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堂不想打擾他們,但是看著二人尚在滴水的衣角,並沒過多猶豫,走了過去。


    許小白機靈地給他讓出一方位置,他盤腿坐在有些濡濕的墊子上,和許小白一左一右,為陸流飛療愈。


    到底是耽誤了些時間,盡管他們爭分奪秒地治療,但是吸入的時間到底是有些久了,陸流飛致幻的跡象漸漸開始顯現。


    先是嘟嘟囔囔說些叫人聽不懂的胡話,隨著時間的推移,竟然有要舞動手腳的意思。


    沈玉堂留了個心眼兒,警惕著陸流飛腰上的宗門劍無名。


    在無名嗡動的那一刻,單手甩出縛靈繩,像蛇一樣,從他的袖袋裏鑽出,纏上陸流飛的雙手和腰身。


    “好險。”許小白小聲擔憂,“但是致幻效果看樣子還會持續一段時間,我們要一直這麽捆著他嗎?”


    說完,許小白和沈玉堂雙雙收手。


    起身站在邊上,麵色凝重地看著陸流飛麵目猙獰地在軟墊上扭動。


    “能清理的毒氣都清理完了,已經起效的隻能等著他自己慢慢消化。”


    “不會出什麽事吧?”許小白伸手過去又戳了一下,陸流飛像是喪失了對外界的感知能力一樣,對他的動作毫無反應,兀自掙動,齜牙咧嘴地念叨著什麽。


    沈玉堂觀察了一會兒,又悄摸地背身過去翻了翻書,才斬釘截鐵地對許小白說:“不會有事。”


    因為書上沒寫。


    而且後續還有陸流飛的劇情,就快要開始了,書上鮮紅的字跡都是任務,肯定錯不了,哪有戲快開場,角兒到不了位的?那還演什麽?


    沈玉堂想著,便不再擔心,隻管坐到一邊盤腿調息。許小白猶豫了一瞬,也在他身邊坐下。


    不過半刻鍾,沈玉堂就注意到耳邊陸流飛自言自語的聲音變小了。


    他扭頭看過去,果然見陸流飛整個人已經安靜下來,規規矩矩地坐著,唿吸也漸漸平穩,他心下稍安。


    許小白顯然也注意到了,先起身湊過去,為陸流飛細細檢查一番,然而越查眉頭皺得越厲害,最後頭也沒迴就急急唿喚沈玉堂:“沈師兄,你快來看看,二師兄情況還是不對。”


    沈玉堂聞言一愣,趕緊起身。


    他是金係單靈根,於療愈術方麵,實力並不如早期是水係單靈根的許小白,但是現在許小白會說出這種求助於他的話,顯然是陸流飛的情況過於糟糕。


    連許小白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短短幾步的距離,沈玉堂在心裏喚了數十次書靈。


    對方一次也沒給他迴應,沈玉堂就已經走到近前了。


    “雖然看著恢複了,但是體內靈流很亂,眼神也依舊渾濁。”許小白手上手忙腳亂,快速解著縛靈繩,急聲道。


    “……我們兩方靈力與他並不相近或相容,僅是做引導也是不可能實現。”


    “難道隻能這麽看著嗎?萬一,萬一二師兄抵抗不住,靈流暴動……”


    那陸流飛就會爆體而亡。


    想到這裏,沈玉堂和許小白都沉默了。


    潮濕的空氣中夾雜著陸流飛時穩時亂的唿吸聲,外麵的雨沒有要停的趨勢,水珠敲擊在他們簡陋的帳篷頂,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像是催命的鍾聲。


    沈玉堂聽得耳根子直炸,腦子裏卻是沒招,隻能一邊安慰自己陸流飛身為主角肯定不會有事,一邊又止不住去亂想為什麽書靈在這種時候偏偏不給他迴應。


    一團亂麻間,他的手不覺輕輕摩挲那枚溫潤的扳指。


    木係靈力,若是大師兄在就好了。


    想著,沈玉堂看著陸流飛逐漸蒼白的嘴唇,走到入口處,輕輕搖動了腰間的碎鈴。


    一時三人腰間泠泠聲齊響,二人一蹲一站,於雨幕的一端翹首以盼。


    然而他們沒有等來第四道碎鈴,倒是等來了陸流飛虛弱的迴應。


    二人神色一鬆,趕緊湊近過來。


    陸流飛顯然已經恢複意識,眸子也比之前清明,倒映著兩位師弟愁眉苦臉卻又像看見雨後彩虹般,隱隱透露著欣慰的臉。


    隻是開口卻叫人心裏一涼。


    陸流飛是個幹脆人。


    此刻也是。


    就見他臉色忽地一白,直言:“弟兄們,我撐不住了。”


    說完就“哇”地吐出一口血,沒有任何預兆地向後仰躺過去。


    還是許小白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他,慌忙將人安置在自己腿上。


    沈玉堂本以為他能開口說話是已經扛過一劫,萬萬沒想到是陸流飛特意醒來對他們傳達噩耗。


    他看著陸流飛前襟上烏黑的血液,一時也慌了神,不知所措以至於心生躁怒。


    火氣上來又無處發泄,直接從懷裏把“沒用的書”掏出來


    沒有任何猶豫,抬手扔進了雨裏。


    “啪嗒”一聲,摔進了水窪中。


    許小白不解地看著他的動作,沈玉堂心煩意亂但是解釋道:“無事,扔了個廢物。”


    說著蹲到他們身邊,拎起自己裝藥品的乾坤袋,底朝天直接一股腦倒了出來:“沒想到會這麽棘手,我們先護住他的心脈,拖延時間等大師兄趕到,梳理靈流靈脈對他來說都是小菜一碟。”


    許小白點頭表示認同。手上也忙活起來,讓陸流飛的腦袋靠在自己肩膀上,掰開他的嘴,不管沈玉堂遞過來什麽,都統統往陸流飛嘴裏灌。


    “有好點兒嗎?”消耗了近十瓶後,沈玉堂問。


    許小白一直為他探著脈:“平穩的時間比之前長一些。”


    “那就好。”沈玉堂說著就打算繼續開瓶,但是一低頭愣住了。


    那本書不知道什麽時候躺在了他的腳邊。


    身上還沾著泥點。


    “小白,你能看到我腳邊有什麽東西嗎?”


    許小白循著他的視線看去,怔愣了一瞬,驚疑將目光轉移到他的臉上,聲音不覺都有些哆嗦:“沈師兄,你不會也吸入了……”


    “沒有。”沈玉堂趕緊抬頭否認,清明的眼眸很有說服力,許小白登時鬆了一口氣。


    “嚇死我了,我們這才進來,要是因為毒霧就折了兩個人……”


    就太丟南天門的臉了。


    “別擔心,二師兄不會有事。”沈玉堂看見書迴來,心裏也有了底氣,雖然不清楚為什麽自己和書靈還是沒有辦法溝通。


    但是本體在,總也差不了。


    果然,如沈玉堂設想的那樣,他們在給陸流飛繼續喂下十八瓶藥液時,陸流飛終於發出一聲嗆咳。


    醒了過來。


    許小白小心地扶他坐起,沈玉堂也坐下,和許小白一左一右,幫助他調息。


    終於在半炷香後,陸流飛恢複了往日的精神。


    第一件事就是轉頭麵對沈玉堂,神色糾結地發出靈魂之問。


    “救人命花費的藥液應該不收錢吧?”


    沈玉堂心思都被他這條命占著,本來就沒想這迴事,經他這麽一提醒,反而來了勁。


    “為什麽不?”他瞥他一眼,開始低頭數瓶子。


    謔,還真值不少。


    “不給錢讓煉丹師以後用空氣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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