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飯,薑妗跟著許朝一起迴了家。


    宋銀也在別處上工,不在家。


    隻不過當薑妗走進自己的房間後,卻被眼前的蚊帳有些驚到。


    “小朝,這是誰給掛的?”


    “是媽媽!她做飯時抽空給掛的。”


    這樣的用心,跟薑妗之前的生活沒區別,她走上前,脫掉鞋子,往上麵一躺。


    一般來說鄉下的蚊帳顏色都是微微帶點黃,看著又舊又老,但是這個蚊帳很白很新,網眼很密實。


    一看就是新買的,應該也不便宜。旁邊兩個彎刀掛鉤,頂端還特意裹了一層布。


    啊,生活在有愛的地方,真的讓人覺得心情舒暢,心裏暖暖的。


    這樣想著想著,薑妗就睡了過去。


    *


    薑妗又做了一個夢,醒來後,神色有一瞬間的恍惚,忽而就轉而驚喜。


    她從包裏拿了三張糧票出來,臨走前又折返迴去,從另外的一個小包裏,掏出三五顆薄荷糖。


    下午許朗迴來帶著薑妗去商立燮家。


    “姐,前麵就是。”


    終於沿著羊腸小道走到頭,看到一處老舊的青磚小院,從外麵看的確在這一帶是比較氣派的。


    在門口的右手邊還種了一棵櫻桃樹,樹冠上麵罩著一層網紗,大概是用來防鳥來吃果子的,看得出來他照顧得很用心。


    牆角落也都沒有太多雜草,環境這一塊很過關。


    薑妗順著半開的院門直接走了進去。喊了幾聲商立燮,沒得到迴應,倒是門邊突然出現一個小女孩。


    她紮著兩隻羊角辮,穿著純棉的汗衫短褲,看樣子隻有五六歲,薑妗記起來了,之前說商立燮有個妹妹。


    應該就是她了。


    說她長得難看,薑妗卻不這樣認為,這分明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嘛,隻不過鼻翼兩側多了一些小雀斑。


    “你好啊,我來找你哥哥。你知道他在哪嗎?”


    商桃桃的兩個羊角辮,一個高一個低,可以看出紮辮子的人水平很有限。


    商桃桃的神情有些怔怔的,她第一次看到這麽漂亮的姐姐。


    而且在她的眼裏沒有看到對她的嫌棄,商桃桃不怎麽跟人交流,怕生。


    但是她卻伸出手臂指了指一個方向,薑妗心領神會,“你哥哥在那邊對嗎?”


    “真乖,謝謝你。”薑妗也伸手摸了摸她的羊角辮。


    “等會姐姐給你重新紮辮子好不好?”


    商桃桃沒有反應,過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薑妗讓許朗留下來照顧商立燮的妹妹,她就走向商桃桃指的方向。


    *


    許嬌鬧騰了一會兒,好在最後還是妥協了。妥協的點在於閔麗和薑濟答應給她重新裝飾房間。


    她要什麽都給她去買。


    薑啟悄悄把薑妗房門的鑰匙小心地保管在他那裏,他一點都不喜歡這個親生妹妹。


    怎麽看都沒妗妗好,他得承認,他就是偏心。


    這頭薑濟和閔麗在房裏,是根本睡不著。


    倒不是因為許嬌要這要那,要花不少錢,這本來也就是他們欠她的,是應該的,他們頭疼的是這件事該怎麽跟薑妗說。


    現在她一個人在鄉下,要是知道了這樣的真相,還不知道會鬧成什麽樣呢。


    想到這裏,閔麗就抹起了眼淚。


    “你哭什麽呢?”


    閔麗擦掉眼淚,“你說還能為什麽,我在心疼我家妗妗。”


    “這件事……”薑濟也是一樣的心理,“這件事還是不要告訴她的好。”


    閔麗麵露為難,“可家裏多了一個人怎麽解釋?”


    “就說早些年走丟了一個“姐姐,現在”


    “不成!”閔麗立馬否決了這個提議,“嬌嬌是不會同意配合我們說這樣的謊的。”


    “今天你也看到了,她的脾氣也是個不能忍的,我們當時說要妗妗也留下的時候,她就那麽大反應,要是”


    薑濟最頭疼的也是這一點,他們也實在不能強迫,也沒那個立場。


    “而且這件事,我們爸媽,其他親戚們遲早也會知道的。”


    “妗妗怎麽就不會是咱們的閨女呢?”閔麗想著薑妗從小到大的照片,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明明長得跟她和薑濟很像啊。


    *


    “商立燮。”她聲音清脆柔細,微微壓低時像滾了糖漿的珠玉,字字帶著甜意。


    商立燮心髒仿佛被羽毛撩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他眼瞼輕顫,臉上還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模樣,雙唇輕抿。


    “你來幹什麽?”


    這話說的很不客氣,換做一般姑娘還真的要被唬住。


    可惜薑妗不是,之前聽了很多關於他的事跡,覺得他絕對不是個壞人,隻是一直都裝著“兇神惡煞”,不想跟其他人交流,人才會越來越孤僻。


    看在他勉強幫過她兩迴的份上,薑妗才不計較他的黑臉,特意來感謝他的。


    “當然是來當麵謝謝你呀。”


    說著薑妗就直接把迴家剛換的長褲撈起來,露出一雙白嫩嫩筆直小腿。


    “看,被吸血蟲咬的地方倒是沒事,可你今天下手,也太重了,我的腿現在還腫著呢!”薑妗不知道,自己在無意識地跟人撒著嬌。


    “你是來謝我,還是來興師問罪?”商立燮別過頭去,語氣冷淡,可仔細聽,隱約能察覺其中帶著幾分不自在。


    薑妗不在意他冷淡又奇怪的態度,反而有些驚訝他能出口成章。


    “咦,你這個成語用得不錯,你讀過書?”


    這農村讀書的人很少,一是沒那個意識,二是沒那個錢。


    七八歲大的孩子就要幫著家裏忙各種活計,之前聽說倒是有一個學校,但是沒堅持下來,在兩年前沒落了。


    村裏大半的孩子都是在那讀書的。


    不過後麵再想要讀書就要跑到寧安縣裏,那裏有學校,但是距離遠不說,花銷也大。


    除非家裏真的是有餘力,不然也就不讓孩子上學了。


    商立燮的臉色又立馬沉了下來,他自然讀過書,他爺爺是地主,奶奶還留過洋。


    從前他們家在整個寧安縣是數一數二的富戶,雖然爺爺是地主,但對佃戶很好,欠租從來不租,還多有補貼。


    商立燮是家裏請了老師,一對一上的課。


    不過土改之後掀起了鬥地主熱潮,年輕力壯的村民一窩蜂地衝進他家,把值錢的東西都拿走,拿不走的就當場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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