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寂靜,月下除卻枯坐在石桌旁的沈玉堂,就隻剩門邊青竹搖動的身影。


    沈玉堂自顧自斟了茶,忍住了潑上桌的衝動,送往嘴邊。


    茶香馥鬱,一點點平複他的心情。


    石桌上放著的,正是《纏綿南門》這本書。


    經過一天匪夷所思但是莫名合理的事件後,再說巧合,就顯得蒼白無力。


    隻是他一時難以接受,自己就是書中人的事實。


    倘若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那自己一直以來的努力,是不是毫無意義?


    他之前從沒想過這些問題。


    殷實的家境造就了他的隨性,改變易感體質是他踏入修仙這條路的終極目的。


    但是。


    書上對他的這些事隻字未提。


    仿佛他的出現,就隻是為了給師兄弟的愛情故事增添濃墨重彩的一筆。


    他的故事會停在主角二人互通心意的前夕。


    他會身無分文暈倒在一間陌生的凡間客棧裏,是陸流飛設計,把他作為許小白的生辰賀禮。


    許小白會在他赤果的那一刻,明白自己的心意。


    之後沈玉堂就像完成了使命一樣,被遺忘,徹底消失在了文字裏。


    “多半是掛掉了。”沈玉堂的語氣很隨意。


    他不知道自己在被藥倒的時候是否已經解決了自己的體質問題,如果沒有,即便是微毒,入了口也夠要他半條命。


    倘若再加上凡間醫治不及時,他直接交代在那裏也不足為奇。


    沈玉堂掂掂茶壺,不知不覺已經空了。


    自己一點睡意也無。


    他本來是想喝點酒的,像尋常人煩心那樣,把自己灌醉什麽也不想,就好好睡。


    但是他隻能喝茶,越喝越清醒。


    天邊的月亮,帶著他的影子搖晃,從西方轉到東方。


    “阿嚏!”


    淩晨天氣更涼,空氣中彌漫起水汽,沾在沈玉堂青色的衣袍上,像是嫩葉托了露水一樣。


    沈玉堂一夜的沉思,以這一個噴嚏結束。


    他起身活動筋骨,打了一套拳,雖然感覺動作有些鈍感,但是身上好歹有了熱意,很舒服。


    他迴房間換了身衣服,收拾好自己出來,再看到桌上的書,猶豫了一瞬,抓起拍拍,收進懷裏。


    日子還是要過的,一本破書罷了。


    沈玉堂整了整衣領。


    往好了想,就算日子真是個話本子,那叫他提前拿到了,說不定,這就是上天給自己機會,讓他認清內心,為自己生活呢。


    他抬腳,逆著天邊朦朧的曦光,大步走向早修堂。


    誌向很美好,現實很潦草。


    沈玉堂在被師尊盲杖敲了三次後,終於在早修堂上徹底昏睡過去。


    一覺醒來腦子裏還是漿糊,就被告知,平白多了五項早修任務。


    他苦著一張臉,搖搖晃晃走向午修場。


    戶外同室內相比,確實能叫他清醒,但是雜念卻是怎麽也除不淨。


    他會不自覺關注許小白和陸流飛的動態,不自覺給他們對應書上的描寫。


    結果就是揀錯了幾株靈植,脫手了兩個寶器。


    “沈師兄小心!”不知道是哪個小弟子喊了一聲。


    沈玉堂一驚,急忙鬆力,運靈托起來的水嘩啦一聲落進溪裏,然而還是濺了自己一身。


    沈玉堂魂不守舍一上午,一直到在修習結束。


    師尊站在一旁驗收,沈玉堂作為同級弟子中最先踏入禦物上階的內門弟子,晌午裏修習成果竟然次於禦物中階的陸流飛。


    許小白站在沈玉堂的對麵,看看師尊又看看他,臉上盡是憂色。


    “玉堂,樹欲靜而風不止,當如何?”


    沈玉堂沒抬頭,隻盯著師尊身前隨風飄飛的白發,許久才開口。


    “弟子不知。”


    他似乎聽到了師尊的歎息,又似乎沒有。


    “九重瀑,三日。”


    沈玉堂感覺到臉上的灼熱。


    “弟子領罰。”


    也好,他自我寬慰,正好理一理思緒。


    “司琻,給他備些驅寒丹帶去。”


    沈玉堂臉上更熱了。


    罷了,沒被看出來是困得精神不振還算好的。


    他正這麽想著,轉身就見司琻看著自己,一臉關切。


    “玉堂,你熬夜了?”


    沈玉堂渾身一僵,不敢置信地迴望。


    “看你眼周都比平時深邃不少,”司琻認真道,“可是沒休息好?”


    沈玉堂含糊應了,待眾人放課散去,才不滿地看了他一眼,見他一臉無辜,便隻打了聲招唿,悶頭走了。


    是夜,沈玉堂收拾好了自己的小包袱,坐在燭台前寫寫畫畫。


    是書中提到的一些奇怪的符籙。


    是在他消失後,陸流飛迅速提升功力的又一大助力。


    書上說得功力滔天,神之又神,可遇不可求,但是他總覺著這些東西之前在哪裏見過。


    也可能是因為自己看書看得有些神經兮兮的,即便沒自己出場了,還是會不自覺把這些東西和自己聯係起來。


    但他還是選擇先臨摹下來,萬一真和自己有關呢?一不小心還能改變人生就再好不過了。


    他想照著畫個大概裝著,指不定以後見到了方便查驗。


    這邊正盤算著,沈玉堂忽然豎起了耳朵。


    “咚咚咚。”


    “玉堂。”


    大師兄怎麽來了,沈玉堂連忙卷起紙張,藏了筆墨。


    符籙,在禦器境之前,是不準碰的。


    “大師兄,”沈玉堂手忙腳亂開了門。


    “驅寒丹,怎麽不去我那取?”


    沈玉堂有點不好意思,“忘記了。”


    他的腦袋已經被書裏的東西裝滿了,哪裏還顧得上。


    他輕聲道謝,從司琻手中接過,卻見對方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猶豫了一下,側身讓他進來。


    二人在桌前坐定,沈玉堂一眼瞅見桌角的一點油墨,裝作無意,扯著包袱滑落,堪堪擦過。


    沈玉堂心有餘悸,著急趕客,“大師兄還旁的事?”


    司琻沉吟片刻,忽而定定地望向他,“我去跟師尊請命,同你一起去吧?”


    沈玉堂驚訝,下意識要拒絕,隻是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聽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接著是許小白清亮的喚聲:“沈師兄。”


    沈玉堂看向大師兄,見他也一臉莫名,便起身去開門。


    “沈師兄!我和師尊說過了,我們可以一起去!到時候,你去九重我去三重,師尊說有助於我突破禦物下階!”


    甫一開門,就聽許小白興奮道。


    沈玉堂幾乎瞬間想起,書裏,許小白確實會去九重瀑,不過那是在他修煉到禦物上階,自己和陸流飛,都會為協助他突破前去。


    怎麽會變成現在?


    沈玉堂詫異。


    許小白比他更詫異。


    他稍微往旁邊挪了挪,囁嚅道:“大師兄也在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仙門覺醒:且慢,書上有寫我先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我好脆弱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我好脆弱牙並收藏仙門覺醒:且慢,書上有寫我先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