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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陽光明媚。


    朱祁鈺立於皇宮東門前,侍衛和家仆侍奉左右。


    他伸手遮住額頭,抬頭看了眼,高聳的城牆即為巍峨,東門的寬闊需要將頭完全抬起才能看到頂。


    此處便是皇宮,天子居所,天下中央!


    太陽不大,清風愜意。


    朱祁鈺腰掛長劍,若非他身著青袍,頭戴梁冠,或許真的能被人認作是一位浪跡江湖的遊俠兒。


    其實朱祁鈺自幼就有一個武俠夢,醉夢江湖,行俠仗義,多麽瀟灑恣意。


    隻可惜眼下情形不容他有這般想法。


    如果可以,他是想當一個清閑王爺的。


    朱祁鈺微眯眼,心中有了一絲感歎。


    言歸正傳,小太監進去傳話已快有半個時辰,朱祁鈺佇立東門前,展望宮門之內,並無有人走出的跡象。


    見此情形,朱祁鈺心中些許明了。


    不必多說,定然是王振那家夥搞的鬼。


    目的很明確,就是要打壓朱祁鈺,讓他知道如果想跟皇帝接觸,先得過他王振這一關。


    王振的小心思,朱祁鈺毫不費力便能猜測出來,他嘴角微撇,冷笑道:“真是個不知死活的奴才。”


    而事實確如朱祁鈺料想的那般,他遞上去請求入宮的折子被王振給私自扣了下來。


    宮內的王振還不知自己大難臨頭,依然暗自竊喜,以為可以憑借這次事情敲打一番朱祁鈺。


    一眨眼,很快時辰便要到晌午,一旁的侍從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麵色艱難的李四忍不住上前勸道:“王爺,要不咱們還是打道迴府吧,咱們都等到晌午了,皇上今日恐怕有些忙碌。”


    “沒點出息。”聽著李四的勸說,朱祁鈺劈頭蓋臉地罵了句。


    隨後朱祁鈺又一句話把他的希望敲碎,“有什麽好著急的?這不還沒夜半三更嘛,你們去找幾條凳子,順便買點瓜果過來。”


    “諾。”侍衛們紛紛抱拳離去。


    說罷,朱祁鈺上前來到守衛旁邊。


    守衛見狀恭敬行禮,朱祁鈺擺擺手,然後親切問道:“兄弟,你們這兒包飯嗎?”


    聞言,守衛頓時蒙了。


    這是什麽意思……您難不成打算真賴這兒了?


    守衛思慮良久才擠出一句話,“如果殿下不嫌棄……”


    見狀,朱祁鈺頓時哈哈大笑,拍拍守衛的肩膀道:“言重了言重了兄弟……”


    話還沒說完,身後忽然有人點了點他。


    朱祁鈺迴過頭,頓時一喜。


    正是有婢女相伴左右的王妃——汪若雪。


    非但如此,王妃於一眾婢女手裏還提著食盒。


    “猜想到王爺可能被那家夥擋在宮外,如今已快晌午,我特意讓廚子做了些飯菜。”汪若雪關切地說道:“王爺千金之軀,可不能餓著了。”


    “其實我還是更喜歡你做的飯菜。”朱祁鈺接過食盒說道。


    此言一出,汪若雪頓時雙眼放光,“當真?”


    朱祁鈺一愣,咽了口唾沫道:“此話當然當真!如果不是真的我把李四亂棍打死。”


    一旁剛找到板凳的李四凝固在原地。


    李四內心受到傷害一萬點!


    這話把汪若雪逗得撲哧一笑,旋即汪若雪話鋒一轉道:“不知那家夥多久才能放王爺進去。”


    此處所指的那家夥,自然不是皇帝朱祁鎮,而是大太監王振。


    “很快。”朱祁鈺笑了笑,“夫人先坐會兒。”


    說著,攙扶汪若雪坐到椅子上。


    用過午膳不久,果不其然一個小太監從宮內走出,朝朱祁鈺和汪若雪恭敬行禮道:“皇上召郕王殿下入宮。”


    聞言,汪若雪擔憂地看了朱祁鈺一眼。


    “無妨,且等我的好消息。”朱祁鈺摸摸她的頭,灑然而去。


    持劍穿過層層宮闈,這樣的場麵尋常人根本不敢相信。


    二人來到一處大門外,裏麵是小橋流水,鳥語花香。


    小太監駐足門外。


    意思很明確,後麵的路要朱祁鈺一人走完。


    朱祁鈺才邁步進入,後腳一人便迎了上來。


    此人尖嘴猴腮,手握拂塵。


    不是別人,正是大宦官——王振!


    “老奴拜見郕王殿下。”王振恭敬跪拜,滿懷歉意道:“老奴見陛下政務繁忙,故而此時才稟報,殿下久等,殿下恕罪。”


    看似實在致歉,實則是在告訴朱祁鈺。


    沒有我王振的通報,你朱祁鈺就是一個字眼都別想落到皇上跟前。


    朱祁鈺聞言,一笑置之,“王公公,別來無恙啊。”


    言語之間似乎並無什麽事情發生。


    “老奴還是這般,皇上就在禦書房,老奴這就去通報。”王振低聲說道。


    雖然姿態很低,但是王振話裏話外的意思很明確。


    還想跟我鬥?!


    不過朱祁鈺對此置若罔聞,轉而麵向王振問道:“聽聞王公公從前是教書先生?”


    王振躬身道:“王爺所言不錯,老奴以前是教過幾年書。”


    非但教過幾年書,還曾是太子宮中侍讀。


    一想到此處,王振的尾巴翹得更高,甚至有些忘乎所以了。


    殊不知,這是他噩夢的開始。


    朱祁鈺微眯眼,不緊不慢說道:“既然王公公以前教過書,想必聽說過天下三間。”


    “這……老奴還不曾聽說過。”


    “無妨,本王今日為王公公講解一二。”


    朱祁鈺平淡道:“世有三劍,天子劍、諸侯劍、庶人劍。”


    “天子之劍,以燕谿石城為鋒,齊岱為鍔;晉衛為脊,周宋為鐔,韓魏為夾;包以四夷,裹以四時;繞以渤海,帶以常山;製以五行,論以刑德;開以陰陽,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劍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案之無下,運之無旁。上決浮雲,下絕地紀。”


    “諸侯之劍,以知勇士為鋒,以清廉士為鍔,以賢良士為脊,以忠聖士為譚,以豪桀士為夾。此劍直之亦無前,舉之以無上,案之亦無下,運之亦無旁。上法圓天以順三光,下法方地以順四時,中和民意以安四鄉。”


    “庶人之劍,蓬頭突鬢,垂冠,曼胡之纓,短後之衣,瞋目而語難。相擊於前,上斬頸領,下決肝肺。”


    “本王是個俗人,獨好庶人之劍,不知王公公可否領教一二。”朱祁鈺目光冰冷地看向王振。


    話語間,朱祁鈺已將手按住劍柄。


    見此情形,王振心中不免膽寒,臉上馬上露出了驚慌之色。


    隨即,朱祁鈺話鋒一轉問道:“聽說王公公向皇上進言,扣押了我大軍的糧草?”


    語言簡潔犀利,鋒芒直指王振。


    這王振被朱祁鈺這恐怖的氣勢嚇得不輕,連忙為自己開脫道:“奴才憂心天下百姓,如若大軍在外遠征太久,恐百姓受苦啊。”


    說著居然語氣哽咽起來,好像當真有這麽一迴事一樣。


    朱祁鈺冷冷的看著王振的表演,內心戲謔,誰來體恤天下百姓,都輪不到他王振來。


    “王公公還真是憂國憂民啊。”朱祁鈺故作感歎道。


    王振搖頭道:“老奴不過是一個卑賤的奴才,隻是跟在皇上身邊受了些許熏陶,上不得堂上不得堂。”


    聞言,朱祁鈺歎息一聲,“看來王公公還是沒記住,太祖高皇帝立的那塊碑上刻的字啊。”


    此言一出,王振軀體一震,一股冷汗順著額頭直流而下。


    “既然如此,看來本王隻好替皇上清理門戶,之後再去領罪了。”朱祁鈺意味深長念了一句。


    此時,王振的目光飄飄忽忽,不知怎的竟落到了朱祁鈺腰間的佩劍上。


    旋即王振臉色驟變。


    郕王今日說是來獻劍,又說了天下三劍,莫不是……


    不,絕無可能,雖說我不可與他相比,但我好歹是皇上身邊的近臣,他敢殺我就不怕皇帝真的降罪於他嗎?!


    王振怔怔地盯著朱祁鈺的佩劍,內心之中對自己說了一萬遍不要慌張,然而像他這般貪生怕死,欺軟怕硬之徒,光是瞥見朱祁鈺威風凜凜的氣勢已然被嚇破了一般的膽魄。


    而剩下一半則在朱祁鈺緩緩抽出長劍的過程中被徹底震碎。


    陽光灑下,落在長劍之上,森冷的劍光閃過王振幹癟的臉龐。


    朱祁鈺縱劍一揮,劍刃攜帶一股強勁罡風,砸在王振臉上,一股肅殺之氣直接將王振籠罩。


    吟——!


    一道低沉的劍吟豁然響起。


    刀光劍影,一閃而逝,仿佛要將劍刃所過之處統統割裂。


    “唰——!”


    王振的長發齊齊斷掉,冰冷的長劍不偏不倚貼在了他的脖頸上。


    冰冷刺骨的觸覺順著劍身蔓延到王振全身。


    王振雙眼頓時無神,雙腿嚇得瑟瑟發抖,眼下的王振哪裏還有方才那般不可一世,囂張跋扈。


    完全就是個任人宰割的跳梁小醜,


    噗通——!


    一陣重重的摔落聲傳出。


    這個深居宮中,從來沒見過什麽殺伐和刀光劍影的閹人在這一刻被嚇破了膽,重重地癱坐在了地上。


    他麵無血色,渾身戰栗。


    整個過程,隻在一瞬之間。


    刀光劍影,殺意森寒。


    下一刻,王振如同一個害怕到極致的嬰兒,朝禦書房方向往死了磕頭,鮮血很快染滿了青石板。


    “皇上,皇上救救老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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