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的大火,一直燒到了天亮才算完,這條巷子離縣衙並不算遠,燒成了這個樣子,天亮後都沒有見官府派人過來查問一聲。


    縣令連做個樣子都欠奉,也難怪當日高家當眾欺負萬氏母子都沒一個人敢站出來說句公道。


    顧卿晚和莊悅嫻一夜未眠,到天亮時見顧家那邊火都撲滅了,火勢也不曾蔓延過來,這才少用了一點清淡小粥,準備安歇了。


    誰知還沒被扶進裏屋,萬娘子便來了,她的身後還跟著個頭發胡須都已花白,雞皮鶴發的老人,老人身後跟著背了藥箱的中年人。


    顧卿晚麵露詢問之色,萬娘子笑著道:“是這樣的,民婦聽說兩位夫人也是被迷暈了過去,兩位夫人畢竟是有身孕的,也不知道那迷藥可有什麽妨礙之處,還是讓大夫給把把脈才好,這位是咱們七星縣醫術最高的劉老大夫,兩位夫人是能容劉老大夫給請了脈再歇息?”


    顧卿晚聞言略怔了一下,她自從昨夜受了驚嚇,心思都被那場大火吸引了,被救後,感覺也沒什麽,倒糊塗的將這一茬都給忘記下。


    一時間她神色微顯緊張,忙道:“還是萬娘子想的周全,勞煩老大夫給我和嫂嫂都請個脈吧。”


    她說著又讓紫竹去扶莊悅嫻也過來,在八仙桌旁坐下,那老大夫搭上了顧卿晚的脈,兩手輪換著直診了兩炷香時間,這才又換了莊悅嫻,也診了片刻,劉老大夫摸著胡須站起身來。


    顧卿晚忙道:“怎樣?孩子可有受到影響?”


    劉老大夫道:“兩位夫人不必過於擔心,兩位所中迷藥並不是非霸道,再加上藥是摻在食材之中,食材在烹飪的過程中,那迷藥又被減弱了不少,到兩位夫人體內的迷藥並不多。若是頭三個月胎兒成型期,或許還有點影響,如今孩子都盡五個月了,當是無礙的。”


    顧卿晚和莊悅嫻齊齊的舒了一口氣,旁邊萬氏又問道:“那,用不用吃點什麽藥清除下體內餘毒之類的?”


    劉老大夫笑著道:“倘若兩位夫人實在不放心,老朽倒也可以開些個清熱解毒的湯藥,但這是藥三分毒,老朽的意思還是能不吃便別吃了。”


    顧卿晚聞言已是笑道:“劉老大夫說的是,我倒也知道幾種有解毒功效的膳食,這兩日會吩咐丫鬟們多多準備些的,多謝劉老大夫了。”


    丫鬟將劉老大夫送走,莊悅嫻也謝了萬娘子,萬娘子麵露不好意思,道:“非是民婦想的周全,不瞞兩位夫人,民婦也是驚魂不定的,慌了神,哪裏能想的這樣周全,都是包掌櫃的功勞,是他提醒了民婦,民婦才想起此事來。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民婦便退下了,兩位夫人快快歇息吧。”


    萬娘子轉身去了,莊悅嫻卻笑著道:“想不到那包掌櫃的,一個大男人,倒還挺細心。”


    顧卿晚也是笑了笑,心裏想著,迴頭再送兩盒子傷藥去,多加點玉蓮花蜜,那包掌櫃年紀輕輕的,又還沒娶媳婦,還是將臉給治好了好。


    高府中,魏氏一早起來,送走了高師爺,便坐在梳妝鏡前,對鏡理妝,她正拿了一盒子胭脂往臉上抹,丫鬟便低聲在她耳邊稟報道:“昨兒夜裏,金三萬帶著人按太太的意思燒了那顧宅,隻可惜……萬氏母子命大,被……被人給救了出來。”


    魏氏聞言雙眸一下子陰霾了起來,揮手便將一盒子胭脂砸在了地上,揚起一地的紅塵。


    “這個廢物!”


    魏氏低聲咒罵著,心恨不已。


    她嫁進高家來,先後生養了三個丫頭,去年才剛給高老爺添了個兒子,兒子還小,她自然不肯讓高老爺接了高健宏迴來的。


    高健宏迴來了,她的孩子哪裏鬥得過年長的兄長,將來這高家的一切還不都得歸了高健宏?


    她在高老爺麵前表現的賢惠,那是因為她知道高健宏不可能乖乖跟著高老爺迴來,她冷眼看著高健宏和高老爺鬧起來,才能顯出她和自己兒女的好來。


    而如今高老爺既然有了收拾顧家,懲罰高健宏的意思,魏氏自然要抓住機會,置高健宏於死地,免得留下什麽後患。


    高老爺令混混金三萬帶人教訓一下顧宅的人,讓她們少多管閑事。因高老爺並沒有具體吩咐怎麽教訓,故此魏氏便私下授意金三萬放火殺人。


    事後,隻需和高老爺說,是誤解了高老爺的意思,魏氏自然會為他求情。


    隻是她沒想到,萬氏母子的命竟然這麽長,讓他們躲過了這一劫。


    她深吸了兩口氣,這才吩咐道:“告訴金三萬,若是他敢胡亂說話,仔細他的小命!”


    丫鬟應聲退下,魏氏冷哼了一聲,對鏡畫起眉來。


    顧卿晚手中的勢力畢竟大大不如秦禦,顧卿晚以為是高老爺犯蠢,讓人縱火,並不知道放火的乃是魏氏。


    而那金三萬從高府出來,還沒晃蕩出高府後巷就被人罩了個麻蛋,一棍子打暈,片刻後被丟到了一處幽靜的小院。


    他頭上的麻袋被摘掉,一盆冷水潑下,金三萬咳嗽著轉醒過來,還沒反應過來,他便被人拎著脖子提了起來。


    “昨夜放火燒顧宅的就是你?”


    有慢悠悠的聲音響起,金三萬睜開濕漉漉的眼,就見不遠處的太師椅上坐著一個男人。


    那男人身材高大,微微低著頭正把玩著一隻毛色金黃的小絨球,姿態隨意,有些漫不經心,俊美的像是一副畫卷,渾身都透著一股和尋常人不一樣的矜貴和霸氣。


    但男人略微勾起的右唇角,卻帶著一股冷厲的殺意,令得金三萬渾身一顫。


    他還沒從驚嚇中迴過神,提著他的宋寧便又重重卡了下他的脖頸,“找死嗎?說話!”


    這些人,他招惹不起!


    金三萬很快意識到了這點,忙示意下,宋寧略鬆了下手,金三萬跌落在地上,一邊兒咳嗽一邊兒道:“這位爺饒命,小的不知道爺說的是什麽,小的昨夜沒……啊!”


    金三萬話沒說完,一道寒光閃過,他隻覺耳朵一涼,右邊耳朵已是被齊齊削掉,落在了地上。


    金三萬疼的捂著耳朵,滿地打滾,宋寧嫌他太吵,沉喝一聲,“閉嘴!再喊就削掉你的嘴!”


    金三萬忍住疼,爬起來跪著,秦禦才又道:“還不說?”


    “是,是小的帶人幹的,小的有眼不識泰山,爺饒命啊!”金三萬知道這次是真碰上了狠的,哪裏還敢欺瞞,緊跟著便將魏氏也供了出來。


    秦禦眸光微眯,輕笑出聲,道:“這可當真是無知者無畏啊,魏氏……很好!”


    他言罷,衝金三萬招了招手,金三萬忙爬到了秦禦的近前,秦禦抬腳壓在金三萬的肩頭,踩著點了幾下,道:“聽好了,昨日夜裏跟著你去縱火的那些人,有一個算一個,給爺都找來,一個都不能少,明白?”


    金三萬自以為這是讓他將功折罪的意思,自然是連連點頭,再說,若不將這些人都找來,豈不是要讓他自己承擔一切罪過了?


    秦禦放下腳來,宋寧這才提著那金三萬離開。沒半日功夫,金三萬便將縱火的混混們都帶了過來,秦禦卻已不在那小院,宋寧一個眼色,幾個侍衛上前便撂倒了他們,全部塞了嘴綁了起來。


    金三萬瞪大了眼,不甘而怨憤的嗚嗚直叫,宋寧瞥了他一眼,嘲笑的挑了挑唇,道:“敢放火燒禮親王府的郡王妃,還想活命?嗬,你這樣的,能勞爺親自料理,都是祖上冒青煙了,好生等死吧,記得下輩子做個明白人。”


    金三萬怎麽也沒想到禮親王府的郡王妃,能和自己聯係上,震驚太過,身子一軟倒在地上,連掙紮都忘了。


    宋寧迴到萬宅時,秦禦已做了易容,又變迴了包掌櫃的模樣,宋寧稟報了所有人都已抓好的消息,道:“請二爺指示,該賞他們一個什麽死法。”


    秦禦卻望了眼顧卿晚的方向,道:“不急,先留意下你們郡王妃打算怎麽處理此事,讓她自己出了這口惡氣,消了氣,爺再清理這些尾巴。”


    言罷,他沉默了一下,突然道:“你說爺裝病,你們郡王妃會來看看爺不?”


    宋寧,“……”


    他覺得秦禦現在就像個對什麽都缺乏信心的孩子,追問大人尋求肯定。


    宋寧默了片刻,到底道:“二爺,其實您幹嘛不直接麵對郡王妃,跟郡王妃道歉,攤開了說清楚呢?您這樣子,將來還不是早晚要和郡王妃說清楚的,到時候萬一郡王妃又覺得二爺在戲弄她,更為生氣了怎麽辦?”


    秦禦聞言擰著眉,使得那張皺巴巴的臉愈發猙獰起來,他半響才歎了一聲,道:“你不懂。爺這會子若是直接到她麵前去,萬一她還怪爺,又偷偷溜了呢?咱們這次帶的人不多,萬一看不好,再弄丟了人,你讓你家爺上哪兒再找人去?”


    秦禦的口氣有些無奈,他如今對顧卿晚,已是被打擊的沒了半點脾氣和自信。


    從前他以為萬事盡在掌控,結果顧卿晚卻兩次逃離成功,這若是再來一次,他下次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了,更何況,就算找到了,也得錯過他們孩子的出生。


    “郡王妃不會再逃離的吧……”宋寧禁不住哆喏道。


    秦禦盯著他,道:“你確定?”


    宋寧舔了舔幹澀的唇,覺得還是謹慎些好,顧卿晚那樣不好掌控的女人,他就沒見過,鬼才知道她會不會一個看不住,就又跑了。


    宋寧突然深深同情其秦禦來,道:“爺,可是您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啊,您一個外男,這也沒法靠近郡王妃啊。”


    秦禦揉了揉額頭,道:“先這樣跟著她吧,等爺弄清楚你們郡王妃到底想要的是什麽,再做打算吧。”


    宋寧瞧著秦禦無計可施,又頭疼萬分的模樣,再度深深同情了秦禦一把,覺得將來他一定要找個聽話的,一時又想起了文晴來。


    他讓文晴幫著勸解顧卿晚的,也不知道那丫頭聽話了沒。


    內院的廂房中,文晴的腿傷塗抹了顧卿晚特別配製的膏藥,已是略好了一點,她讓小丫鬟扶著到了廂房。


    顧卿晚見她來了,忙讓丫鬟扶她坐下,道:“我又不是沒人伺候,你好好養傷便是,這會子跑出來幹嘛。”


    文晴笑著道:“奴婢好多了,失火那日奴婢沒能陪在郡王妃身邊,總也不放心,就讓九兒扶奴婢過來看看郡王妃。”


    顧卿晚敏銳的察覺到了她稱唿上的改變,略揚了揚眉,道:“從前不是都喚我姑娘的。”


    文晴道:“從前是怕喊夫人,郡王妃聽著刺耳,奴婢這才一直喊的姑娘。可喊郡王妃才是正經啊,奴婢覺得還是喊郡王妃好,左右姑娘現在就是二爺的郡王妃。”


    顧卿晚,“……”


    她覺得文晴今日特別的奇怪,她微微探究的瞧著文晴,道:“還是喊姑娘吧,我都習慣了。”


    文晴卻搖頭,道:“郡王妃難道還是不肯原諒二爺嗎?郡王妃就算為小郡王考慮,也該早早迴去王府啊,郡王妃看,外頭的世界多險惡啊,這迴差點就出大禍。郡王妃,奴婢覺得還是早些迴王府好,小郡王出生在王府中才最妥當。”


    顧卿晚被她一口一個郡王妃叫的頭都暈了,忙抬手止住她的話,道:“文晴啊,是不是誰跟你說了什麽?”


    文晴連連搖頭,道:“不曾,真的不曾,這些都是奴婢自己憋在心裏老久的話。趁著這次意外,奴婢才敢說出來。”


    顧卿晚又狐疑的看了她兩眼,道:“行,我會考慮考慮的。”


    文晴這才歡喜的點頭,被扶著走了出去,出了廂房,文晴想了想,卻讓九兒將她扶去了莊悅嫻的屋。


    被賜了座後,文晴道:“夫人,奴婢覺得郡王妃還是迴王府的好,夫人不知是怎麽想的,奴婢鬥膽,能否請夫人和奴婢一起多勸勸郡王妃?”


    那廂,紫竹剛好端了一碟子新做的糕點進了顧卿晚的屋,將糕點放下,顧卿晚看了眼,道:“嫂嫂最愛吃這板栗糕,可給嫂嫂送過去了?”


    紫竹笑著道:“已經送過去了,奴婢看文晴去見夫人了,還專門吩咐多加了些分量。”


    顧卿晚嘴角抽了抽,道:“文晴又見大嫂去了?”


    紫竹點頭,顧卿晚不用想都知道,文晴是幹嘛去了,她頓時竟有些無言以對。


    這個文晴,這到底是怎麽了……突然間的,也恁是古怪了些。還學會拉幫結派了,真是翅膀硬了,還是有人挑唆這丫頭什麽了?


    顧卿晚正琢磨著此事,外頭萬娘子卻匆匆的來了,顧卿晚示意紫竹迎了她進來,萬娘子便福了福身,道:“本是不該打攪夫人清淨的,但方才外院傳來消息,說是包掌櫃突然高燒不止,大抵是傷口反複了,伺候的小廝說夫人昨兒送過去的燒傷藥有奇效,想再替包掌櫃求點藥,卻不知夫人是否還有?”


    顧卿晚對那個對她有救命之恩,又心細的包掌櫃倒是心存感激的,加上人家本來就有傷未好,為救她,還傷上加傷的,她也過意不去。


    聽聞他現在高燒不止,顧卿晚便站起身來,道:“按說,我那燒傷膏藥用了就不會再反複才對啊,怎麽會又燒了起來呢,燒傷藥膏也不是能胡亂用的,這樣吧,我也略懂些歧黃之術,我先隨萬娘子過去瞧瞧,也讓人趕緊去請大夫來,這高燒可不敢馬虎。”


    萬娘子連連應聲,顧卿晚便隨其走出了房間。


    ------題外話------


    妞們,七夕快樂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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