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堂一時分神,漸露頹勢,不等那女子再攻,就覺頭暈目眩,吉金啷當一聲插進地麵中,他牢牢抓住單膝伏地,才不至於一頭栽下去。


    “歹毒……”


    天旋地轉之間,沈玉堂滿腔怒火無法發泄,沒想到這毒液毒性這麽大,不過是才浸透了衣服,他就已經招架不住。


    隻來得及吐出這兩個字,便開始意識恍惚。


    然而,奇怪的是,沈玉堂處於這般境地,那一人一蛇在站他的對麵,竟然不見高興的樣子,反倒有些擔憂地看著他。


    到他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就聽到女子嬌斥著那條蛇:“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毒性小一點啊,真藥死了還有什麽用嘛!”


    又有一個弱弱的男聲迴道:“他是修仙之人,我還不是怕沒有勝算。但是,這也不應該呀……”


    ……


    沈玉堂是被尖銳的爭吵聲驚醒的。


    睜眼是一片青灰色的床帳。


    後背還有一些灼熱,他偏偏頭看向聲音的來源,見有兩道身影在屏風的另一端,並看不真切。


    “義父,是我們下手重了,都已經成這樣了,就怕人沒了麻煩,您且先救他一救吧…”


    雖然這個聲音不是之前那麽嬌軟,但是沈玉堂聽得出來,就是之前那個女子。


    “灑家讓你把他放在這裏,不至於曝屍荒野,已經仁至義盡!”


    “還救?不過是一個沒名沒姓的修士,魏嫣,你要是腦子沒被驢踢,最好先想想你的處境,再和灑家說話!”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這尖銳的像雞叫一樣的聲音入耳,沈玉堂瞬間覺得魏嫣的聲音悅耳了很多。


    沈玉堂伸手摸出自己的乾坤袋,掏出兩粒百毒散含在嘴裏。


    幸虧自己早有準備,在出客棧之前也吃了一顆護住了心脈,不然憑他的體質,斷不可能現在就醒過來。


    百毒散的味道非常差,偏偏入口即化,沈玉堂苦著臉吞食完,感覺頭痛緩解了些許,心髒也不再像擂鼓一般轟隆轟隆跳得厲害。


    屏風外的人還在爭吵。


    準確的說是那一個尖銳的雞叫在單方麵訓斥著那個叫做魏嫣的女子。


    沈玉堂倒是沒想到這人竟然沒殺自己滅口,甚至還想著幫他討解藥。


    她不是城外那吃人的東西?


    不過他現在沒時間糾結這些。


    他聽得出來,這個雞叫聲的主人明顯是居上位者,而且言語間對自己敵意頗大的樣子。


    趕緊離開才是上計。


    沈玉堂想著拖著像是生了鏽般的的身體,從榻上爬起來,向不遠處的窗戶走去。


    眼見著就要爬上窗台,沈玉堂就聽著身後“嘶嘶”的聲音傳來。


    心中一緊,向前一撲就滾了出去。


    而後瞬息之間扔進嘴裏一顆迴靈丹,運起靈力,“嗖”地一聲,從高牆之上飛了出去。


    越過高牆之前,他還聽到爭吵,以及一聲女子的尖叫。


    “義父!你快把他放下!”


    “連一個半死的人都看不住!這廢物長蟲,要它有何用?”


    “啊——”


    沈玉堂沒聽過有人會發出這般淒厲的聲音,心中一顫,險些站不穩。


    但是他沒有多作停留,撐著疲憊的身體,一路狂奔。


    直到拐了個彎,出了長長的巷子。


    沈玉堂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主街,這才鬆下一口氣。


    然而他側頭一看,就看見了玄林門的大門。


    黑底鎏金的牌匾,在日光下格外顯眼。


    他倏然迴頭望去,發現剛才出的那間院子,正是玄林門深處,緊靠著城牆的一間。


    他迴身定定地看著牌匾。


    覺得有什麽東西正在緩緩揭開那欲蓋彌彰的紗巾。


    沈玉堂站了不過片刻,就發覺身後有異常的氣息衝自己而來。


    他心中一凜,沒想到這麽快就追來。沒再耽擱,拔腿就跑。


    他捂著自己的麵巾,在各個房屋和街道間起起落落,後背都跑出了汗,流在傷口處,火辣辣的疼。


    然而縱然如此,對方與他的距離始終拉開不過兩丈。


    他開始焦躁,幾次三番甚至動了用吉金的心思。


    終於在又一次對方和自己的距離隻差半丈之遠,早就已經疲乏不堪的身體再難支撐他拉出更遠的距離。


    “吉金!來!”


    顧不了那麽多了!


    沈玉堂奮力一躍,飛身上劍。


    現在隻能祈禱自己運氣好一些,別被守衛什麽的人看見。


    吉金盡職盡責,哪怕沈玉堂的靈力已經見底。


    它像知道他當前的處境一樣,極速向前掠去。


    沈玉堂趁機向後看了一眼。


    就見剛才還對他窮追不舍的人,這會兒竟然像是看呆了一樣,站在原處,隻仰頭看著他,不動了。


    沈玉堂不免疑惑這人的身份,他渾身上下捂的比自己還嚴實,也是從玄林門那邊的巷子裏跑出來,不是魏嫣,看著也不像是那個會發出叫聲的男人。


    這人又是誰?


    沈玉堂禦著吉金,拐了好幾個彎,才在客棧附近的一條雜亂的死胡同停了下來。


    客棧那邊出入的人較多,他仔仔細細把吉金包好。


    從乾坤袋中掏出自己的褐色外袍,收了麵巾,隨意地套在外麵。


    才向客棧走去。


    他慢悠悠的走上三樓,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實際上隻有他自己知道,稍微動一下就會牽扯到背上的皮膚,痛得他走不動路。


    五子正在三層灑掃,看他上來就跟見了瘟神一樣,垂著頭,緊貼著圍欄站著,握著掃把的手指尖都已經泛白,是大氣不敢出。


    沈玉堂正心煩氣躁,揮一揮手就叫他下去。


    五子一瞬就沒了人影。


    沈玉堂直接進了離樓梯最近的一號房。


    一進去就忙不迭的褪了衣服,對著銅鏡費力的查看自己的傷口。


    就見他後腰以上,肩胛骨以下,像被鞭子抽過的一樣,血肉模糊的一條傷口,幾乎橫跨了他整個背部。


    銅鏡有些模糊,沈玉堂依舊看得膽戰心驚。


    不過是一條蛇口的毒液。


    竟然會有灼傷他這麽一大塊皮膚。


    然而當他感覺到後背上的灼熱再一次襲來時,眼見著傷口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向旁邊擴大。


    他才恍然,不過沾上了幾滴,為什麽會有這麽大一片。


    他連忙翻看自己手中的衣服,看那件店小二的短衫上真的隻有寥寥幾滴水痕,心道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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