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禦的話讓劉先生考慮再三後,他頓時決定遵從自己的內心,道:“在下的話還沒說完,雖乍一看兩副字難分伯仲,但是明顯還是這副玉體字更有風骨,更難得一些,在下選它。”


    婁閩寧緊跟著道:“有些人寫了一輩子的字,卻隻能說字寫的漂亮,一輩子都難形成自己的風格,這副玉體字已經有了自己的風格,假以時日,說不得還能另辟蹊徑,形成派別,我也選它。”


    墨源老先生點頭,也道:“老夫也是這樣以為。”


    在場讚過皇帝字好的豈止劉先生一人?這會子再改口,都有和劉先生一樣的顧忌,怕落了諂媚的名聲。


    再來,這會子說顧卿晚的字不好,那其實和說皇上的字不怎麽樣差不多,這也不太好啊。


    本來還在顧慮選了顧卿晚的,皇上和太後會不開心,這會子見有人已經帶了頭,便也紛紛表示讚同。


    左右將來皇帝真惱,總不能將他們都下大牢吧。法不責眾,再說,顧卿晚的字確實比雲瑤郡主的要高明一籌,他們這也是公平起見嘛。


    最後八個人都選了顧卿晚的字為魁首,隻有剩下的兩個人,選了雲瑤郡主的,秦禦見大局已定,很是公正明理的道:“爺自然是看爺的女人,這字怎麽看,怎麽好了。不過,為了避嫌,爺還是不予評論了吧。”


    眾人,“……”


    就隻差誇上天了,這還叫不予評論?


    於是,片刻後,青蓮山長再度捧著顧卿晚的字往二樓去給太後過目了。


    “太後娘娘,這是十一個評判選出來的書藝的魁首之作,請您過目。”


    青蓮山長將手中捧著的紙張呈上,禮親王便率先迫不及待的斜著身子湊了過去,瞧了眼頓時一愣,旋即眸光一閃,揚聲笑道:“喲,這一筆字倒是頗得玉體字的精髓啊,乍然一看,倒像是禦筆!不錯,不錯!”


    太後也是愣了一下,接著便禁不住捏緊了手中的紙張,帶著指套的手險些將紙張戳破。


    這樣的字,並非一兩日能夠練出來的,除非從小便習的是玉體字,顧卿晚是其祖父開蒙的,除了從小就臨摹顧明承字體的顧卿晚,在場的姑娘再不會有第二人能寫出這樣的一筆字來。


    太後萬萬沒想到顧卿晚竟然又來了這一招!


    方才畫藝比試,她就取巧,弄了個旁人不敢言不好的理由,那大秦國的存亡昌盛做筏子。現在倒好,又拿她的兒子當墊腳石,這種手段,被她玩了一次又一次!


    還有完沒完了!


    這個小賤人!


    太後準備好了這次要給顧卿晚難看,結果這副字卻讓她覺得像是被戳漏了氣,咬牙切齒卻已經憋不出一個屁來,她有種被顧卿晚狠狠玩弄的感覺!


    “本王記得太後是很欣賞皇上的字的,慈寧宮中便掛著皇上的一副字,不防將這副也帶迴去吧,掛在一起,倒也相得益彰嘛!”


    禮親王像是看不到太後難看的臉色一般,哈哈一笑,再度點著那副字說道。他言罷,這才像是剛想起來一般,轉頭問青蓮山長道:“對了,這字上也都不留姓名的,這是哪位姑娘的佳作啊?”


    太後,“……”


    青蓮山長含笑道:“正是王府上顧姨娘所寫。”


    禮親王一愣,旋即看向了太後,道:“哎呀,竟然又是顧姨娘得了頭籌,這顧姨娘大抵也是拚盡全力在完成太後的懿旨了。畢竟這比試是太後之命,她若不能勝出,也算給太後丟臉了。太後還等什麽,快些宣布比試結果吧,甭讓顧姨娘懸著心了。”


    禮親王妃見太後不言語,便笑著衝禮親王道:“太後自有分寸,必定知道顧姨娘是在遵懿旨行事,王爺便不要催促了。”


    太後聞言臉色更加難看,什麽叫遵照她的懿旨贏的,她要是下旨讓那小賤人去死,她是去還是不去?


    不過捏著那副字,太後卻也無論如何都說不出這字不好的話來,她那樣說了,等於直接打了皇帝的臉。


    再來,經由顧卿晚這樣一弄,本來世人便得再想起秦英帝殺了自己恩師的事情來,她若是再將顧卿晚的這副字評的一文不值,那便有點太過了,畢竟玉體字是得到文人墨客們承認的,公然貶損,顯得刻薄寡恩。


    太後深吸了一口氣,將手中字遞迴給青蓮山長,道:“評判們都很公正。”


    青蓮山長行禮後,下去宣布結果,太後臉色微沉,已難掩不悅,旁邊的鎮國公夫人也擰著眉,不自覺的用手揉捏著發際線,她有點頭疼。


    雖然這一場比試陳二姑娘沒下場,可那不是什麽光榮事兒,說明陳二姑娘連入試的資格都沒有,人家顧卿晚卻又贏得了魁首。


    這若是接下來的琴藝比試,陳二姑娘不能贏了顧卿晚,別人還不得笑話她,說她有眼無珠,丟了個好的,選了個樣樣不如的。


    還有婁閩寧,更有理由要求她給他退親了。


    維東山長宣布了顧卿晚再度贏得魁首的結果,頓時雲瑤郡主便沒忍住狠狠咬了下唇,神情瞬間猙獰。


    她沒想到自己為今年的比試從去年便開始苦練,竟然最後得到的會是這樣的結局!


    顧卿晚到底又寫了什麽,怎麽連太後都同意了她的魁首!這怎麽可能!


    雲瑤郡主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便是江雲縣主得魁首,也比那個女人得要強的多啊!


    靜雲女學的女學生們方才就有些不服氣,這會子聽到又是顧卿晚的魁首,頓時便更加氣恨了,紛紛要求看看得魁首的字到底是什麽樣。


    維東山長倒也沒多言,也預料到了會是這種結果,吩咐道:“去將顧姨娘的字拿下來,供眾人傳閱,至於那畫藝的魁首,因為有些特別,太後已經下旨要帶進宮中,擺放在皇上的禦書房中,便不能拿出來供大家觀看了。”


    姑娘們聞言頓時更驚,當時也有不少參加畫藝比試的姑娘們看到了顧卿晚那副樹脂畫,這會子消息也都傳開了,故此大家都已經知道顧卿晚畫了一副活靈活現的真龍圖,但是太後竟然要將那副圖帶迴去放在禦書房,這真龍圖得畫的多好啊?


    她們還是非常震驚,也想象不出來畫怎麽可能跟真的一樣,還差點被認成活物。


    不過畫看不到沒關係,一會子她們要使勁的挑挑那字的錯處,最好能將這個書法的魁首給搞掉了。


    很快,顧卿晚的字便被送了出來,因為靜雲女學是今次比試的主場,故此靜雲女學的女學子們也占據了離評判樓最有力的位置,最先看到了那副字。


    原本還心存挑剔之心的她們,見到那副字後,卻有些蔫了,那字是真寫的好,即便她們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承認。


    倒也有姑娘性子刁蠻,不服的昧著良心開口,道:“我看這字也不怎麽樣嘛,反正是沒有雲瑤郡主寫的好!”


    她旁邊的姑娘忙就拉了拉她的衣袖,道:“別說了,你沒看到那字和女院門前門柱上的差不多嗎。”


    “門柱上的?可是咱們女學門柱上的那不是禦筆嗎?那個顧姨娘她的字怎麽會和皇上差不多?”


    “別說了!這字確實好,評判們所評是公正的。能得魁首,總有其道理。”


    這些話飄進雲瑤郡主的耳朵裏,雲瑤郡主正盯著顧卿晚的那副字看的雙眸發紅。


    她難以相信,自己費了那麽大的功夫,竟然就這麽輸給了一副“禦筆”!


    顧卿晚怎麽能夠這樣卑鄙狡詐,一而再,再而三的用這樣的手段!


    怪不得呢,怪不得連太後都沒能攔阻下來。


    雲瑤郡主覺得自己再多看這字一眼,一定會吐血的,她匆匆將手中字傳遞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顧卿晚已經連著贏了兩場了,她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她怕下一場的琴藝比試,顧卿晚還會贏。


    不可以!這絕對不可以!


    雲瑤郡主有些驚慌,她長長的指甲嵌進了掌心,修剪精美的指甲頓時折斷。雲瑤郡主這才鬆開緊握的手,抿了抿唇,悄然離開。


    評判樓上,眼見下頭已經開始準備琴藝的比試,太後卻越來越煩躁,她也有些擔心顧卿晚再贏上一場。


    冊封顧卿晚做了秦禦的側妃沒什麽,關鍵是太後丟不起這個人,受不住這個氣啊。


    太憋屈了!


    旁邊站著的王公公早就瞧出了太後的不妥來,忠心耿耿的他,自然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太後著急難受啊。


    他趁著無人注意,衝身後的太監施了個眼色,那太監心領神會,悄然的下樓而去。


    青蓮山長也在此時上樓和太後說起了接下來的琴藝比試,道:“太後娘娘,參加琴藝比試的姑娘有三十人,加上顧姨娘便是三十一位。若是一個個來彈奏,太是耗費時辰了些。故此,商議後便一致決定,這三十一位比試者同時彈奏各自的曲目,由精通音律的琴藝先生站在旁邊傾聽,誰的曲子亂了音調,便被淘汰,最後勝出的自然便是琴藝比試的魁首。太後娘娘覺得這個法子可還好?”


    太後聞言點頭,道:“哀家也確實有些乏了,便如此吧。”


    青蓮山長忙躬身應了,下去傳話。


    太後雙眸微眯,心想著這樣也好,省的那顧卿晚再弄出什麽幺蛾子來。皇帝不擅操琴,這彈琴更是和大秦的昌盛綿延扯不上什麽關係,這次但願不要再出什麽差池才好。


    那邊比試琴藝的姑娘們已經在等著進場,為了公平期間,今日所有參加琴藝比試的姑娘們都是用同樣的琴,所有的琴都是靜雲女學提供的。


    這會子顧卿晚隨著姑娘們也領了一把琴抱著,正準備進場,卻聞身後響起了一聲熟悉的喚聲。


    “顧姐姐。”


    是雲瑤郡主的聲音,顧卿晚低垂的眼眸中閃過些許不耐煩,麵上卻隻能撐起笑容來停住腳步,轉過身看去。


    果然就見雲瑤郡主滿臉笑意,抱著一把琴,和永寧侯府的大姑娘馮梓月並肩走了過來。


    “顧姐姐恭喜你啊,連著贏了兩場比試,顧姐姐想必對這琴藝比試也是勢在必得吧。”


    雲瑤郡主說話間到了顧卿晚的近前,她的聲音不算小,頓時便引得姑娘們紛紛駐足看了過來,且眼神也因為雲瑤郡主的話變得有些不善。


    顧卿晚挑唇而笑,衝雲瑤郡主福了福身道:“郡主太高看我了。郡主也知道的,我雖然救了王妃的性命,但那是因為我承蒙寂空大師看中,傳授醫術,救人乃是理所應當,從來沒有想過要以此邀功。卻沒想到王爺和王妃竟會為我請封側妃之位。太後又下了懿旨,令我參加今日的比試,贏得三場方能恩賜我側妃之位。我這也是趕鴨子上架,實在沒有辦法。太後如此看中我,我總也不能讓太後失望,駁了太後娘娘的顏麵不是?不過是勉力一試罷了,郡主便莫要笑話我了。”


    雲瑤郡主聞言隻恨不能撲上去咬死顧卿晚算了,她主動上前打招唿,可不是為了給顧卿晚提供機會,解釋清楚今日之事的!


    可偏偏,她又被顧卿晚給利用了!


    “原來竟是如此,是太後下旨令她參加比試的呢。”


    “我先前還以為是她不安於室,做了妾室還非要來湊這份熱鬧,出這風頭。”


    “太後懿旨,哪裏有不遵的道理,這麽看,她也沒什麽錯。”


    “可是太後怎麽會……”


    ……


    太後明明知道顧卿晚的身份參加今日的比試不合適,卻為什麽還會下這樣一道懿旨呢?


    前些時日,禮親王妃中毒,因當時驚動了整個太醫院,故此想瞞都瞞不住。傳遍了京城,多得顧卿晚出手才救了禮親王妃的性命,此事更是傳的神乎其神的。


    隻是多數人都覺得那是訛傳,畢竟顧卿晚的醫術勝過整個太醫院的太醫們,這事兒聽著就比靠譜。


    然而今日卻從當事人的口中得到了證實,人家救了王妃的性命,這是大功,請封側妃也是應該的。可是太後卻偏偏沒有一口答應,反倒提出讓顧卿晚贏得今日比試的三場魁首。


    這稍稍一想,便是為難啊。


    而顧卿晚不得不遵照懿旨前來,且還得拚命贏,不然她就不能提升到側妃,也會讓禮親王府很是難看。


    弄清楚這些,四周的姑娘們對顧卿晚倒是莫名少了些敵意,卻多了些惋惜和同情。


    雲瑤郡主自然也感受到了氣氛的變化,氣的差點又折斷一根指甲。


    她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道:“我可沒笑話顧姐姐,我說的是實在話呢,我的琴藝是不行的,一會子肯定不是顧姐姐的對手,倒是馮妹妹,琴藝出類拔萃,上次禮親王府的賞花宴上一曲更是繞梁三日,一會子我可就等著欣賞顧姐姐和馮妹妹的精彩對決咯。”


    雲瑤郡主口中的馮妹妹,正是站在她身旁的永寧侯府大姑娘馮梓月。


    顧卿晚衝馮梓月笑了下,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雲瑤郡主便道:“呀,咱們快過去吧,要開始了呢。”


    說話間她率先抱著琴,往擺設好的場中而去,馮梓月也衝顧卿晚略點了下頭,邁步而去,隻她走到顧卿晚身邊時,也不知是誰擠推了兩下,顧卿晚頓時便和馮梓月撞在了一起。


    兩人同時驚唿了一聲,接著手中抱著的琴也同時掉在了地上,發生兩聲沉悶的嗡響。


    “馮姐姐,你沒事兒吧?”


    有人去攙扶馮梓月,顧卿晚目光卻落在了掉落在地上,差不多交錯疊放著的兩架琴上。


    自打方才雲瑤郡主過來,她就一直提著神,就怕那女人又出什麽幺蛾子,可惜還是出了事兒。


    不過此刻她和馮梓月並沒有受傷,顧卿晚便念頭一閃。


    這一幕絕不是意外,所以問題是出在了兩把琴上嗎?


    “沒事兒,大家都慢點,不要擁擠。顧姨娘,你還好吧?”


    馮梓月被扶起來,整理了下儀容,看向了顧卿晚。


    顧卿晚還跌坐在地上,對著兩架琴發怔,聞言她率先抱起一架琴來,趁著起身的功夫,略低頭聞了聞琴上的氣味。


    琴上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香,這是馮梓月的琴!


    她站起身來,將抱著的琴遞給了馮梓月,道:“我沒事的,馮姑娘也沒事兒吧?給你琴。”


    “多謝。”


    馮梓月衝顧卿晚福了福身道謝,也沒推拒顧卿晚的好意,正準備去接顧卿晚手中的琴,旁邊卻有個穿鵝黃色裙衫的姑娘彎腰抱起了地上那琴,道:“馮姐姐,這架才是你的琴呢。”


    顧卿晚的眸光頓時一銳,似笑非笑的眯著眼眸盯向那姑娘。


    那姑娘被顧卿晚一盯,登時便露出了一些慌亂之色,隻緊接著她便沉穩了下來,將那琴又往馮梓月的懷裏塞了塞,道:“馮姐姐,這架才是你的琴,我方才看的很清楚呢。”


    顧卿晚頓時便抬手,笑著一把推開了那姑娘手中的琴,衝馮梓月道:“馮姑娘,咱們用的琴都是一樣的,皆是剛剛從先生那裏領的,有什麽你的,我的呢。馮姑娘若是不接我這琴,我可會以為馮姑娘看不起我的哦。”


    顧卿晚的眸光隱有深意一般,馮梓月瞧了瞧顧卿晚手中的琴,眸光略閃。


    她也覺得剛才撞摔的有點不對勁,若真是有人刻意為之,大抵這場陰謀是衝著眼前人去的。


    馮梓月對顧卿晚沒多少好感,但是這不代表她就樂意被人算計其中,被人做了筏子當槍使。


    她衝顧卿晚笑了笑,道:“多謝顧姨娘了。”


    言罷,馮梓月毫不遲疑的接過了顧卿晚手中的琴,邁步衝比試場去了。


    旁邊抱著琴的姑娘卻垂了頭,狠狠咬了咬唇,顧卿晚上前一步,硬生生拿走了她手中的琴,道:“這把琴就給我用吧,多謝了。”


    不管雲瑤郡主在搞什麽鬼,她分明意在將自己和馮梓月的琴調換了,顧卿晚偏不讓她得逞,倒要看看雲瑤郡主接下來的戲怎麽唱。


    待後頭的姑娘入了場,顧卿晚卻抱著琴折返到了發放琴的地方,福了福身,道:“先生,我可不可以再換一把琴?”


    那負責分發琴的青衣先生卻蹙眉道:“每個人一把琴,這裏隻準備了足數的琴,如今都發完了。”


    那邊眼見諸姑娘們都已落座,顧卿晚蹙了下眉,沒奈何,正準備轉身,卻聽一個聲音道:“用這把琴吧,把你手中的琴給我檢查下。”


    顧卿晚再度迴頭,正見不知何時,婁閩寧抱著一把琴走了過來,麵上帶著幾分清淡的笑意,卻將手中一把琴呈到了顧卿晚的麵前。


    顧卿晚的目光禁不住落在他托著琴的右手上,手腕那裏有一塊很明顯的灼傷痕跡,烙印在優雅溫潤如玉竹般的手上顯得格外礙眼。


    婁閩寧似察覺到了她的目光,略動了動手臂,青蓮色的廣袖又垂落了下來一點,將將把那一塊傷疤遮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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