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敢走,反正我們兩個老的也無依無靠了,不如一頭撞死,你也少了兩個累贅。”


    公公大喝著,聲音止不住的顫抖。


    婆婆趕忙走過去攙扶住了他,剛剛還話多的她,現在也不吱聲了,仿佛是狗找到了主人,怨毒的看著林淑珍,腰背挺直像是有了主心骨。


    林淑珍站在屋子裏,也不說話。


    公公長歎一聲,“唉,我知道這些年你心裏有氣,你日後要改嫁我也不攔著你。”


    聽到這話,婆婆不樂意了,“他爹啊,怎麽能這麽輕鬆的讓她改嫁。”


    公公搖了搖頭,示意婆婆不要說話,他看著林淑珍繼續說道:“咱們就按公道來說,你也要守寡三年,三年過後,你想幹嘛就幹嘛,我絕對不管。”


    林淑珍抿了抿嘴,看了一眼院子裏不停朝著這邊張望的丫頭,最終重重點了點頭。


    “好,我答應你。”


    公公一向是說話算話,隻要等三年,她就可以徹底自由,這筆買賣不說賺,但絕對不虧。


    接下來幾天,林淑珍出了錢給江家祖辦喪,也算是走的體麵。


    半個月後。


    江流兒吃了早飯去學堂,村裏的學堂離家有十裏的路,附近村裏的小孩都統一去那邊上學。


    先生曾經是個秀才,會試考了十年也沒中,為了家中生計才開了個學堂。


    像林淑珍這樣送丫頭去上學的,一隻手也數的過來。


    這是林淑珍家裏的祖訓,這個祖訓自然不是江家的,而是林家的。


    打小她娘就告訴她,女孩一定要學會識字,再不喜歡讀書也要會算賬,不然日後借著手藝開了飯館,錢都進了別人的口袋。


    公爹這些天身體徹底垮了,那天爬起來與林淑珍對峙看著像是迴光返照,婆婆天天哭嚎,聽的人腦仁疼。


    林淑珍搜羅裏家裏的髒衣服,用木盆裝著去河邊漿洗,躲個清淨。


    河邊張娘子撅著屁股用力搓著衣服,仿佛要把衣服搓出洞來。


    她這是生氣了吧,林淑珍想著,跨步走了過去。


    張娘子聽見動靜,哼了一聲,別過臉繼續搓衣服。


    林淑珍把盆裏的衣服拿出來,一邊洗一邊說,“你說的話我是聽了的,公爹用命威脅我,我隻能待夠三年才能走,你也別氣。”


    “我有什麽好氣的,坐牢子的是你,隻是我原本以為你是個聰明的,沒想到這麽笨。”張娘子沒忍住,還是開口接了話茬。


    “不過是一個老頭老太太,他們想死正好一並用席子裹了去。”


    林淑珍無奈的歎了口氣,“真有這麽簡單,不用他們說,我自己拿菜刀就動手了。”


    張娘子噗嗤一笑,白了林淑珍一眼,很快又滿臉愁容。


    “怎麽了?”林淑珍問。


    “家裏快沒糧了。”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她們麵前這條河平時都有七八米寬,想過河還得坐船,現在隻有細細的一條。


    今年的收成怕是難了。


    “我還有幾個銀子,先借你去買些糧。”


    張娘子聽了這話直搖頭,“不成,現在糧價漲的太厲害,一個銀子才能買一擔粗糧。”


    一兩銀子基本就是石磨村一戶人一年的收入,竟然隻能買一擔粗糧,這一擔想要撐過一個月都難。


    林淑珍在鎮上開的是餐館,對糧價是最了解的,鎮上的糧雖然也有小幅度的漲幅,但也沒有那麽誇張。


    這才過去一兩個月而已。


    “怎麽會這樣?”林淑珍不理解。


    糧食價格瘋漲是饑荒的前兆,到時候會死多少人幾乎是能預料的。


    張娘子這時看了看周圍,又湊近了些,用隻有她們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小聲說道:“你沒迴來之前,官府已經來收了幾趟糧了。”


    “出的價格是平日裏的兩倍,家家戶戶都把餘糧賣了,就留了些口糧,畢竟再過不久又要收成了。”


    林淑珍心中如同擊鼓,她想起半年前有個傳言。


    帝都有位仙師算了一卦,說是天下即將遭遇大禍。


    隻是這個禍究竟是什麽,他沒說,大家風風火火討論了幾個月也沒個結果。


    林淑珍站起身,喃喃一句,“不好了,要不好了。”


    張娘子見林淑珍如此慌張,也跟著站起來,連聲安慰,“沒事的,村長他們已經準備祭祀求雨了,隻要這雨一下,咱們還是不愁吃的。”


    祭祀幾乎年年都有,根據當年的情況請的神也不一樣,出一頭牛一頭豬、一隻羊,就可靈驗。


    但這個願望也不是亂來的,願望太大了仙人是不會理會的。


    洗完衣服,林淑珍憂心忡忡的迴了家,院子裏掛著用來晾衣服的繩子,抖一抖皺子掛上,風一吹都是皂角的香味。


    一進門婆母就恨恨的看著她,“你是不是又跑出去偷人了?你公爹這麽喊你也不應,你心裏還有這個家嗎?”


    林淑珍已經懶得和婆母爭辯,直接就想往裏走。


    婆母臉色變了變,低聲說道,“你公爹叫你,他要交代一些事情。”


    “我馬上過去。”


    看公爹那個狀態,隻怕是交代後事了。


    到了公爹住的房間裏,一股藥味就侵入鼻腔,裏麵還夾雜著一些難聞的味道。


    公爹早就下不了床了,吃的拉的全在床上解決。


    好在婆母防她如同防賊,什麽事都不要林淑珍插手,林淑珍倒沒有幹過這些糟心的事。


    “爹,我來了。”


    聽見聲音,床上如同枯槁的人艱難的睜開眼睛,嘴裏一直發出嗚咽的聲音。


    “淑珍啊......我求你一件事。”


    林淑珍走到床邊,微微點頭,“隻要不是太過分的,你隻管說。”


    “我知道你婆婆對你不好,但是她也老了,活不了幾年,家祖也走了,你要替他給你婆婆送終啊,就當是我這個老骨頭臨終前最後一點要求。”


    一大段話說完,公爹胸口不斷起伏,一口氣緩不過來,憋的臉都綠了才順過氣。


    林淑珍一聽這話臉色不好看,也不接話。


    之前說好的三年,現在還要拖著個婆母,這不就是變相的反悔嗎?


    見林淑珍這個態度,公爹著急的又開口。


    “就當是我求你,家裏這些東西全留給流丫頭,我也不嫌棄她是個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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