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們灰溜溜的迴到了縣衙,章縣令還等在後衙中,他身穿朝服,正準備衙役們一迴來就開堂受審高家大火一案,趕緊的將罪名扣在了顧家人的頭上,好盡快的平息此事。


    誰知道他正等的心急,管家便臉色驚慌的進來,稟道:“老爺,不好了,出事兒了!”


    章縣令額角突突一跳,尚未問,後頭幾個衙役抬著那個斷了腿的衙役,一群人便走了進來。


    章縣令豁然變色,站起身來,怒聲道:“這怎麽迴事?不是讓你們去抓人嗎,怎麽弄成這個樣子。”


    衙役頭兒忙忙跪下,臉色凝重,磕頭道:“大人,屬下們按照大人的吩咐去了顧宅,這才知道顧家的人因火災燒了房子,都住到了萬家去。屬下們便又到萬宅抓人,誰知道屬下們剛衝進去,就從屋裏出來一個男人,那男人氣勢實在逼人,不像尋常人,他不等屬下們進屋搜人,便拔了張常腰間佩刀,隻那麽輕輕一揮,竟就砍掉了張常的腿。那個男人讓屬下們滾出來……”


    章縣令一拍桌子,怒容滿麵,道:“他讓你們滾,你們就滾啊!你們這群廢物!”


    衙役頭兒縮了縮肩膀,想到在萬家小院裏瞧見的那個男人,還是怕的骨頭縫都發寒,他一點都不後悔帶著人跑了。


    他咽了咽口水,抬頭道:“老爺,您也知道屬下們的刀都是繡的,中看不中用,那男人隨便一揮就將張常的腿齊齊砍掉了,這……這怎麽瞧都不是一般人啊。屬下們覺得這個顧家人有點邪門,屬下們也是怕那顧家人真有大來曆,怕給老爺您惹了大麻煩,謹慎起見,這才先撤了迴來……”


    他唯唯諾諾的說著,章縣令豈能聽不出究竟來。


    不過衙役頭兒的話,也確實讓章縣令冷靜了一些。


    如今七星縣也算太平,衙役們平日裏最多拿佩刀嚇唬嚇唬街頭鬧事的老百姓,真動刀動槍的時候,章縣令自己也不記得有沒有過了。


    衙役們的佩刀早就生鏽了,就這樣的刀,揮人腿上能砍個銅錢寬的口子那就叫了不得了。一刀子下去齊根就將人的大腿給砍掉了,這確實不是尋常人能辦到的事兒,更何況,這若是沒點來曆,也不可能這樣囂張啊。


    章縣令站起身來,煩躁的在屋中來迴走了兩圈,迴頭又問跪著的衙役,道:“不是說顧家就兩個大肚子女人,沒男人嗎,這個……這個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衙役頭兒吸了口氣,道:“他說……他說是顧家的女婿,先前屬下們確實沒有打探到這顧家有男人的。”


    章縣令氣的迴身便狠狠踹向衙役頭兒,這一腳不輕,直接將衙役頭兒踹翻了出去。


    “一群廢物,還不去查!給本大人查清楚!”


    衙役頭兒連滾帶爬的帶著人諾諾應著,衝了出去,章縣令坐在太師椅上煩躁的大喘氣。管家站在一旁,蹙眉遲疑道:“老爺,如今可該如何是好?”


    章縣令頓時瞪了管家一眼,道:“還能怎樣,靜觀其變,關鍵是趕緊給本老爺查清楚那顧家到底什麽來頭!”


    他又想了片刻,到底是不能安心,斥了管家一句,道:“關鍵時候都是廢物!去給本老爺備馬!”


    章縣令很快便乘馬離開了衙門,卻是連夜往省城的方向去了。


    多年為官的經驗讓他敏銳的覺出這次的事兒有些不同尋常,這些年他做的事兒,知府大人可也都清楚的很,他每年也沒少往上頭孝敬。


    章縣令覺得自己和知府大人是一條船上的,如今出了事兒,也該稟報一聲知府大人才是,這樣那顧家倘若真有什麽來頭了,也能有知府大人在後頭撐著。


    章縣令剛出城,消息便被送進了萬宅。


    秦禦聽聞後,挑唇一笑,卻隻道:“很好,知道了。”


    顧卿晚早先敢管萬家的事兒,又敢讓紫竹和紫雲二人動高師爺,便不會怕章縣令。


    隻因她出京時,除了銀票以外,旁的都沒有帶,但卻帶了一枚大長公主給的公主府令牌。縣令府倘若來了人,她隻要將那令牌晃晃,裝成大長公主府的人,料想一個小小的縣令也不敢再尋她麻煩,更不會為一個高師爺,來得罪貴人。


    隻是後來,計劃趕不上變化,秦禦一下子將事情給鬧大了,燒死了高太太和那麽多人。


    不過,既然秦禦來了,顧卿晚如今有孕,也不想管這些煩心事兒,索性什麽都由著秦禦出頭了。她沒再多想縣令的事兒,是日夜,早早便躺下了。


    秦禦去沐浴收拾了一下,也跟著她躺在了床外。今日外頭有風無月,一陣陣的風吹打著窗戶,屋中隻床前點著一盞羊角燈。


    昏黃的燈光晃蕩著灑進床幔之中,秦禦躺在顧卿晚的旁邊,哪裏能睡得著?


    見顧卿晚抱臂側躺,背對著這邊,他小心翼翼的挪了一下,不動聲色的靠近,誰知道剛一挪動,顧卿晚便道:“再亂動,你就出去!”


    秦禦,“……”


    他身子僵了一下,又緩緩的躺了迴去。目光卻微含笑意依舊盯著顧卿晚,他知道顧卿晚心裏其實大氣已經消了,她大抵就是還有些小不自在,也可能是從前王府和京城給她帶來了太多的壓抑,如今她還不想那麽快的迴去京城。


    而自己的到來,便注定了她很快也得跟著他迴去,故而連他也不受待見了起來。


    秦禦眸光閃過些許寵溺之色,閃動了一下,在又一陣風拍打到窗戶上時,他手指輕輕一彈,噗的一聲,床頭的羊角燈頓時便應聲而滅,屋裏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秦禦緊跟著豁然起身,沉喝一聲,“誰!”


    躺在裏頭的顧卿晚也給嚇了一跳,這些天到七星縣過的並不平靜,連番出事,讓她以為又來了刺客什麽的。


    她忙翻了個身,本能的便伸手抱住了秦禦垂落在身側的手臂,安靜的沒出聲。


    秦禦在黑暗中略勾了下唇,抬手輕拍了下顧卿晚挽在臂上的手,道:“別怕。”


    他話雖這樣說,但卻沒躺下,依舊保持著緊繃的戰鬥狀態。顧卿晚哪裏知道他是在裝模作樣,見此便也一聲不敢出,挪了下身子更靠近了秦禦一些。


    秦禦又坐著,似傾耳聆聽了片刻,這才緩緩鬆了緊繃的身軀,道:“沒事兒了,許是風吹進來了,剛好外頭也有哪裏的野貓跑過。”


    他說著順勢躺下,展臂便將顧卿晚攬在了懷中,一下下安撫的拍著她的脊背。


    顧卿晚還睜大了眼眸,心跳微快,屋中沒有的燈,光線黑暗,外頭的風吹的好似更加起勁了,嗚嗚咽咽的聲音好像有人在痛哭,窗外的樹木被吹的搖搖晃晃,影子落進了床幔上,像是有鬼影在亂舞。


    顧卿晚被秦禦這一嚇,總覺得心裏有些不安,被秦禦趁機攬在懷中隻覺心安,便也沒再掙紮。


    過了半響,心跳漸漸平複,感覺到沒有了危險,她才迴過神來,掙紮了下要翻迴去繼續睡,秦禦卻哪裏肯再鬆手?他抱著她的力道加大,用臉頰蹭了蹭靠在自己胸膛邊兒的顧卿晚的,道:“你這女人又想過河拆橋啊?我不準!”


    顧卿晚,“……”


    被他這麽一說,她也有點臉紅。旋即又狐疑起來,抬眸盯著秦禦,道:“剛剛不會是你搞的鬼吧?”


    秦禦一臉茫然,道:“什麽?”


    顧卿晚見他神情不像作假,還目露探究,秦禦便捂著心口“嘶”的抽了一口氣,顧卿晚揚眉,秦禦便指了指傷口處,擰眉道:“方才起身猛了,扯了下。”


    見他額頭上冒了冷汗,顧卿晚頓時消了防備心,瞪他一眼,“沒事兒吧?”


    秦禦搖頭,眸中卻閃動著亮亮的波光,鎖著顧卿晚,像春湖在柔風下蕩起漣漪,他低聲道:“卿卿還是關心我的……我沒事兒,就是有點疼,卿卿別再動了,乖乖讓我抱著就不疼了。我保證,旁的什麽都不幹!”


    顧卿晚覺得既已決定給自己和秦禦一個機會,再端著也是矯情,此刻見他如此心下歎了一口氣,沒再掙紮,道:“睡吧。”


    秦禦聞言倒好像是得了什麽盛大的成就獎一樣,俊美的麵容上頓時揚起笑意來,低頭便在顧卿晚的額頭上重重的親了一口,道:“媳婦真好,睡吧。”


    他說著,將她更緊的擁住,率先閉上了眼眸,竟像是害怕她反悔一樣。


    顧卿晚隻覺額頭被他那下親的濕漉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段時日沒親近的原因,心跳竟亂了一拍。安靜的夜色裏,她的臉貼在他的胸膛上,能清晰的聽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鼻翼間是熟悉的幹爽的男性氣息,顧卿晚有些恍惚。


    旋即,瞧著秦禦緊閉的眼眸,她也抿唇笑了下,將頭枕在秦禦的身上,跟著閉上了眼眸。顧卿晚原本以為自己這些時日習慣了獨睡,如今躺在秦禦身邊沒那麽容易入睡,誰知道恰恰相反,很快她就窩在秦禦懷中沉沉睡了過去。


    睡到迷迷糊糊的時候,她好像感覺他動了動,有氣息噴撫在她的臉頰和脖頸上,她朦朦朧朧的想到了那日清晨在鏡子中看到的脖頸上的紅點,恍悟了過來,她有些惱,掙紮著想要醒來,奈何卻抵不住沉沉的睡意。最後懷著醒來再和某人算賬的念頭,顧卿晚徹底會周公去了。


    秦禦抱著顧卿晚卻怎麽也不可能像她一樣安然好夢,他整個人都呈現一種亢奮狀態,一發現顧卿晚迷糊了他便睜開了眼眸,像發現了什麽新奇事物一樣,一時摸摸顧卿晚的頭發,一時蹭蹭她的麵頰。


    見顧卿晚沒反應,便上了嘴,不時在顧卿晚的臉頰,嘴唇和脖頸上落下小心又細碎的吻。


    失而複得的心情美好的令人沉醉,他覺得他都不用睡覺了,隻這麽看著顧卿晚,便能得到休息,一點都不覺得疲累。


    “怎麽長的這麽快……”秦禦的目光最後緩緩的集中在了顧卿晚的肚子上。


    先前不是隔的太遠,就是不好一直盯著她看,使得他到現在都沒近距離好好瞧她。這會子顧卿晚脫了外頭的大衣裳,身上隻穿著輕薄的褻衣。褻衣貼在身上,她側身躺著,那已經圓圓凸起的小腹便異常明顯起來。


    秦禦瞪著眼,驚訝而新奇的瞧了半天,這才舔了舔唇,小心翼翼的將手放在了顧卿晚的肚皮上。


    從前她的小腹是平坦而柔軟的,如今卻鼓鼓的硬硬的,秦禦愈發覺得緊張,連唿吸都屏住了。他慢慢挪動了下,誰知道掌心下卻突然被錘了一下。


    這一下感覺的太明顯了,秦禦愕然的身子一僵,愣了一瞬,這才反應過來,是糖包又和他打招唿了。他心中掠過說不出的滿足和感動,又撫了撫方才被踢的位置,低聲道:“是不是爹爹吵著糖包睡覺了?好,爹爹不鬧你和娘親了。晚安。”


    他說著又輕拍了一下,這才收迴手,抬起身來,瞧著睡容安然恬靜的顧卿晚,也道了聲“晚安”又親了親顧卿晚的嘴角,這才抱著她睡了過去。


    而連夜趕路往省城的章縣令卻是在天亮時分才趕到知府府邸的,七星縣隸屬隨州,隨州府的知府周海龍已在隨州呆了兩任。


    七星縣是隨州府繁華之地之一,每年從七星縣送上來的孝敬自然也多。章縣令算是周知府的得力幹將了,聽聞章縣令一早就到了,周知府雖納悶,卻還是讓管家將其迎了進來。


    章縣令在書房等了約莫兩炷香時辰,周海龍才甩手進來,章縣令忙站起身來行禮,周海龍擺著手示意他坐。


    待丫鬟給周海龍上了茶,周海龍呷了一口,方道:“可是為那高家一事兒而來?到底怎麽迴事,怎鬧出如此的荒唐事兒來?”


    顯然,高家出了大秦第一蕩婦的事兒,連省城都聽到了消息。章縣令麵露著急之色,挪了挪身子,道:“是的,大人,下官正是為此事而來。下官懷疑高家的大火並非高師爺所放,乃是一戶姓顧的人家陷害高太太所為。”


    周海龍頓時蹙了眉,道:“一戶姓顧的?既不是高太太通奸,而是一樁謀殺案,那好啊,抓了這嫌疑之人趕緊審問定案,將此事拍成命案不就結了嗎!”


    章縣令苦笑起來,道:“事兒就出在這顧家上,下官也是這樣想的,結果派去顧家拿人的衙役卻被顧家人一刀斬斷了大腿攆了出來,大人,這顧家隻怕有大來曆,您可知道最近是否有什麽貴人來了隨州?”


    周海龍聽的也是大皺其眉,若是尋常人,哪裏敢光天化日的將官府派去的衙役直接砍了腿,且不說這驚人的武力了,這等對官府動手的行事作風,搞不好是要判個造反罪的啊!


    周海龍放下茶盞,道:“你再詳細說說這顧家。”


    章縣令忙將顧家和高師爺一家的牽扯等等,都詳細的交代了一遍,周海龍越聽神情越是凝重起來,道:“這麽聽來,高家的大火分明就是顧家所為,不過一夜之間,便將當夜縱火的幫兇和主謀都鏟除的這麽幹淨利落,確實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對了,你手下的衙役不是見了那顧家的姑爺嗎?可有畫出影像圖來?”


    章縣令搖頭,道:“下官來的匆忙,並未繪圖,不過那衙役下官此來倒帶了兩個。”


    周海龍便點頭吩咐道:“叫李畫師和那兩個衙役進來。”


    但凡衙門都是有專門繪影像圖的畫師的,這個李畫師便是繪製影像圖的高手,很快他便被帶了進來,根據兩個衙役的描述,在紙張上幾經修改,緩緩畫出了一張秦禦的畫像呈給了周海龍。


    章縣令見影像圖畫了出來,忙也站起身走到了書案後,站在周知府身後細看,見畫中人人物俊美,龍睛鳳目,果然一瞧就非池中物,頓時冷汗又冒了出來。


    周海龍盯著那畫像,卻喃喃道:“怎瞧著如此眼熟……”


    他思索著,突然麵色大變,一撐桌子,豁然站了起來。


    ------題外話------


    這章補昨天的,晚上二更,可能會十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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