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禦竟然連宋寧的醋都吃,顧卿晚有些啼笑皆非,趴在他的胸膛上也著實笑了一下,這才眼波流轉著道:“做殿下的屬下可真是危險啊,不僅要盡心盡力的辦事,還要準備好隨時迎接主子莫名其妙的脾氣,宋寧真可憐。”


    秦禦卻將顧卿晚壓在了身下,道:“若是為昨夜刑部牢房的事兒,卿卿大可不必尋宋寧了,他什麽都沒打聽到。”


    顧卿晚聞言笑意微斂,蹙起了眉,道:“難道將死,劉民生都不肯吐露顧家的事兒?”


    劉民生不像是會替周家守口如瓶的人啊。


    顧卿晚正納罕,就聽秦禦道:“劉民生已經死了。”


    顧卿晚一愕,驚訝道:“不是今日午時才斬首的嗎?如何就死……”


    她說著已是反應了過來,沒到斬首的時候,劉民生卻死了,宋寧那邊沒有聽到任何有用訊息,說明劉民生是在劉佳慧到刑部前就死了。哪有那麽湊巧的事兒,一定是有人察覺到了她的安排,故此提前一步殺人滅口了。


    顧卿晚的臉色難看了起來,道:“周家可真夠囂張的,刑部要犯都敢動手,殿下不準備在刑部也安插兩個禮親王府的人嗎?”


    秦禦聞言卻道:“刑部?尚書便是禮親王府的人,至於下頭的小蝦小將……嗬,不妨趁著這次整頓一二。周鼎興敢將手伸到刑部去,便莫想再完好的收迴這手。”


    秦禦這些天心情太不好,完全沒心情顧忌顧卿晚的那些事兒,劉民生的事兒便忘記特別交代刑部尚書一聲,讓其重點防禦下周家狗急跳牆了。結果就出了這樣的紕漏,周家幾次三番的跳出來和他作對,秦禦顯然是惱了,此刻他臉上的冷意有些滲人。


    顧卿晚卻沒想到,秦禦會將刑部尚書是禮親王府的人,這樣重要且隱秘的事兒,衝她脫口而出。


    她怔住,一瞬又想起昨夜秦禦被她輕易哄好的事兒,她心中好似明白了一些什麽,眸光微閃,瞧著秦禦的神情變得有些複雜。繼而,她卻突然想到昨日去禮親王妃那裏奉藥,陳嬤嬤還請示禮親王妃過個幾日就是王妃發帖請京城貴女們來賞花的日子,問王妃生病了,是不是取消了賞花會。


    禮親王妃當時還說,她這幾日恢複的差不多了,不必取消賞花會。而整個王府的下人們都知道,王妃準備賞花會,就是為了給世子爺和二爺挑選未來正妃和側妃的。


    顧卿晚想著,曬然一笑,道:“可惜了……倒讓周家暫時躲過了一劫。”她言罷,又道,“殿下想賴床便賴著吧,我可得起來了,昨兒我大嫂傳了信兒,說是她想去瞧行刑的。我得去陪著大嫂,已經請示過王妃同意了。”


    秦禦聞言卻擰了下眉,抓著已經坐起身的顧卿晚,道:“看行刑?你不會害怕嗎?何必非要去尋那個刺激,瞧了也是難過。”


    他眉宇間有些擔憂之色,無意,看到馮子業被斬首,隻會提醒她們顧家抄家時所發生的一切,隻會提醒當初顧家的男人也是那樣被刀斧手生生砍掉頭顱的,可是有時候人就是會自找罪受,身處漩渦掙紮不出,畢竟看著仇人被斬首總是大快人心的。


    顧卿晚笑了笑,道:“大嫂想去,我不能讓她自己去麵對那些。”


    秦禦歎了一聲,到底鬆開了顧卿晚,卻道:“收拾下吧,爺陪你們去。”


    一個時辰後,顧卿晚接了莊悅嫻,乘坐著馬車到了午門前。


    今日行刑,又是鬧的沸沸揚揚的武舉舞弊案,要被斬首的還是一品將軍京畿衛大都督這樣的大官,故此不少來瞧熱鬧的百姓和武舉人。還沒到時辰,行刑台前便站滿了人,竟然很是熱鬧。


    馬車快到行刑台前便挪不動,停了下來。


    顧卿晚和莊悅嫻帶好帷帽跳下馬車,一眼就瞧見秦禦也下了馬,已站在馬車旁邊。他身上穿著一件尋常的藏青色長袍,沒戴什麽飾品,頭上也扣了一頂帷帽,很低調的樣子。奈何氣質出眾,人又高大挺拔,不管身在哪裏都給人一種鶴立雞群之感,還是引得不少人往這邊看了幾眼。


    “走吧,本王已讓人準備了一處隱蔽些的地方。”秦禦言罷,上前輕輕攬著顧卿晚,避開擁擠的人群往前走,金桔也忙護著莊悅嫻跟在身後。


    人潮湧動,秦禦將顧卿晚護在懷中,顧卿晚眼瞧著前頭那高高的行刑台,雙腿微微有些發軟。


    記憶中的一幕,在眼前閃過,漫天的血光,熟悉的麵容被大刀帶的飛起來,耳邊是觀刑百姓的謾罵聲叫好聲,還有莊悅嫻撕心裂肺的哭聲,她倒在地上被黑暗吞噬。


    前頭接近的行刑台就是一年前斬顧家父子的地方,陽光肆意照在行刑台上,斑斑點點的血跡清晰可見,那些經年累月染上的血色中就有她的祖父和父親留下的熱血。


    顧卿晚雙腿微軟了一下,腋下便有一條手臂,有力而堅定的攙扶住了她,輕輕一帶將她拉進了懷裏。


    顧卿晚靠在秦禦身上,隻覺他的胸膛寬闊而溫暖,帶著熟悉的氣息,沉穩的心跳聲貼著耳膜傳來,似能傳遞給她力量一般,不管如何,在這一刻,靠在他懷裏,她覺得格外安心。


    近午時,刑部的官兵才押著刑車到了行刑台,監斬的是刑部尚書,馮子業被押上了行刑台跪下,刀斧手拿著明晃晃的大刀站在旁邊。劉民生雖然已經死了,但是卻也不能免除身首兩處的結果,屍身被拖上了行刑台,且因其的自戕行為,皇帝下旨降罪其家眷。


    男子流放苦寒之地,女子由官妓淪為軍妓。


    看完了行刑禮,顧卿晚將莊悅嫻送迴去,卻被秦禦帶著去了仙嶽樓。秦禦趁此機會將沈擇幾個約了出來,同來的還有陳心穎的父親陳三爺。


    大家坐在一起用了膳,顧卿晚便將畫好的圖紙拿了出來,笑著道:“我預算了一下,除去了買臨河那塊地的銀子,咱們的酒樓要建起來,再添置好所需的東西,加上買廚子和活計這些,大抵還要四萬兩銀子之多。不知道幾位爺都準備拿多少銀子?出的銀子多,將來占的幹股便多,不過銀子少也沒關係,這看著建造酒樓,忙前忙後的,以及酒樓建起來做掌櫃,經營的都需要有人來負責,總之手頭不寬裕,便可出力,也是一樣的。咱們今日最好商議下各占多少幹股,然後正式的將文書簽好。”


    顧卿晚言罷,將畫好的圖紙放在桌麵上推了出去,道:“這是我畫好的酒樓草圖,第一張便是酒樓建造後的大致模樣,各位都看看,也好心裏有個數。”


    李東哲離的最近,順手就取過了那圖紙,隻看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睛,咽了咽口水,道:“這是樓?這怎麽會是樓?樓閣還能建成這個樣子?”


    他的反應太劇烈了,以至於大家都好奇了起來,旁邊郭棟一把搶過了圖紙,頓時也呆若木雞,沈擇和陳詠硯等不及了,側過身子去瞧,皆是驚訝不已。


    看了半響,沈擇才指著那圖紙道:“這好像是四層的樓閣,不要看這個盤旋的樓梯的話,再將上頭遮住,倒也有些樓閣的樣子。”


    他說著還是有些不可思議的嘖嘖出聲,道:“這樣的樓閣,當真不曾見過,若真的能建造起來,想必便是咱們酒樓的菜品一般,也能客來如雲。小爺覺得準備的入夥銀子太少了,準備迴去再搜刮搜刮再追加五千兩!”


    顧卿晚聞言不由揚眉,道:“所以呢,沈大公子最後準備出多少銀子入夥?”


    沈擇手中折扇在指端轉了一圈,又滑進手中,道:“小爺拿八千裏銀子。”見顧卿晚唇角抽了抽,沈擇不好意思的甩開折扇,略擋了一下臉,道,“其實小爺就是平日裏太愛收藏些古玩字畫,手頭這才緊了些。”


    言罷輕咳了兩聲,捅了捅郭棟,道:“棟子有銀子,多拿點湊出四萬兩銀子不成問題。”


    郭棟笑了下,將圖紙拍在了桌上,道:“就衝這圖紙,小爺把家底都拿出來,出一萬五千兩!”


    他身子不好,長輩們難免溺愛,平日裏沒少補貼,相比而言,倒比沈擇幾個要有錢一些。


    陳詠硯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道:“小爺隻能出三千兩了,不過這京城的好廚子,小爺倒可以找來幾個!廚子的事兒就包在小爺身上了。”


    陳詠硯和李東哲平日都是愛花天酒地,出入煙柳巷,揮金如土的,還真沒什麽存項,他們說窮,是真窮。


    李東哲也嘿嘿笑著,不好意思的瞧了顧卿晚一眼,道:“可惜了,平日不該肆意揮霍,如今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都沒法好好把握啊。小爺也能力有限,也出三千兩吧。不過我母親的陪嫁裏,倒是有一本私家食譜,小爺可以將食譜想法子弄到手,貢獻給咱們的酒樓。”


    顧卿晚點頭,道:“食譜不能白要,也是可以算上幹股的。伯父您呢?”


    陳三爺正拿著那圖紙看的認真,不同於沈擇幾個,他從前乃是工部尚書,工部是朝廷掌管營造工程事項的衙署,耳濡目染,陳三爺卻能從圖紙中看到一些門道。


    他的眼睛越來越亮,神情也越來越激動狂熱,顧卿晚又喚了一聲,陳三爺才從圖紙上抬起視線來,道:“伯父……隻準備了一千兩銀子,這酒樓營建的事兒,若是世侄女放下交給伯父,伯父保證建的和這圖紙上一般無二。另外,酒樓將來的經營之類也可交給伯父。”


    顧卿晚知道陳家的情況,若非日子拮據,又被長房壓迫,陳三爺這等文人,又是曾做過尚書的,是萬萬不會出來經商的,聽陳三爺說隻有一千兩銀子,她也不意外,笑著道:“瞧伯父說的,您能來負責酒樓建造,那是大材小用!我能有什麽不放心的,這樣的話,咱們現在還差一萬兩銀子。當日買那塊地用了一萬八千兩,是我大嫂拿的,剩下的一萬兩也由我顧家來出。另外,顧家也出一本食譜,是我大嫂的嫁妝,到時候由我大嫂負責調教廚子做出地道的菜肴來。”


    先前顧卿晚用來買地的銀子,乃是從大長公主那裏得的珠寶和太皇太後賞賜的金子。用過後已經沒剩多少了,不過顧卿晚覺得有玉蓮花在手,短時間內再掙個一萬兩銀子對她來說,應該並不算太難。


    酒樓是她的一步棋,她必須是最大股東,掌控絕對的話語權才行。


    見她口氣極大,要拿剩下的一部分銀子,沈擇幾個倒不意外,隻當是秦禦給顧卿晚置產。


    畢竟他們都看到了,人家禦史彈劾的真沒什麽錯,秦禦雖然還沒有妻,但絕對已經走上了寵妾滅妻之路。


    若不然,顧卿晚一個罪臣女眷,上哪兒拿出這麽多的銀子來,口氣這樣大。


    沈擇幾個不覺打趣的看向秦禦,秦禦卻隻有苦笑的份兒。他倒希望顧卿晚能伸手管他要銀子,可他先前提了那塊地,顧卿晚轉眼就自己買了地將他撩到了一邊兒。


    商議了一番,顧家直接占了酒樓四成的幹股,剩下的六成,郭棟拿兩成,沈擇幾個分刮了其它的四成,當場便簽了文書,幾人都按了指印,這事兒便算徹底定了下來。


    顧卿晚站起身來,幾人舉杯相慶,秦禦坐在旁邊,瞧著興高采烈,滿臉冒光,好像馬上就要坐擁金山銀山的幾個兄弟,突然覺得這排擠不要搞的太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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