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約莫六歲左右,見時慧蹲旁邊跟自己搭話,顯然有些慌亂。


    “不要怕”時慧看著他,說道“我又不會傷害你”


    男孩看她一眼,瞬間消失了。


    時慧“嘖”了一聲,笑道“這個膽小鬼”


    看看周圍還有幾個小嬰兒,聽不懂話,時慧自己一個人無聊地蹲在那玩眼前的石子。


    直到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


    “你好,是你要去看塔嗎”


    時慧抬頭一個約莫十來歲的小姑娘彎腰看著自己,兩個粗長的麻花辮垂在身前,麵色蠟黃,身形清瘦,從穿著看,家庭條件應該一般,因為姑娘藏青色的厚外套上有一個大大的補丁。


    “你好,是的”時慧站起身,女孩個頭才到自己肩膀,往她身後望了一眼。


    “常林哥被村長叫走了”小姑娘很聰明,知道時慧可能在找葛常林,沒等對方開口問,就提前解釋。


    “姐姐,你叫我小寧就行了”小寧看著這位麵容和善的城裏姑娘,笑了笑“走吧”


    時慧點頭,跟在她身邊。


    【女嬰塔】位置很偏,建在荒野裏,一般情況下沒有正常人願意去,小寧很實誠,直接跟時慧透露自己收了常林哥的錢才願意來帶路的,時慧問她收了多少,小寧笑而不語。


    兩人走得都不快,小寧很外向,一邊走一邊跟時慧閑聊,


    【女嬰塔】以前叫【嬰兒塔】清末時期建造的,晚清棄嬰塔,萬千嬰兒魂,以前條件有限,女子懷孕後孩子健康情況無法判斷,生下來後如果天生不全就被視為不祥之物,會找地方把嬰兒遺棄,建塔的本意是給遺棄的孩子一個去處。但是受重男輕女思想的影響,很多家庭在生下女嬰後,會將其溺死,政府屢禁不止,許是覺得自己溺斃孩子太殘忍,便開始陸續把女嬰扔進塔裏,父母最後的柔情就是用繩索和竹籃把孩子平穩送進塔裏,然後讓嬰兒在塔裏黴爛枯幹,有一段時間村民稱唿塔為【枯嬰塔】,枯幹的腐屍會散發難聞的氣味,以前會三天一燒。由於塔裏被拋棄的女嬰數量太多,與男嬰的比例高達9:1,塔名在後來被堂而皇之改為——【女嬰塔】


    “姐姐,以前這兒有三座塔,十裏八鄉都會送孩子來,死的活的都朝裏扔,為了防止活小孩往外爬,塔就越建越高,兩年前被政府強拆了兩座後,全村人聯合起來,鬧了好久才保住現在這個”


    小寧的語氣很平靜,全程都沒有任何的情緒起伏。


    抬眼見時慧麵色越發難看,還笑著安慰她:“姐姐你別怕,現在這種情況已經很少了”


    時慧沒說話,心情的沉重讓她喪失了一切表達欲。


    兩人來到一個荒野,修建在這麽偏遠的地方,為的就是遠離祖墳,以免影響祖宗清淨,“——還有就是他們嫌晦氣。”小寧補充道。


    時慧微微皺眉,看著不遠處的【女嬰塔】


    塔身是灰色石磚堆砌,三段深淺不同的顏色,頂部鼓起來,塔側留有小洞,用來放置嬰兒的屍體和棄嬰。


    “姐姐”小寧突然叫道,時慧身子抖了一下,扭頭看她。


    小寧手往前一指,說道“姐姐你看到那個黑色的小洞了嗎?”


    時慧點頭,


    “我就是從那爬出來的!”小寧語氣中居然還有一絲驕傲。


    時慧猛然迴頭看她,


    “姐姐,你不要用這種可憐的眼神看我”小寧笑了,說道“我算是很幸運地,就自己爬出來了”


    “你怨恨他們嗎?”時慧問道


    小寧搖頭,一聳肩笑道:“我把他們殺死,已經不恨了”


    ......這!.......殺了?


    時慧腦子嗡的一下,她並非同情死者,有些人本就不配為人父母,特別是看到眼前暗沉的建築。


    但.......這個時代的孩子都這麽野的嗎!


    ——


    “姐姐,我還要燒飯就不陪你參觀了”小寧臉上噙著一絲微笑,眼睛盯著時慧,語氣輕鬆的告別


    “我迴去嘍,拜拜~”


    說罷轉身往迴走,留下時慧一人呆在原地。


    沒人陪著,時慧自己往前麵的塔走去,不出意外的話,她一會就會結識到能一起迴村的夥伴。


    果不其然


    塔下非常的熱鬧,十幾位年輕女子匍匐著趴在塔前,披頭散發身著白衣,身體跪縮成一團,麵朝黃土地,額頭壓在手麵上,前麵燃著黃色的紙錢,還有一些嬰兒用品,嘴中念念有詞。


    斷續的嗚咽和聽不懂的話語一並湧入耳朵裏。


    時慧在離她們大約十米的地方停住了


    ...


    一陣冷風吹來,


    感覺臉上有些癢,她無意識地抬手去碰,掌心一片濕潤,低頭看著手上的眼淚,時慧恍惚間迴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居然哭了。


    ——


    “你怎麽哭了?”


    左邊出現半人高的小女孩,牛角辮,昂著臉,黑漆漆的眼睛像兩顆棋子。


    時慧垂眼看向她,帶著明顯燒傷的稚嫩臉龐,衣服破破爛爛,遮不住黑如焦炭的幼小身軀。


    時慧蹲在她麵前,和她平視。


    小女孩歪著頭看著她,時慧的眼淚還在不停地往下流。


    “別哭了”


    “你在哭什麽?”


    時慧輕輕搖頭,抹一下眼淚,臉上擠出微笑,問她


    “你...”


    “...疼不疼?”時慧抬手想去撫摸小女孩的胳膊,但什麽也碰不到。


    “疼!我好疼啊!——啊!!!...”


    小女孩突然叫起來了,情緒失控瘋狂地搖頭,兩個手抓向自己的臉,頓時臉上一片的血肉模糊,肉皮脫落,直至白骨森森。


    時慧半蹲在小女孩麵前,不說話也不避開眼睛,就這麽平靜地看著。


    十幾秒後,她恢複了平靜。


    “嘻嘻”女孩白森森的頭骨俏皮一歪,清脆的童聲自下頜骨傳出,問道:


    “我好看嗎?”


    見時慧點頭,她又笑了幾聲,身影頓時消失。


    “時老板,好久不見”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


    “梁浩”


    時慧站起身,轉身看著他,問道“你怎麽在這?”


    梁浩下巴朝塔的方向一弩,說道“你不是也來了嗎,這地方多好呀,陰氣重怨氣也重”


    “時老板,作為合作夥伴,給你一個友善的建議”


    “說”


    “早點迴去吧,這個地方對女人不好,特別是時老板這種漂亮的女孩~”梁浩眉頭一挑,露出時慧討厭的笑容,緩慢說道:“會很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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