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漸漸落下,點點星光亮起,月光柔和如同薄霧,為夜色增添了幾分朦朧和神秘。


    不同於街道上白日喧囂熙攘的熱鬧,湘縣的夜晚十分靜謐。鄂敏選的客棧位置很好,既不過分偏僻,也不易被打擾。


    福倫把兩個兒子叫到房間說話,事態發展成現在這樣,不由得他不憂心。


    皇上對紫薇的心思,大家都看在眼裏,爾康如何能不知道。不等福倫說完,便急匆匆跑去找紫薇了。


    福倫看著自己同樣魂不守舍的小兒子,犯了愁。


    “阿瑪,有什麽話您就說吧。”看著福倫眉頭緊鎖的樣子,爾泰開口道。


    “爾泰啊。”福倫沉吟道:“你和爾康、五阿哥,以及幾位格格,都到了適婚的年齡,皇上和老佛爺有心為你們幾個指婚,這事你可知道?”


    “皇上確曾提過,阿瑪,可是確定好指婚的人選了?”爾泰緊張地問道。


    福倫看了他一眼:“皇上的確已經有了主意,也和太後商議過,今日在劉大人的縣衙裏皇上對我提起了這件事,讓我問問你和爾康的意見。”


    “皇上怎麽說?”


    “皇上的想法是把欣榮指婚給五阿哥,晴格格指婚給爾康,把小燕子指給你。”福倫緩聲道:“當然,爾康和紫薇既然已經互許終身,晴格格指婚給爾康這件事肯定是不成立的,當務之急,還是要讓紫薇和小燕子盡快各歸各位。”


    爾泰聞言捏緊了拳頭,心頭驀然一緊,怪不得白天她們下馬車的時候個個麵有異色。


    “阿瑪,您知道的,我和小燕子,並無兒女私情。”


    福倫聞言,拍了拍爾泰的肩膀,輕歎:“你放心,皇上既然讓我征求你們幾個的意見,想必他不會強行指婚的,此事還有轉圜的餘地。”


    話雖如此,讓皇上改變主意,到底有幾成把握,福倫也拿不準。


    畢竟欣榮指婚給五阿哥,幾乎算是皇上、老佛爺、愉妃以及索綽羅家早有的共識,出巡前,令妃娘娘也曾透露過此事。


    爾泰對欣榮的心思,福家上下早就心照不宣,可欣榮對爾泰到底抱有什麽樣的感情,福倫並不清楚。


    更何況以欣榮的家世,把她指給五阿哥,不僅對於索綽羅一家來說是莫大的榮耀,對於五阿哥日後的前程而言,也是絕佳的助力。


    爾泰失魂落魄地垂下頭,心裏翻騰地厲害。一時間恨不得立刻奔到欣榮身邊去,問明她的心意,一時間又深感躊躇和恐懼,害怕聽到她的答案。


    他心裏很清楚,既然五阿哥深愛著小燕子,那麽欣榮絕不會插到他們中間去。


    可是欣榮自己呢?她的感情到底落在哪裏?


    無法和欣榮長相廝守固然令他痛苦,可是最讓他感到難過的,是看到欣榮不幸福。


    “去找她吧。”福倫道。


    爾泰抬頭,對上福倫鼓勵的目光。


    然而到了欣榮和晴兒房間門口,還是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欣榮正躺在床上發呆,小腿一下一下晃晃悠悠地點著地麵。


    晴兒看看房間裏麵魂不守舍的人,再看看門外轉了半刻鍾也不敢敲門的影子,怒其不爭地搖了搖頭,伴隨著吱呀的輕響,門已經被打開。


    欣榮聽到動靜,猛的從床上跳起來。


    “我……我……”爾泰同樣嚇了一跳,舌頭打結。


    “爾泰,我找紫薇有點事,你替我陪欣榮一會兒吧,不然她又要吃醋,怪我不理她了。”晴兒輕笑道,把爾泰推進來,貼心的關好房門。


    欣榮被這一來一去的動靜驚住,心髒怦怦狂跳,麵上掛著一抹薄紅,耳畔垂落幾縷碎發。


    “不舒服嗎?是不是白天太累了?”爾泰擔憂地靠近些,眉宇間盡是溫柔。


    欣榮迴過神,搖著頭往後退了一步,忍不住唾棄自己,怎麽差點又被爾泰蠱惑了。


    這兩天不知怎麽,每次單獨和爾泰在一起,總是覺得心跳快的不像話,緊張的連話都說不利索,隻能小心翼翼地躲著他,不敢有過多的接觸。


    “你怎麽來了?”


    爾泰沉默著後退了半步,做出雲淡風輕的表情,聳肩道:“來看看你們,趁老爺正在休息,要不要出去走走?你不是最喜歡逛集市了嗎。”


    欣榮聞言頗為心動,轉念想到自己單獨和爾泰出去,恐怕會把持不住,不禁猶豫起來。


    這家夥年紀輕輕,蠱惑人心的手段可是不少,再這樣下去,塞婭還沒出現,她就快忍不住要拆官配了。


    毀人姻緣,缺大德啊。


    萬一遭報應怎麽辦。


    “是不是累了,不想去?”


    “也沒有。”欣榮糾結不已,攏了攏耳邊的微亂的鬢發:“等晴兒迴來一起去吧,她一個人會無聊的。”


    “好。”爾泰沒意見。


    欣榮胡亂的點點頭,看著爾泰欲言又止的樣子,忍不住開口:“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今天在馬車裏,老爺是不是跟你們說什麽了?”爾泰緊張的搓搓手,問道。


    “說了指婚的事。”欣榮不打算隱瞞,壓低聲音,看了一下四周:“老爺又亂點鴛鴦譜呢,竟然想把爾康和晴兒湊一對,把我和五阿哥湊一對,簡直不要太離譜。”


    那樣子,跟和晴兒她們聊八卦的時候一模一樣。


    爾泰被逗笑了,讚同道:“確實很離譜。”


    “可不是,老爺也跟你們說這事了嗎?”欣榮拿起梳子,把垂下的發絲用珠釵固定好,隨口問道。


    爾泰點頭:“阿瑪已經轉達了老爺的意思,順便征求一下我們的意見。”


    “不用太放在心上,那隻是老爺一廂情願的想法。”欣榮道:“紫薇爾康、小燕子五阿哥都是有情人。有情人是拆不散的。”


    爾泰張了張口,來不及說什麽,就被欣榮笑嘻嘻打斷:“好了,別想那麽多了,就算老爺想指婚也是迴去以後的事了。咱們好不容易有機會出來遊山玩水,當然要開開心心的。”


    這話是在勸爾泰,也是在勸自己。


    把握當下,珍惜還在彼此身邊的每一天,不留遺憾就好。


    剩下的,就留給未來去煩惱吧。


    爾泰咽下已到嘴邊的話,同樣笑了笑,目光炙熱坦誠,與欣榮的視線相撞。


    二人邊聊著,欣榮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形容,開口道:“走吧,去找晴兒,再等下去夜市要散了。”


    爾泰自然沒有意見,跟著欣榮出了門。


    客棧不大,僅穿過兩條迴廊,還沒來得及多說幾句話,便來到了晴兒和爾康談話的地方。


    “……我和你如同兄妹,更是永遠的知己和朋友。我希望我們之間指婚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聽到自家大哥說出這句話,再看看晴兒緩緩收斂的笑意,爾泰腦袋裏瞬間冒出來三個字:完蛋了。


    都不用看欣榮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生氣了。


    “你說什麽?”欣榮快步走過去,擋在晴兒前麵,和爾康對立著。


    果不其然,爾泰追上來,站在三人中間。這麽多年,欣榮幾乎從沒有用如此冷淡的聲音和他們講話,看來是真的很生氣。


    “爾康,你剛剛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眼看著欣榮有點咄咄逼人的態勢,晴兒怕此事鬧大,傳到皇上耳朵裏,便輕扯了扯欣榮的衣袖。


    “我和晴兒之間,沒有月老的那條紅線。剛剛那番話,也隻是想和晴兒說清楚,免得生出誤會,沒有其他意思。如果我的語氣說重了,我道歉,希望你們原諒。”爾康解釋道。


    “你和晴兒之間,的確沒有月老的紅線。”欣榮冷聲道:“難道你喜歡紫薇、早已和紫薇心有靈犀這件事我們大家還有誰不知道嗎?”


    欣榮真的很生氣。


    若是晴兒不知道他和紫薇的事,並且對他有意,爾康跑來說這些話還勉強說得過去。


    現在既然知道了他們之間早就有誓言,難道晴兒會有想法插到他們兩個人中間去嗎?


    他現在要說清楚,說清楚什麽?


    皇上和老佛爺要包辦婚姻,晴兒也是受害者。可是她已經跟老佛爺和皇上都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絕不會嫁給爾康,還要她怎麽樣呢?


    她甚至知道紫薇因此不開心,還想著去勸解她,朋友做到這個地步,夠仁至義盡了。


    憑什麽還要接受這種“說清楚”,講的好聽是“說清楚”,講的不好聽是“不信任”、是“拒絕”。


    晴兒是一個自尊心很強,很驕傲的女子。欣榮陪在她身邊這麽多年,剛剛那個表情,她一眼就看得出晴兒是受傷了。


    這哪還能忍得住。


    當初看電視劇的時候看到這段欣榮就很生氣,明明那種情況下,晴兒才是那個被辜負的人,卻要承擔因爾康不忍讓紫薇難過而跟她“解釋清楚”的傷害。


    這不公平。


    還有,在電視劇裏,小燕子的馬叫飛兒,那匹叫飄兒的馬就隻有紫薇才能騎,晴兒騎著發生了意外,就是馬兒很暴躁,她騎不了。


    真的無語好吧。


    欣榮越想越氣,自然沒有好臉色。


    另一邊,紫薇剛給皇上沏好茶,想到白天的事,總是神思不屬,怕被皇上察覺出異樣,便找借口出來散散心。


    剛走近,就看到欣榮站在晴兒前麵,看和她們對峙的那個人的背影分明是爾康,爾泰十分焦急地站在他們三個中間。


    紫薇也跟著緊張起來。


    爾泰不想讓她和爾康之間生出嫌隙,開口道:“欣榮,我哥就是太著急了才會口不擇言,皇上對紫薇的態度你也知道,他對晴兒沒有惡意的。”


    “是,是我糊塗了,我要向晴兒道歉,請原諒我的胡言亂語。”爾康懇切道。


    欣榮仍舊不買賬:“道歉總比認錯簡單的多,你根本不知道錯在哪裏。”


    “好了欣榮,爾康的心情我能夠理解,既然他已經道歉了,就放過他這一次吧。”晴兒心軟了,不想讓欣榮因為自己和大家鬧的不愉快。


    而且爾泰那個左右為難緊張兮兮的樣子真的很可憐。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紫薇眉頭輕皺,疑惑道。


    欣榮看了看她,沒有講話。


    她也很想知道紫薇的想法,這段時間以來,她已經把紫薇當成了非常親密的朋友,如果紫薇也和爾康一樣有這種想法,她會很失望。


    月光似乎感知到了這種微妙的氣氛,悄悄躲到雲層背後張望,沒有了月亮的陪伴,星光也變得暗淡。


    “紫薇……”爾康看著紫薇,一時間不知該從何說起。


    算了。


    欣榮看著爾康粘在紫薇身上的目光,心中的憤怒突然消散了。


    一直以來,她都積極的靠近小燕子和紫薇等人,自作主張地把自己和他們看作一個整體,甚至還想著和他們一起參加大逃亡,一起冒險。


    事實上,如果沒有她的主動,或許她們之間根本不會有太大的交集。


    本來想著在爾泰離開北京之後,她還會繼續和主角團一同冒險。


    現在看來,爾泰離開北京後,她就應該追尋自己的人生去,也免得睹人思人。


    反正最終大家各有各的結局,晴兒和蕭劍在一起很幸福,沒什麽可擔心的。


    “嗷~~~”


    小燕子沒有察覺到院中暗流湧動的氛圍,穿著五阿哥買的狼皮閃亮登場。


    在這昏暗的夜色中,還真有點嚇人。


    晴兒被她驚到,抓著欣榮手臂的指尖緊了緊。


    爾泰伸出右臂,擋在欣榮身前,看清來人是誰後,無奈道:“小燕子,不要鬧了。”


    紫薇推了推爾康抱著自己的手臂,沒推開。


    小燕子摘下狼皮帽子,對著身後跟著的兩人哈哈大笑:“我就說可以嚇到他們吧。”


    “是是是,偽裝的成功。”五阿哥寵溺道。


    班傑明向來細心,很快發現氣氛不對:“你們幾個怎麽怪怪的?發生什麽事了?”


    “怪?”小燕子聞言,摸著下巴圍繞幾人轉了一圈:“斑鳩說的對,的確有點怪。”於是拍著胸脯道:“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快如實招來,我小燕子給你們做主。”


    五阿哥靠近班傑明,耳語道:“看他們的樣子,好像不是什麽好事啊。”


    “你看,欣榮的看起來很冷漠,爾泰則很著急,晴兒可能是被小燕子嚇到了,紫薇對爾康也有些抗拒。”班傑明分析著幾人的表情,有了結論:“肯定是出大事了。”


    二人對視一眼,一左一右拉住了小燕子的手臂,對著她緩緩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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