎成月牙狀,笑不露齒。一切看上去似乎和以前一樣,但是她的眼裏卻沒有幾分笑意。


    “你這兩天去哪了?”玉奴開門見山道。


    楚鸞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開玩笑一般道,“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我總得出去散個心吧。這種小事你就不要向老師告狀了。”


    玉奴:……她本就無此意,隻是單純關心她。


    “昨日我已經修書一封送往江南了,想必不久就會有迴信。此事與你無關,你不必過於介懷,阿鴦又是個善解人意的人,她不會怪你的。”


    “我為什麽要介懷?”不等玉奴說完,楚鸞便打斷了她,“殺人兇手尚且逍遙人間,我又為什麽不能笑,反而將自己困在煉獄之中。”


    “你……”玉奴看著麵前這個輕狂而又瘋魔的楚鸞,感覺陌生又熟悉。


    楚鸞似乎也察覺到玉奴的詫異,連忙上前,雙手抱著她的胳膊,輕輕搖晃著,這是她兒時對自己撒嬌慣用的手段,“好了師姐,你放心吧。我不會再做傻事的,我已經長大了。”說著,又對雛菊揮了揮右手,示意她把孩子抱過來。“師姐,你看這個孩子,可愛不可愛?”


    玉奴一開始還有些猶豫,生怕楚鸞再出什麽幺蛾子,但是看她逗弄孩子的樣子,天真而又溫柔與平時無異。這才將孩子接過來,別說,這孩子長的是挺可愛的,白白嫩嫩,眉眼有幾分像她親娘。


    看著玉奴已經接受這個孩子,楚鸞才緩緩站起身,“你也喜歡這個孩子吧。”


    嗯?


    “我離開候府的事你也知道了吧。但我又實在沒有精力去打理其它的瑣事,所以還沒來得及尋找住處。這些天在外麵我也想清楚了,我打算尋一個住處,但是整日帶著珞音,實在是分身乏術。所以……”楚鸞有些歉意“我想麻煩你照顧她幾天。”


    玉奴直接反問她為什麽不到國師府居住?


    楚鸞倒挺會來事,“國師府畢竟離謹王府太遠,日後待謹王振作起來之後,我勢必要追隨他的,距離太遠多少不方便。”這番說辭倒是讓人挑不出錯處,又不好反駁。


    玄均還未出關,玉奴每日忙的事也多,顧慮也就多了,這樣一來,對楚鸞這看似兩全的法子也就沒有過多深究,便隨她去了。


    “讓我照顧這個孩子自然沒問題。隻是你之前得罪了慕容修和齊銘,如今你沒了鎮北候的依靠,又不肯在國師府裏住著,萬一他們找你翻舊賬怎麽辦?”


    殊不知,楚鸞正等著他們來找她。


    她麵上依舊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安慰玉奴:“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大不了我避著他們就好了。”


    玉奴無奈又好笑地歎口氣,“若是你以前也這麽知進退就好了。”


    隻是她忽略了,楚鸞從來都不是一個趨利避害的人。


    自從齊銘因為辦事得力而受到慕容修的推舉,升了官職後,高興得不亦樂乎,日日都去擁翠閣逍遙。傍晚進去,子時才出來。喝得那是酩酊大醉,街邊的混子見了他都得避著走。生怕他一發酒瘋就拔出手中的利劍亂砍人。聽說樓蘭那些囚犯就是這麽被他砍死的。


    今夜,金燕街裏一如往日繁華,燈火通明,街上男男女女嬉笑打趣著,談著風花雪月。但是在這街道上也有一些例外。一個紅衣女子帶著帷帽,右手輕輕撫在左手手腕上,自信而又張狂。帷帽上的珠翠跟隨她的步伐一步一搖,發出清脆聲響,隻是這聲響被鼎沸的人聲所覆蓋。


    擁翠閣裏,齊銘花光了身上最後一點銀子,不得不離開銷魂之地。不知是喝多了酒還是被妖精吸了精血,出門時明顯腳步虛浮,有些站不穩當。還是靠小廝將他扶著這才沒摔倒。


    “老爺,您現在迴府還是……?夫人已經派人來催過兩次了,說是夜裏不安全。”小廝詢問道。


    齊銘此時酒氣還沒消,最是聽不得旁人在他耳邊嘮叨,直接一巴掌將他揮開,“滾!”


    小廝被打的莫名其妙,一肚子怨氣也沒處撒,隻能裝傻充愣地討好他,“是是是,那老爺現在……”


    “迴府!”齊銘作勢就要上馬車,卻聞到一股奇香。這香氣清新而不寡淡,濃鬱而不豔俗。他剛要抬頭,便有一段紅色紗巾拂在他的臉上。


    “公子,請將小女子的紗巾還給我,好嗎?”紅衣女子雖帶著帷帽,但是聽她的聲音,看這身段,就知道是個妙人。


    齊銘酒氣未散,此刻哪經得起撩撥,當即就作勢將紗巾還給對方,卻在她伸手時,將手遞上去,想要調戲一番。


    哪知對方根本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攥著紗巾的一角就從齊銘手裏扯了出來。


    拿到紗巾後,女子也未多做停留,轉身便走。


    齊銘見撩撥人不成,連手都沒摸到,怎肯善罷甘休,立馬追了上去。


    小廝站在原地,不知是跟還是不跟。但想到齊銘那個脾氣,除了夫人沒人能製住他。還是先迴去告訴夫人吧。


    齊銘跟著那紅衣女子從人群密集走到空無一人。眼看越走越遠,齊銘的火氣也要被磨沒了,就在他想放棄時,那女子突然停下來,問道,“公子為何一直跟著我?”


    或許是為了挽迴他的貴公子形象,齊銘難得沒有冒進,而是慢慢靠近,“夜黑風高,姑娘孤身一人,在下實在擔心姑娘的安全。所以想送姑娘迴府。”


    紅衣女子輕笑一聲,帶有幾分玩味的意思,“公子還真是一個正人君子呢。”


    齊銘現在腦子不好使,聽不出好賴話,見對方誇他,他也樂得應承。


    紅衣女子也轉身走了上去,左手放在腰間,似乎想把什麽東西解開。


    齊銘哪見得這個,氣血上湧,整個人都飄著,身邊還縈繞著若有若無的香氣。這就更讓他心煩氣燥,恨不能親自上手。


    就在紅衣女子漸漸靠近,齊銘以為能夠一親芳澤時,一道銀光閃過。


    一縷頭發飄落在地。


    齊銘打了個激靈,要不是他躲得快,現在掉在地上的就是他的人頭了。


    紅衣女子手執軟劍,看著齊銘驚魂未定的樣子,突然笑了起來:“是我小看你了。”


    “你到底是什麽人!”


    紅衣女子:“死人。”話音剛落,就衝上去一劍直取他命門。


    ——


    湖心亭內,楚鸞一襲紅衣倚在欄杆上,一手拿著酒壺,一手拿著酒盞,對月淺酌。


    “你怎麽這副樣子,沒成功嗎?”魏巍走上前來,拿走她手裏的酒壺,自己對著壺嘴就喝了起來。


    楚鸞搖頭,“差一點。”本來她就要得手,誰知齊銘的夫人帶著一眾家丁來找他,為了不暴露身份,她隻得放棄今夜的行動。


    魏巍:“一擊不成,日後想再動手可就難了。”


    楚鸞捏緊了手中的酒盞,堅定道,“總會有辦法的,他的命,我要定了。”


    魏巍不理解她為什麽這麽執著,明明隻要她求自己幫忙就可以了,但她非要親自動手。不說她的身份不可能明著來,一旦被人發現些蛛絲馬跡,都會將自己卷入危機之中。


    “這個仇,我必須自己報。”楚鸞也知道魏巍想說什麽。但是有些事必須她親自做。


    魏巍見她這麽執著,也不再多說,反而想起了另一件事,“你之前說……我長的很像一個人,那個人是誰啊?”他和你又是什麽關係,根據楚鸞之前的種種表現,關係怎麽看都不簡單。


    今夜魏巍突突然找到楚鸞時,她自己都愣了一會兒,早已猜到這人和魏巍名字相同,長相也相似,但是沒想到兩人真的一模一樣。如果不是今夜還不夠醉,她都以為自己喝糊塗了。


    楚鸞不想迴答這個問題,放下酒盞就要迴房,“我累了,明日還有好多事要忙,就先迴去了。”


    “等等。”


    楚鸞有些不耐煩:“還有什麽事?”


    魏巍提醒她現在不能過於頹廢,畢竟和主君有過約定,“別忘了答應常先生的事情,你這個月的解藥還沒拿到呢。”


    誰知楚鸞根本沒放在心上,“區區小毒,能奈我何?你樂意做別人的狗,我還不想做那把借來殺人的刀。”


    魏巍被冒犯,但也沒有表現太生氣,依舊好心勸楚鸞:“你不要逞強,幫常先生做事有什麽不好?將來他真的稱帝,那你我也可以飛黃騰達,再也不用看別人臉色過日子。”


    楚鸞聽了這番話,竟笑了起來,“你以為飛黃騰達就不用看人臉色了嗎?你看我,當朝郡主,侯爺之女,國師之徒,還不是活成這個鬼樣子。”


    “隻要生殺大權不是掌握在自己手裏,你即便是權勢滔天在位高者眼裏也不過是一隻苟延殘喘的老鼠罷了。”說完便在月光的陪伴下默默離開,獨留魏巍一人飲酒。


    此時的齊府就明顯沒有那麽平靜了。深夜裏,大夫一波又一波被請進齊府。


    一位穿著紫色華服的年輕夫人不停用帕子拭淚,嘴裏還念叨著早已爛熟於心的佛經,懇求神佛保佑自己的丈夫。


    “夫人。”齊銘的貼身小廝帶著人迴府。


    齊夫人急忙上前,抓著小廝的胳膊激動詢問:“怎麽樣?抓到兇手了嗎?”


    “沒有,我帶著人追到一個巷子人就不見了。”


    齊夫人哭的愈發傷心,她也正值芳華,美貌無雙,性子又柔情似水,落淚時更有一種病西施的美感。小廝瞧了兩眼就急忙收迴目光,不敢造次。


    他安慰齊夫人道,“夫人放心,我已經將老爺的事告訴修王府了,相信修王一定會替老爺作主的。”


    齊夫人也隻好點點頭道,“但願如此。”


    房內傳出齊銘殺豬一般的嚎叫聲,就這麽一直持續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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