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佛爺好像是知道了晴兒的打算似的,一上午就拉著她去各個宮裏閑逛,先是去永和宮看了愉妃,又去延禧宮看了令妃,後來在皇後娘娘那裏絆住了。


    皇後拉著老佛爺在景仁宮裏密談,不知說了些什麽,晴兒這才抽出空來,讓雙喜在這看著,如果老佛爺出來了,就讓心柳去禦膳房找自己。


    禦膳房內,紫薇已經刷了滿屋子的醬缸,此刻正在洗黃豆。


    紫薇雙手通紅,麵上掛著薄汗。晴兒看著滿滿幾盆的黃豆,輕輕歎了口氣。


    桂嬤嬤正在一旁磕花生,見晴兒來了,慌忙走過來:“哎喲,晴格格,您怎麽過來了?”


    晴兒微笑道:“老佛爺今早去看望了各宮的嬪妃,此刻正在皇後娘娘那裏歇腳,想來是累了。之前聽欣榮提起過紫薇做的蓮子百合粥很好喝,正巧她在禦膳房教廚,我來學習學習。”說罷,輕輕握住紫薇的手:“紫薇,麻煩你了。”


    紫薇感激地迴望。


    “恐怕不行啊晴格格。”桂嬤嬤裝模作樣道:“紫薇忙的很,還要教大家做大醬呢。再說了,老佛爺最喜歡喝您親手做的粥了,旁人做的說不得還喝不慣呢。”


    “桂嬤嬤說的對。”晴兒把袖子往上擼了擼:“既然紫薇這麽忙,左右現在時間還早,我也想學一下大醬的做法。紫薇,我來幫你。”


    桂嬤嬤見她的手已經放進冷水裏,趕忙賠笑道:“格格,您這金尊玉貴的,哪裏洗得了這種東西。紫薇,你先去幫晴格格做粥吧,記住,要好好做。”


    “是,奴婢知道。”紫薇俯行了一禮。


    “桂嬤嬤,老佛爺讓紫薇來禦膳房,是想把她的手藝傳給禦廚們,不是來這裏做苦役的,這一點,希望你能明白。”晴兒冷聲道,拉著紫薇去了另一處灶台。


    “紫薇,你不能一直這樣逆來順受。”晴兒用手帕輕輕的擦拭著紫薇的手,莊師傅命人送來了蓮子和百合。


    紫薇感激涕零:“多謝晴格格,我在這一切都好,你不要為了我惹惱了桂嬤嬤,萬一讓老佛爺知道了,會連累你的。”


    晴兒搖了搖頭,柔聲道:“你放心吧,老佛爺不會怪我的,我們大家正在想辦法,很快你就可以迴到漱芳齋了。”


    “晴格格,我知道你們都是為了我好。”紫薇懇求道:“但請您告訴小燕子他們,不要為了我和老佛爺頂撞。”


    晴兒聞言,唯有一聲歎息。


    老佛爺對紫薇的戒心實在太重,她的身份也隻是一個宮女,不像小燕子,還有和皇上的血緣關係在,老佛爺顧忌皇室的體麵,尚且有所憐惜。


    隻怕一次,就算自己和欣榮去求情,老佛爺也很難鬆口了。


    在禦膳房磨蹭了半個多時辰,心柳來報,老佛爺已經準備迴慈寧宮了,讓晴兒沒什麽事,直接迴慈寧宮去就好。


    晴兒最後囑咐了幾句,命心柳取了蓮子百合粥,便迴去了。


    迴到慈寧宮之後,在晴兒的語言攻勢下,老佛爺並沒有怪罪她,而是拉著晴兒的手,溫和道:“桂嬤嬤的確是奉了我的命令去看著紫薇的。這件事,我之所以瞞著你和欣榮,就是因為知道你們的心腸太軟,一定會為紫薇那丫頭求情。隻是,紫薇身上藏著太多令人不解之處,很可能會威脅到皇上,哀家絕對不能姑息。如果她果真是清白的,哀家也不會為難於她。”


    晴兒點點頭,本想為紫薇辯白幾句,見到老佛爺的臉色,終是閉了口。


    欣榮迴來後,趁老佛爺休息的空當,帶晴兒去了漱芳齋,晴兒向他們說明了情況。


    爾康心急如焚:“不行,紫薇在禦膳房,一定會被桂嬤嬤那個老刁奴欺負的,我得去救她。”


    小燕子和金鎖也衝了出去,被五阿哥一把拉住。


    “哥,你先冷靜一點。”爾泰道:“紫薇的情況我們大家都很著急,可是你這樣貿然前去,說不得情況會更糟。”


    爾康一拳捶在門框上,手背頓時出現血痕,他的內心無比自責,自從紫薇進宮之後,大大小小,不知受過多少磨難,剛從景仁宮的魔窟裏逃出來沒多久,現在又陷進了禦膳房這個泥沼,難道當初送紫薇進宮的決定真的是錯的嗎?


    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就帶她離開這裏,遠走高飛,也好過如今整日提心吊膽的生活。


    爾康恨不能得以身相替,換取紫薇平安。


    “我有一個辦法。”欣榮道:“桂嬤嬤以做大醬的名義折磨紫薇,那麽除了黃豆以外,多半會讓她處理蠶豆之類做大醬需要的東西。做這些事情,最有可能傷到的就是手。班傑明,你去常壽那裏,找他要一些可以讓人的傷勢看起來很嚴重的草藥。等紫薇迴來之後,讓她塗上,再由五阿哥、小燕子他們把皇上引到漱芳齋來,讓他看到紫薇的傷勢。到時候由皇上帶小燕子和紫薇去找老佛爺求情,老佛爺就是想不答應也不行了。”


    自從得知紫薇要去禦膳房之後,欣榮就一直在想破解的方法,想來想去,也隻有這樣才能讓紫薇少吃點苦了。


    “那我們現在就去把紫薇帶迴來,把草藥塗上,紫薇就不用受傷啦。”小燕子興奮道:“對,就這麽辦,我現在就去救紫薇。”


    “現在還不行。”晴兒製止道。


    “為什麽?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的看著紫薇在禦膳房受苦卻不救她嗎?”金鎖忍不住開始抽泣。


    “如果我們真要看著紫薇受傷而不管,今天就不會到這裏來了。”晴兒皺眉解釋道:“沒有一種草藥可以憑空的製造出假傷口而不被太醫發現。桂嬤嬤奉老佛爺的命令在禦膳房‘監督’紫薇,紫薇究竟有沒有受傷,難道她會不知道嗎?萬一找來太醫查出端倪,不僅我們這一大群人要跟著一起受罰,紫薇的情況也會更加危險。這些,你們都想過沒有?”


    “難道我們現在什麽都不能做?”小燕子又急又氣:“讓我就這樣呆著,還不如殺了我!”


    欣榮無言以對,小燕子和金鎖的心情她可以理解,但事情已經發生,她實在想不出可以讓紫薇毫發無損的辦法。


    “你們有沒有向老佛爺求情呢?”金鎖哀求道:“欣榮格格,您曾經在漱芳齋住了那麽久,是了解紫薇的,她根本不懂得保護自己啊。請幫幫紫薇,求老佛爺放了她吧。”


    爾泰忍不住想要開口,被晴兒搶了先。


    “自從老佛爺迴宮之後,小燕子大大小小,犯了不知多少錯,每一次欣榮都去求老佛爺。這次,老佛爺連派了桂嬤嬤去監督紫薇的事情都沒有告訴欣榮,為什麽你們知道嗎?為了紫薇的事情,她向老佛爺求情說的嘴皮子都磨破了,早上去尚書房,還要特地叮囑我記得去禦膳房看看紫薇。如今又想出了這個辦法,可以讓她少受點罪,早點脫離苦海。你們如果還有更好的法子,大可以說,我們自然會全力配合。但如果你們到現在還認為欣榮沒有盡心幫忙的話,那她未免也太委屈了。”


    一番話說得金鎖羞愧難當,連聲道歉:“對不起,是我急糊塗了,總是說錯話。”


    欣榮搖了搖頭,安撫地笑了笑:“沒關係。晴兒說的太誇張了,把自己的功勞,全安在我身上了。”


    “晴兒說的沒錯,是我們考慮不周。欣榮,你們為紫薇和小燕子所做的事情,說一句謝字太輕了。日後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福爾康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爾康鄭重道。


    “爾康,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五阿哥反問道:“我們大家都是朋友,是一家人。難道欣榮和晴兒沒有幫過忙,她們有事,你就不幫了嗎?”


    爾康聞言道:“五阿哥說得對,我也說錯話了。”


    “大家先不要糾結這個問題了,我覺得欣榮的辦法很不錯,我現在去找常壽拿藥,你們趕快想想,怎麽樣可以不著痕跡的把皇上引過來。”班傑明說完急匆匆的離開了。


    “你們在禦膳房還有什麽熟人嗎?可以找他們盯著紫薇的情況,隻需要看到外表有傷痕就可以,不用特別嚴重。一旦發現,就趕緊來漱芳齋告知一聲,五阿哥和小燕子就可以去禦膳房把紫薇帶迴來了。”晴兒想了想,補充道。


    “有。”小燕子立刻道:“我們的前鋒如意是在禦膳房當差的。”


    “我現在就去找她。”金鎖忙不迭跑去了。


    見計劃準備的差不多了,欣榮站起身:“我和晴兒不能久留,就先迴去了。”


    迴去的時候,老佛爺還沒醒。晴兒和欣榮一直在旁候著,也沒有提紫薇的事,把老佛爺哄的很高興。


    剛用過晚膳沒多久,皇上帶著小燕子和五阿哥他們就來了。


    在皇上的說服之下,老佛爺放過了紫薇,讓她明天不用再去禦膳房。


    皇上離去之後,老佛爺訓斥了桂嬤嬤,她的本意是讓桂嬤嬤前往監督、觀察紫薇,看看她究竟有什麽秘密,而非是虐待,現在出了這檔子事,計劃也全無著落了。


    雖然紫薇被放迴了漱芳齋,免了這些皮肉之苦,但老佛爺對她的戒心始終沒有完全放下,反而愈演愈烈。


    幾日後,禦花園內。


    小燕子一身紅衣,圍繞在皇上身旁,邊說話邊手舞足蹈,活脫脫是一隻嘰嘰喳喳自由飛翔的小燕子。


    皇上被她哄得眉開眼笑,半真半假道:“爾康啊,朕把小燕子許配給你怎麽樣?”


    雖是玩笑,卻也是皇上內心真實的想法,想來想去,把小燕子許配給爾康是最合適不過的,一來福家家風和順,小燕子嫁過去不會受委屈,二來爾康本身很優秀,跟小燕子也有感情基礎。


    話一落地,剛才還活潑大笑的小燕子立刻一個趔趄,差點拽著紫薇一塊摔在地上。


    所有人都被這一問搞得大驚失色。


    皇上嫌棄地看了小燕子一眼,小燕子趕緊爬起來:“皇阿瑪,這種事情你說出來怎麽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我好歹是個姑娘家,你這樣說出來,萬一人家不要,我的麵子往哪擱啊?”


    “你還知道要麵子?”皇上斜視她一眼,問:“爾康,你要不要?”


    爾康皺眉拱手,不等他迴答,小燕子直接道:“皇阿瑪,我們做人要忠厚一點,誰娶了我誰就是倒黴蛋,您跟誰有仇就把我許配給他吧。”


    “原來你對自己的評價這麽低啊。”皇上打趣:“再說了,朕看爾康經常往你這個漱芳齋跑,說不定就眼瞎看上你了呢。”


    爾康頓時有苦難言,紫薇也是緊張不已。


    小燕子惱羞成怒了,開始胡亂攀咬:“皇阿瑪,我才剛認了您,還想在您身邊多待幾年呢,您不要老是盯著我一個人嘛,五阿哥都這麽大了,還沒娶老婆,您總盯著我幹什麽。”


    小燕子語不驚人死不休,幾句話聽得五阿哥又氣又急,臉色都變了,爾泰和班傑明對他報以同情的目光,爾康悄悄鬆了口氣。


    這邊是還沒開竅的小燕子,那邊是不肯開竅的欣榮,真不知道五阿哥和爾泰哪個更可憐。


    “小燕子說的也有道理。”皇上認同道,暫時放過了她,轉身問五阿哥:“永琪啊,你和欣榮從小青梅竹馬,愉妃也很喜歡她,老佛爺和朕有心把她許配給你,你覺得怎麽樣?”


    爾泰聞言,麵色瞬間慘白,沒想到皇上和老佛爺都是這樣的想法。


    “皇阿瑪,萬萬不可啊。”五阿哥慌忙道。


    “不可?為什麽?朕倒覺得你二人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句話,小燕子真切的感覺到不舒服了,明明之前還開過欣榮和五阿哥的玩笑來著。


    轉念一想,欣榮和爾泰不是一對嗎?若是欣榮指婚給五阿哥,那爾泰也太慘了了吧。朋友妻不可欺,自己絕對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皇阿瑪,您就不要在這裏亂點鴛鴦譜了。”小燕子解圍道:“人家欣榮都沒在這裏,您就想把事說定了,就算五阿哥願意,我看欣榮還不一定願意呢。”


    “小燕子說的也有道理。”


    皇上總算不糾結於這個話題,說出了自己叫他們來禦花園的真正目的——微服出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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