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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寒冰刺骨、波濤洶湧的北冥之海裏。


    薛燕牽著司徒雲夢的柔荑,拚命地在其中遊著,身後的天藍色飾帶微微飄動,長長的頭發輕輕蕩漾,她就像一條美妙卻又驚慌失措的魚兒。


    “快跑啊!後麵的怪物要吃掉我們啦!”薛燕迴頭不時看著後麵那團像高山一樣的黑影,恐慌不已。


    “算了,兩個人跑不動,你一個人跑吧。”司徒雲夢悲傷地道。


    “不行!”薛燕纖眉一挑,怒道:“我怎麽能丟下你?是你自己說不要我走的啊!要走一起走!”


    聽著薛燕的話,司徒雲夢望了一眼那黑影,美眸裏映著北冥的藍光、透著莫名的絕望,她鬆開薛燕的手,把薛燕朝著遠方一推,黯然道:“燕兒,永別了!”


    薛燕惶恐不及,努力想去抓司徒雲夢的手,但司徒雲夢的素衣、披帛和黃裙卻漸漸隱沒在身後的黑影當中。


    “今後替我好好照顧阿夜!”司徒雲夢痛惜地說著,倩影已然消失在黑暗裏。


    無情的暗流將司徒雲夢狠狠撕碎,薛燕蹙著纖眉、驚聲喚道:“不要!小夢夢!!”


    ……


    “小夢夢!!”薛燕驚訝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唿唿喘著氣,看到司徒雲夢坐在床沿,一把摟住司徒雲夢,一股腦地發泄她的絕望:“你這混蛋!是你自己說不想讓我走的!為什麽要讓我一個人逃命!為什麽不可以一起走!!為什麽要我看著你死!!為什麽!!!”


    司徒雲夢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看到薛燕那麽需要她,她便和薛燕抱在一起,輕輕撫摸其脊背,安撫道:“好啦好啦,我一直都在啊,我說過我不會丟下你的……燕兒啊,你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什麽噩夢!”薛燕死死抱住司徒雲夢的嬌軀,抱得她都快窒息了,怒道:“你剛明明不是被黑影吞噬了嗎?我兩隻眼看得真真的!看得真真的!!”說著,薛燕卻又感覺失而複得了一般,竟然嗚嗚地哭泣了鼻子,輕輕捶著雲夢的柔背道:“混蛋!混蛋夢夢!!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不許離開我!永遠不許!!嗚嗚嗚~!”


    “傻燕兒,你才是呢,不許離開我和阿夜!”司徒雲夢很感動,也落下了兩行清淚,卻繼續安撫薛燕道:“我們被巨鯤吞進肚子裏的時候,是阿夜提醒我用辟水訣,然後我就過去把你救下來了。那時你已經昏迷過去了,哪還能看到什麽黑影吞噬?而且,巨鯤也不是什麽黑影,是條很親切的太古大魚罷了。”


    薛燕聞言,在司徒雲夢肩頭抹了抹淚,問道:“真的?”


    司徒雲夢微微笑了,柔聲道:“千真萬確,那魚隻是受了驚嚇,對我們並無惡意。”


    薛燕聽罷司徒雲夢的話,終於知道自己其實隻是做了場噩夢,她想起剛才失態的言行,倒是有些後怕地問雲夢道:“誒!小夢夢,我剛才又哭又鬧的樣子,沒被那個呆瓜看到吧?”


    司徒雲夢正待開口,韓夜卻掀開簾帳,緩緩走了進來,淡淡笑道:“不好意思啊!我全看到了!某人隻是做了個噩夢,竟然還哭起了鼻子,真是有失俠女之風範啊!”


    薛燕聽到喜歡的人這麽一說,聯想起剛才尷尬的舉止,登時俏臉便像紅透了的柿子,她趕緊從司徒雲夢懷裏離開,一對粉拳緊握放在膝上,大怒道:“要你管啊!你這個死流氓,臭混蛋!”


    “我又把你怎麽了?”韓夜哭笑不得,道:“又不是我讓你做噩夢的,也不是我逼你抱著我夫人的!你昏迷不醒,她就一直守著照顧你;我昏迷不醒,你們倆還有心情下棋,我說什麽了嗎?”


    “哼!你那是活該!”薛燕沒好氣地還了句嘴,一想起司徒雲夢如此關心自己,牽著她的手道了一聲:“謝謝小夢夢!”


    “謝什麽?”司徒雲夢溫柔笑道:“你不是說了嗎?你是我的琴童小草啊,要跟著我一輩子的,這不是我該做的嗎?”


    “孟公子~!”薛燕又忍不住抱住了司徒雲夢,拍著她的背感激地道:“小夢夢最好啦~!”


    “又來?!”韓夜扶額歎道:“薛女俠,這樣下去我真的吃不消啊!你還是變迴我的魔劍吧?”


    “什麽叫你的魔劍?”薛燕側向韓夜道:“是小夢夢的魔劍!我化身魔劍幫你,是不想你死了沒錢給你買棺材,還要害得我們家小夢夢守寡!”


    韓夜苦笑道:“你當時封魂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


    “現在姑奶奶想明白了啊!”薛燕鬆開司徒雲夢的懷抱,雙手背在身後,一邊環繞著韓夜走一邊道:“我就問你。打幽冥老鬼那次,大家都被法寶鎮住了,是誰拿著我去打幽冥的?”


    韓夜看了一眼司徒雲夢,迴道:“雲夢。”


    薛燕接著道:“我又問你,彤天鬥神台,你自己跑去引金甲神,跑得人影都沒了!是誰拿著我去打那些西方窯姐兒守住鬥神台的?”


    韓夜道:“雲夢。”


    薛燕追問:“我再問你,赤天打玄女老妖婆,又是誰對著我用鳳返,給了那老妖婆一耳光的?”


    韓夜道:“當然也是雲夢。”


    “那不得了?”薛燕上下瞟了韓夜兩眼,道:“這三場打下來,你不是趴著、人沒影兒、就是傻站著,有你什麽事嗎?都是我和小夢夢在配合,所以我一定就得是你的魔劍嗎?”


    “好好好!”韓夜被巧舌如簧的薛燕說得無言以對,抱拳道:“你是小夢夢的魔劍,我不介意,但是過了這幾天,把我夫人還給我好不好?發發慈悲吧薛女俠!”


    “看本姑娘心情唄。”薛燕把頭偏向一旁,這才仔細留意周遭的環境,眼前毫無疑問是個寢宮,重重紗帳掛在麵前,從大門口一直延伸至床邊,紫、紅、黃、綠、藍、粉、白,恰似一層層薄薄的仙霧,而寢宮裏的玉質妝台、金裝衣櫃,紛紛隱沒在這一重重的紗帳之間。雕欄玉徹,不及薄紗豔絕,風兒一旦吹起,紗帳卻似五彩的陣陣波瀾,透著一股幽幽水香,給人無比的親切美妙之感。


    就算藻井的畫工再精湛,就算地麵的地毯再光亮,就算家居床榻再舒適,此刻薛燕眼中卻隻有那一層層妙曼的五彩龍紗1,她驚訝圓睜美眸,讚歎道:“哇啊~!好漂亮的地方呀~!”


    就在薛燕細心觀看寢宮的時候,司徒雲夢已經拉著韓夜過去安撫了一番,終歸是怕冷落了韓夜,其實韓夜對於薛燕這個一直以來的夥伴也沒那麽介意,他用手摸了摸身邊的龍紗,看向司徒雲夢,道:“夢,還記得小時候我去你家穿的那件避水衣嗎?據說這鮫綃也是入水不濡,不知道有沒有用到這種料子?”


    司徒雲夢抬起素袖、嫣然一笑,道:“哪有?避水衣產自蓬萊仙島,鮫綃則是南海特產,而且一個是樹液、一個是絲質,材質也不一樣啊。”


    “就是!”薛燕借機反擊道:“不學無術的家夥!張口就暴露出自己的無知!”


    韓夜淡淡笑著,冷哼了一聲。


    “話說迴來。”薛燕拽著司徒雲夢的素衣,問道:“呆瓜妹和小神仙還好嗎?”


    “他們都還好。”司徒雲夢耐心地解釋道:“一開始大家都以為千歲要跑,其實千歲是看情勢危險,故而遊走去搬救兵,後來他帶著龍綃宮之主過來,把我們都救了。”


    “是。”韓夜雙手環於胸前,迴憶道:“那人遊泳的速度極快,輕輕一掠就把你和雲夢帶走了,我都差點沒追上。”


    司徒雲夢接著道:“然後,他們將我們送到了巨鯤嘴邊,巨鯤張開嘴來,足比天門還寬廣,便將我們都吞進了它的肚子。”


    “所以,我們現在都在巨鯤的肚子裏!”薛燕驚訝地睜大了水眸問道。


    “我們也是進來才知道,原來幻夢古城正在這巨鯤的腹中。”韓夜迴憶之前的場景,意猶未盡地道:“想不到還能在此看到傳說中的南海鮫人2,這片海域果真玄妙無比。”


    薛燕擔憂地問道:“那在巨鯤肚子裏,巨鯤要消化,我們現在的處境應該不會很危險吧?”


    “不會。”司徒雲夢道:“千歲和我們說了,鮫人一族在此生活了數千年都沒事,怎麽會危險呢?”


    三人正聊著,卻聽紗帳之外傳來一個恍若泉水般溫和的奇妙男聲,他朗聲道:“飛凰公主,你的姐妹如何了?”


    “嗯,她醒了。”司徒雲夢朝紗帳之外道。


    “那便好。”話音剛落,但見一俊美男子左手負於身後,右手用桃花折扇撥開簾帳,俊朗一笑,風度翩翩地道:“真是怠慢諸位了。”


    薛燕細看此人,他披發長袍,發色深藍光亮,眼眸碧綠流波,腰圍夜明玉帶,體著華麗鮫綃,身上帶有一些泛著微光的珊瑚配飾,肌膚白皙無暇,麵容俊秀無雙,當真是個絕頂的美男子!


    “嗯。”雲夢嫻靜地點頭道:“舍妹承蒙閣下照顧,不勝感激。”


    “哪裏。”美男子爽朗地道:“她性格文靜,又心地善良,非但我喜歡,便是我族子民都對她愛不釋手呢!哈哈哈!”


    薛燕蹙著纖眉問道:“愛不釋手是什麽意思?沒打算把人交給我們嗎?”


    美男子將桃花扇一展,扇了兩扇,從容地道:“非也非也,愛不釋手是說舍不得交出來,說明我鮫人一族甚是喜愛她罷了。”


    司徒雲夢將雙手置於腹間,行了個禮,道:“滄浪3公子,既然我姐妹已無恙,而龍綃宮裏又錯綜複雜,煩請親自引我們再去見小玉吧。”


    “他叫滄浪?”薛燕手指美男子問道。


    “嗬,忘了自我介紹了。”美男子收了桃花扇,滿麵春風地笑道:“鄙人名叫滄浪,是鮫人一族的妖主,本居於南海龍綃宮裏,後由於某些原因到了北冥,當時亦有不少族人與我一同來到了這裏,便在這裏創造了一片新天地,名曰鯤腹寶地、幻夢古城。”滄浪說著,用碧波般的美眸望著司徒雲夢,特意提醒道:“飛凰公主,你名叫司徒雲夢,這古城名字裏竟帶著一個‘夢’字,你我果然有緣啊。”


    “有緣個屁啊!”司徒雲夢心裏罵了他一聲,眼睛躲閃著滄浪那深深的目光,最後隻能把頭低下,迴了一聲:“哦。”


    滄浪見此情狀,得意地搖起了扇子,心道:“她對我動心了。”


    觀察細微的薛燕看到滄浪那曖昧表情,用胳膊肘撞了韓夜一下,悄聲道:“喂,有人看上你家夢夢了,還是個絕世美男子呢!”


    韓夜充滿信心地道:“沒事,夫人心裏是向著我的。”


    薛燕不以為然地道:“好吧,等你夫人被小白臉拐跑了,你再讓她向著你吧。”


    韓夜聽薛燕這麽一說,再看了滄浪一眼,見此男子容貌無暇、衣著華貴、談吐大方、舉止高雅,腦海裏閃出一個詞——“門當戶對”,不免心裏還是湧起一絲酸意。


    薛燕接著道:“你別以為他和那個百目真君一樣,再怎麽說,他也是有恩於小夢夢,和小夢夢太談得來了,不像你,整天一副冷鼻子冷臉,人家會理你才怪!”


    韓夜聽著聽著,握緊了拳頭,而後又放下,他沉下心來,對薛燕道:“這是人家的地頭,不可放肆,何況雲夢也有自己的自由,她和其他男人交談,我何必多管閑事?”


    薛燕聳了聳肩,便沒有做聲了,而滄浪則上前去牽司徒雲夢的素袖,對她道:“飛凰公主,請隨鄙人來。”


    司徒雲夢把素袖一收,沒讓他牽到,隻是頷首道:“有勞了。”人卻還是隨著滄浪先行而去。


    薛燕都看不下去了,對韓夜悄聲道:“喂!你這個笨蛋誒!老婆快叫別人拐跑了,還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你要再這樣,我也跟他好去!”


    韓夜本來就有些妒火,被薛燕這麽一說,心裏更是有了氣,便想道:“燕兒說得對,這個滄浪真的有點過分了啊!到底知不知道她是我老婆啊?”


    於是,韓夜有些慍怒地與薛燕追隨司徒雲夢而去。


    滄浪領著大家穿過重重龍紗,一路上對司徒雲夢察言觀色,卻見這美人總是把目光瞥向一旁,不敢跟自己對視,不禁心道:“沒錯,飛凰公主一定對我有意思,一路上都不敢看我,嬌羞可愛,真是極好的人兒啊!”


    滄浪這麽想著,便步出寢宮,外麵是一片看上去曆史悠久的庭院,司徒雲夢抬頭仰望,但見空中藍蒙蒙一片,那光亮剛好能讓幻夢古城中的人看清周遭,遠遠望去,天穹或高或低,時不時還會傳來一陣嗚嗚的低鳴聲,每當這個低鳴聲響起時,便會亮起一陣藍色的微光,勝似人間月光,卻比月光更加靜謐美好。


    滄浪解釋道:“那是巨鯤唿吸的聲音,巨鯤每唿吸一次就能發出一陣藍光,它的身體很龐大,其內足有二十餘裏寬廣,高/也大概有三百丈,如此大的地方,足夠我族繁衍生息了。且此處乃太古大魚腹中,原本就盛含靈氣,我妖族之人在此即便不修煉妖力,亦能活七百餘歲。”


    司徒雲夢聽著聽著,柳眉舒展,便問道:“竟是這般玄奇?”


    滄浪莞爾一笑,將手上的桃花扇一展,道:“自然。我族人本是海中魚類,後來寄居於此,以它時而吞進肚的魚蝦為食,並借著它強大的靈氣修煉,這才存活了下來。”


    “嗯。”司徒雲夢點了點頭,又道:“可是,巨鯤肚子裏能有那麽多的土壤供你創造出一座城嗎?”


    滄浪聽罷,稍稍遲疑了片刻,這才笑道:“問得好,起初我族子民在此確實很難生存,幸而我身上還有一件寶貝,是在南海遨遊海底時所得,鯤腹中的所有土壤石料皆由它所出,借著它的神力,我們才在鯤腹之中創出一席之地。”


    司徒雲夢等人聞言,頓時都來了興趣,問道:“是什麽寶貝?”


    滄浪又想了想,還是從袖底拿出那寶貝,那是一顆淡黃靈珠,上麵隱隱發出一陣沉穩的靈光,司徒雲夢見狀,心道:“一股肅斂且深不可測的土靈氣,斷然不會錯,它必是土靈珠了!”


    司徒雲夢這麽想著,便看向韓夜和薛燕,朝他們點了點頭,韓夜和薛燕本來也都有些懷疑,此刻幾乎是確信了。


    司徒雲夢直截了當地問滄浪道:“滄浪,你手裏的那顆靈珠,便是土靈珠?”


    “不愧是裏蜀山的妖主,見多識廣!”滄浪將土靈珠托在手上,對雲夢道:“南海龜仙千歲曾對我說了,這是五靈珠之一的土靈珠,我當時也沒太當迴事,後來族人都不慎被巨鯤吸水吸入腹中,我才知道此珠的重要,它可救了我鮫人一族的性命啊!”


    韓夜和薛燕聽了滄浪這句話,登時心頭便涼了一截,擺明了鮫人一族就是珍視此珠,如此一來,借走此珠恐怕得費上一番功夫了。


    “來來。”滄浪又去牽司徒雲夢的素袖,道:“千歲應該也在令妹那裏恭候多時了,我與你引見。”


    司徒雲夢往後退了一步,又沒讓滄浪牽著,隻道:“我和他不是已經見過了嗎?”


    滄浪聞言一愣,繼而用桃花扇敲了敲自己的腦門,道:“嗬,忘了,看到這麽美豔動人的妖族公主,我已然神魂顛倒了。”


    司徒雲夢聽滄浪讚美,亦隻是微微一笑,不露聲色。


    韓夜卻聽得越來越惱火,暗暗握緊了拳頭。


    於是,眾人便走過庭院,步向一段長廊,無論是庭院還是長廊,皆是雕欄玉徹,地麵多以大理石為主,院中花圃裏種著各式各樣、五彩繽紛的珊瑚,看整個龍綃宮的結構式樣確實都不像北方建築,更像是仿照南海仙宮所造。


    龍綃宮既然名為龍綃宮,自然最惹眼的還是宮中的龍綃,原本色彩單調、土石沉悶的宮殿,因為纏繞著許多五顏六色的鮫綃絲帶而變得格外鮮豔美麗,司徒雲夢一邊走著一邊刻意和滄浪保持距離。


    滄浪並不覺得詫異,反倒心想:“盡管是裏蜀山的飛凰公主,卻保留著少女的羞澀情懷,對我欲迎還羞,不錯。”


    司徒雲夢非常注意分寸,滄浪走快了,她就走慢,滄浪慢下來,她就走快,一手置於腹間,一手去輕撫身旁廊邊垂下的龍紗,偷偷迴看一眼身後那清秀的男子,蹙眉心道:“阿夜,你會不會吃醋了啊?”


    韓夜怎麽可能不吃醋?但是他克製著,把目光望著藍蒙蒙的天穹。


    薛燕看在眼裏,氣唿唿地心道:“呆瓜太笨了,老/毛病又犯了!你吃醋就直接跟小夢夢說啊,有必要生悶氣嗎?”


    很快,滄浪便帶著眾人來到了韓玉休息的寢宮,這裏和薛燕先前那座寢宮的布局並無兩異,宮中懸著一層層恍若仙霧的紗帳,五顏六色,美不勝收。


    司徒雲夢等人緊隨滄浪入內,通過紗帳之後,終於看到了坐在床邊正拿著風雷水火四顆靈珠在擺弄的韓玉,以及她身邊的星辰和老龜仙千歲。


    薛燕見韓玉安然無恙,一顆懸著的心算是放下了,而司徒雲夢和韓夜在之前似乎已經看過韓玉,臉上很平靜。


    千歲察覺到眾人到來,他打算向滄浪跪下施禮,卻被滄浪阻道:“說了很多年了,亞父如同我親父,按理我當跪拜才是,亞父何須如此?”


    千歲笑嗬嗬地沒有說什麽,韓玉看到薛燕過來,便放下了手上的靈珠,而星辰更是道:“你終於醒了?”


    薛燕沒好氣地道:“是啊!本姑娘是醒了,我記得昏迷前你好像也在船上吧?我說醒來的時候怎麽沒看到你,搞半天你跑來會小情人啦!”


    星辰苦著臉道:“守著你有什麽好?你脾氣這麽差,萬一等下起床還罵我,我還不如先來看小玉呢!”


    “燕兒姐不會隨便罵人的。”韓玉皺著柔眉,有些不悅地對星辰道:“不要說我姐姐的壞話啊!”


    薛燕聽罷,高興地道:“好小玉,夠姐妹!咱們一起把這個小神仙整得抬不起頭來,哈哈哈!”


    星辰低頭嘀咕道:“我哪天在你麵前抬過頭?”


    薛燕得意之際,再看那老龜仙千歲,發現他果真是隻成了仙的海龜,背上背著沉重的龜殼,皮膚泛著微綠,嘴巴稍顯凸出,住著拐杖的手還有些顫顫巍巍。


    薛燕不免疑惑地問道:“老烏龜啊老烏龜,你倒是本事不小啊,為什麽小夢夢和星辰沒看出你是隻龜仙呢?”


    千歲嗬嗬一笑,道:“我為什麽叫千歲?因為我如今已活了六千餘年。平日裏唿吸調息如龜、不飲不食,如此靈氣微弱至無,固守真元,因而長壽。我很早就看出你們之中多不是凡人,但以你們的神通,加上我的龜息大法,尚無法辨出我的身份。”


    千歲又接著解開薛燕心中的疑惑,道:“是這樣,我與鮫人一族的族長滄浪在南海相交數千年,早已情同父子,他習慣稱我為亞父,我平時也習慣稱他的子民為‘孩子’,但是那天我們帶著八百鮫人一同在海中狩獵,北方突然飛來一隻大鵬,在海上吸了口水,竟然把我們全部吸進了它的肚子,然後它載著我們飛到了北冥,化成巨鯤。”


    滄浪道:“那時我們都很害怕,以為就此葬身魚腹,幸好有土靈術發出光芒幫我們擋住了巨鯤口裏的寒氣,我們才得以安然來到它的肚子裏。巨鯤腹內可謂有容乃大,內中竟然已存在著很多東西,除了土壤。這時亞父便提醒我用土靈珠修煉,用土靈珠的靈力創造肥沃的土壤和堅固的岩石,用以築城,大概修煉了上百年,族民們已在此繁衍了三代,鮫人的數目增加到了五千,大家同心協力,總算建成了這座方圓十裏的幻夢古城。”


    千歲緊接著道:“鯤腹之中偶爾會湧進一大股洪水,那是因為巨鯤需要進食,每到那時我們的族人就可以從中獲取魚蝦食物,而且我們本來是海中族類,不會溺水,也因為鯤腹之中比較溫暖,不會凍死。”


    司徒雲夢問道:“那你為什麽又會到北漠鎮開客棧呢?還有,你曾說虹華上仙來了,你們就可以迴家鄉了,這又是怎麽迴事呢?”


    千歲娓娓道來:“巨鯤的嘴是身體最寒冷的部分,每次從那裏出去時,必然要經過一段急凍逆流,目前隻有我和滄浪可以借著土靈珠從巨鯤嘴裏出去而不至於被凍僵,其餘道行低微的鮫人則不然。雖然鮫人一族在此尚還安好,不過久而久之,有些鮫人開始懷念家鄉南海,想著什麽時候迴去,而我和滄浪卻沒有這種能力帶全族離開。”


    滄浪聽著,碧波之眸裏湧起一陣惆悵,他道:“其實,南海水暖,珊瑚嬌豔,那裏還留有不少我的子民,我又何嚐不想迴去?後來亞父卜卦詢問天帝解法,天帝隻給了‘虹華上仙’四字的提示,別說是我,就是亞父也猜不透這個中意思,於是,我們商量了一番,最後決定由我留在這裏照顧族人,而亞父則從北冥海出去,化成人形打探消息。”


    千歲道:“打探消息必然要低調,人類始終是貪心,要是知道巨鯤肚子裏有眾多鮫人和他們織造的鮫綃,對鮫人一族是很不利的。起初我便化身外來遊民,時不時詢問當地情況,也曾到更遠的地方尋求方法,甚至迴過南海,但是南海的變化非常大,那裏的鮫人沒有妖主保護,慘遭人類殺戮,餘下的恐怕也不認識他們的妖主了。”


    滄浪歎了口氣,望著深表憐憫的司徒雲夢,道:“後來,亞父聽說三皇之中數女媧和神農最為博愛,隻是神農已經不在人世,於是他就去了一趟中皇山,向三皇之一的女媧娘娘請教。原來,北冥並不是永遠照不到陽光,每過九千年,白光會透過雲層照到這裏,巨鯤的身體全部被白光照到就會變迴大鵬,而後南飛飲水,屆時我們才能全族人一起迴到南海。”


    千歲道:“雖說可以等九千年,但鮫人的壽命有限,怕是很難等到那個時候,全族祈求我再向女媧娘娘請教方法,我便又去了一趟中皇山,那時女媧娘娘已經離開了,她隻在山崖上留下一行字,‘五靈歸一,虹華再現’。憑著它,我聯想起天帝留下的線索,猜到可能需要五種靈力聚齊才能喚來虹華上仙,屆時虹華上仙便可幫助巨鯤提早變成大鵬,助我族迴到南海。”


    千歲又道:“而後我還在中皇山附近打聽了虹華上仙的傳說,更加確信了這種說法,但是天下之大,要喚來虹華上仙談何容易,幸而皇天不負苦心人,後來我才知道虹華上仙也曾在北冥出現過一次,龍伯一族亦曾有人看到,並且他們世代都認為虹華上仙一直就在北冥海底沉眠,甚至把巨鯤發出的聲音當做虹華上仙的歌聲。”


    滄浪道:“我和亞父曾在冰冷的海底找了許久,除了發現沉落海底的岱輿、員嶠兩座仙山,卻沒能找到虹華上仙的所在,亞父覺得虹華上仙也許一直就不在北冥,隻是等著有人召喚他前來,所以便帶著龍綃宮的寶貝換了些錢,在人間的鎮上開了個客棧,命名為‘虹華’,一邊打探人間消息,一邊等候著虹華上仙的到來。”


    司徒雲夢聽到這裏,便把素袖放在胸前,微微皺著柳眉問道:“那麽,千歲是認為,我們之中有人是虹華上仙嗎?”


    “不。”千歲掃視眾人,略有些失望地道:“虹華上仙能夠融合五靈之力,你們之中,似乎還沒有人具備這種資格……其實,我所關注的無非是三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其餘四顆靈珠,我族希望借這四顆靈珠與土靈珠結合,從而喚來虹華上仙。”


    韓夜道:“實不相瞞,我們也正為尋找最後一顆靈珠土靈珠而來,如今盤古之殤作祟,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六界已然岌岌可危,亟待湊齊五靈珠來補救。”


    滄浪聞言,思考了一陣,道:“六界岌岌可危?恐怕有些危言聳聽了。”


    司徒雲夢心裏罵道:“你在這裏坐井觀天,怎麽好意思對我的阿夜說這種話?無知!”


    薛燕小聲對韓夜道:“你跟這些妖精講天地六界?沒看到他們都隻顧著自己生存嗎?”


    千歲接著又說道:“第二件事,後來,我又看到飛凰公主胸前掛著的玉墜,那玉墜似乎不像個法寶,我卻能感覺到上麵有深不可測的靈力,所以很奇怪。”


    “是嗎?”司徒雲夢細細看了看胸前的玉墜,對千歲道:“這個叫做苾靈仙玉,是九天玄女送給我的,後來汲取了我身上的仙氣,成為了我的護身法寶,可以發出香風,玄女大人也可以通過它找到我。”


    “哦,是這樣啊。”千歲蒼老的麵上露出失望的神情,便沒有再說話。


    薛燕這時又問道:“老烏龜,你說有三件事,還有一件呢?”


    千歲沒有說話,滄浪卻開口了,他莞爾一笑,道:“第三件事就由我來說吧。昨日千歲迴來,便告訴了我有關你們的情況,我聽聞裏蜀山的飛凰公主竟大駕光臨到此,就想讓你們來這裏見一次麵,唯恐你們不樂意,就趁你們不注意將小玉帶到龍綃宮裏,這才得以將你們請了過來。”


    韓玉道:“想不到夢姐姐現在在妖界竟是這般出名了。”


    “當然。”滄浪笑道:“裏蜀山是最大的妖界,而且那裏現在並不完全封閉,我們早就聽說有位仙女做了妖主,早想一睹芳容,還是見多識廣的亞父慧眼如炬,一眼就識出飛凰公主的身份,哈哈。”


    韓夜越看滄浪笑心中便越是不悅,他冷聲問道:“現在見到她的麵了,覺得如何?”


    滄浪笑看美人,麵作陶醉地道:“如今一見,果然天姿國色、沉魚落雁,笑時似春風問暖,啼時若嬌花凝露,真是聞名不如見麵啊!”


    滄浪見司徒雲夢被他說得又低下頭甚至有些顫抖,便趁熱打鐵,道:“公主,我是這樣想的,你是裏蜀山的妖主,巧,我又是這鯤腹寶地的妖主,如此一來,你我豈非門當戶對?不如結個秦/晉之好,共圖平安。我知道你很有仁愛之心,不忍心讓妖類飽受欺辱,唯今之計,隻有合二為一,方能以弱勝強,至少能保證兩族都不被其他各族各界欺負。”


    韓夜聽了,心裏頓時不是個滋味,也握緊了拳頭想道:“又是這種話!”


    司徒雲夢一點心思全在韓夜身上,她如何不知韓夜已經很介意,但轉念一想:“阿夜,你是不是覺得他們救了我們,而我們又需要借用土靈珠,所以才一直忍讓啊?如果是的話,我先為你忍一忍吧!”於是她雙手端莊置於腹間,從容地婉拒道:“閣下雖盛意拳拳,隻可惜雲夢身心皆有所屬,萬分抱歉。”


    “不會吧?”滄浪上下打量了司徒雲夢一番,尷尬地心道:“她說她身心皆有所屬?”


    這麽一想,滄浪又重振旗鼓,挺胸問道:“哦?身心皆有所屬?不知哪位兄台能得公主這樣的美人垂青啊?”


    “我!”韓夜陰著臉道:“滄浪,我感謝你救了我們,我也承認,我們需要你手裏的土靈珠,但是……”韓夜一把牽著司徒雲夢的手,對滄浪道:“她是我韓夜的妻子啊!難道你和千歲不知道我是裏蜀山的駙馬嗎?君子發乎情、止乎禮,我不介意你喜歡看她,請你不要對她眉來眼去、動手動腳的,有個一族之長的樣子好不好?!”


    “阿夜,你今天吃好大的醋啊!你如此在意我,我當然開心,但我肯定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司徒雲夢看著韓夜,玉麵微紅,心道:“好,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什、什麽!”滄浪望了一眼韓夜,倒是反應過來,頓覺頭上被人狠狠敲了一下,他扶著額頭,小聲對自己說:“風度,要保持風度……”


    於是,滄浪又緩了緩氣,看向司徒雲夢道:“公主,我不過替自己的子民著想,我族有了你裏蜀山的庇護,即便不能迴鄉也不至於讓鮫人們受人欺辱對吧?素聞你對臣下亦是關懷備至,為什麽不能理解我這鮫人族長的一片苦心呢?”


    薛燕也生氣了,怒道:“明明呆瓜告訴你了,你還要給小夢夢說什麽理解不理解……!”


    話沒說完,司徒雲夢站起身來阻住了她,麵朝滄浪,目光不再躲閃,隻是臉上的桃紅還未完全散去,看得滄浪不由得心醉,她才道:“滄浪公子,你為我寫的詩,我收到了,多謝。”說著從袖裏取出一卷龍綃,眾人見上麵用金線繡著二十個字,鐵畫銀鉤、矯若驚龍,字跡就像滄浪本人那樣好看。


    “天呐!他還背著你給小夢夢寫詩誒!”薛燕緊緊抓著韓夜的胳膊,道:“你可從沒寫過詩給小夢夢啊!”


    司徒雲夢微微睜大了玉眸,問滄浪道:“我可以吟給大家聽嗎?”


    滄浪將桃花扇展開,扇了一扇,迎著司徒雲夢期待的目光,心中喜道:“是啊,飛凰公主畢竟還是欣賞我的文采,韓夜雖是你未婚夫,那你也還未過門,我當然是有機會的。”於是莞爾一笑道:“能得飛凰公主柔聲細語、悅耳動聽的妙音吟誦,必將令我的詩大放光彩,請吧。”


    司徒雲夢點點頭,吟道:“晨曦出鯤腹,黃昏入幻夢。待得歸來日,一親雲夢澤。”


    韓夜聽完這詩,猶如中了一計驚雷,看向司徒雲夢,誰知司徒雲夢根本沒看他,隻與滄浪對視,而後把手放在胸前,有些躑躅地道:“滄浪公子,我有句話想對你說,但是不好意思開口……”


    “說!說!”滄浪心花怒放地道:“但說無妨!”


    “你的詩……”司徒雲夢麵色一沉,怒道:“寫得實在是太爛了!不要侮辱詩好不好?!”


    注釋:


    1“龍紗”——即鮫綃、龍綃,傳說鮫人製成的絲織品,入水不濡。


    2“鮫人”——晉幹寶《搜神記》卷十二:“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則能出珠”。《述異記》雲:“蛟人即泉先也,又名泉客。南海出蛟綃紗,泉先潛織,一名龍紗,其價百餘金。以為入水不濡。南海有龍綃宮,泉先織綃之處,綃有白之如霜者”。鮫人實則就是我國神話故事裏的東方美人魚。


    3“滄浪”——取自三千年前的古老楚辭《孺子歌》:“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屈原先生的《漁父》中便有此記載。水清則洗冠,水濁則浴足,表現了一種貼近自然、適應自然、隨波逐流、天人合一的思想觀念,但到了屈原的時代,卻又襯托出屈原的高潔個性,所謂“舉世混濁我獨清,世人皆醉我獨醒”,國之精粹,實在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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