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沒病的人,生生躺在床上,整日整日的,是很折磨人的一件事情,秦禦被顧卿晚各種軟磨硬泡,花樣百出的勸解,簡直如同上刑,好容易才熬過了一天。


    本以為照顧卿晚躲避他的那種態度,堅持一天就不錯了,誰知道秦禦翌日醒來,剛舒展了下身體,一躍而起,想要去練武房打套拳腳活動下筋骨,結果顧卿晚就來了。


    見他穿著一身單衣站在屋中,她頓時便麵露不認同,上前道:“殿下怎麽又起來了,心脈受損,要臥床!”


    秦禦有些喘不過氣兒來,還沒商量一二,顧卿晚便到了近前,親自挽住他的手臂,將他往床上引,清麗無雙的麵龐上浮現出護士小姐專業的溫暖天使般笑容來,柔聲道:“殿下要聽太醫的話,將身體養好,王妃才能放心啊。”


    她溫柔如水,苦口婆心,秦禦被美人挽著,腳下又沒出息的往床邊過去。


    顧卿晚將他帶到床邊,伸手扣住他的肩頭一推,便將秦禦又按迴了床上,道:“天色還早,殿下再睡會吧。”


    秦禦,“……”


    他昨天被顧卿晚折騰了一天,臨到睡覺,禮親王妃又讓陳嬤嬤送來了一碗補湯,非說是宵夜,他是真不想喝,奈何顧卿晚勸著,不厭其煩的一勺一勺的喂。


    結果夜裏躺下,隻覺胃裏全是湯湯水水的,一陣陣不舒服,身上又僵硬,翻來翻去,好容易睡著都不怎麽安寧。


    他從小習武,每天起來是必定要練上小半個時辰的,風雨無阻,除了有兩次受重傷,實在起不來,這次雖受了些內傷,可萬萬沒到可以懈怠的程度,故此早上他都有去打一套溫和些的拳。


    今日一早到了時辰便自動醒來了,誰知道如今顧卿晚站在床邊卻要他睡覺。習慣是很可怕的事情,習慣早上習武,偏不讓做,就會覺得抓心撓肺,渾身像生病一樣不舒服。


    秦禦禁不住衝顧卿晚和顏悅色的道:“卿卿,爺的身體已經好多了想要出去走動走動,就走走路,舒展下身體,不會牽動傷口的。”


    顧卿晚卻果斷搖頭,道:“殿下,清晨外頭的空氣很涼的,殿下肺也略有受傷,唿吸了冷空氣便要咳嗽不止,咳嗽必定牽動受損的心脈,殿下還是再睡會兒吧。”


    秦禦歎了一聲,道:“可爺睡夠了,實在睡不著了啊。”


    顧卿晚笑著道:“沒事兒,那就閉目養神吧。”


    秦禦,“……”


    顧卿晚卻給秦禦壓了壓被子,道:“殿下怎麽還不閉眼?”


    秦禦覺得自己這樣被壓製著不行,早晚沒病也得被生生折騰出病來,一個狠心麵上便冷硬了起來,他豁然坐起身來,誰知道還不等他唿喝出聲,顧卿晚便眨巴著眼睛道:“要不,殿下躺著,我給殿下哼個小曲?”


    秦禦聞聲,身子頓時僵在了那裏,美人要唱曲,還是頭一迴,這不能辜負啊。


    立時他硬起的心腸又軟了,不必顧卿晚催促又躺了迴去,顧卿晚眉目間閃過些狡黠之色。


    唱曲嘛,就當哄孩子了,以前k歌時也沒少給人唱著聽,她一點壓力都沒有。


    見秦禦目光灼灼盯著自己,顧卿晚挑眉道:“閉幕養傷,不然不唱了。”


    秦禦雖然很期待顧卿晚的歌喉,可卻也頓時有種被轄製的死死的感覺,迎著顧卿晚盈盈若水的眼眸,他最後卻還是不受控製,認命的閉了那雙異色眼眸。


    顧卿晚想了想,便輕輕哼唱,給秦禦唱了首《天淨沙》。


    離鄉路,腳步染塵土,青衣顧,留一抹楚楚……西風路過去何處。天涯路,可有鄉伴歸途?


    顧卿晚的聲音偏綿軟,哼唱這樣帶著些淒清的曲調,竟也悠揚婉轉,悅耳動聽的緊,蕭瑟的歌詞倒襯的她的聲音愈發空靈清婉。


    秦禦從前不過是在煙花之地聽過曲兒,那些都是不正經的女人,唱的靡靡之音,從前覺得還聽得,如今一比,卻隻覺高下立見,倒有些聽出了神。


    顧卿晚哼唱完,他垂放在床邊的手指還在輕輕的敲點著,片刻才悠忽睜開眼眸,就見顧卿晚還坐在床邊,垂眸瞧著他。


    她的麵龐顯得很溫婉嫻靜,靜靜瞧過來的目光,清透明淨,許是還沉浸在方才小曲兒的悠遠鄉愁中,秦禦這會子也沒那麽心浮氣躁了,再瞧著這樣安靜坐著的顧卿晚,隻覺就算這樣躺著,好像也還不錯,安寧恬靜,卻也難得。


    故此,秦禦也不知顧卿晚是怎麽辦到的,總之,他又莫名其妙的被顧卿晚擺弄了兩天。


    三日後的盡午時分,秦禦撐著都快僵硬的身子,有氣無力的靠在軟枕上,看著坐在床對麵桌案後頭繪製草圖的顧卿晚,額頭有一根青筋一下下的抽。


    他已經被生生拘在屋裏三天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幾天是怎麽過來的,照他的脾氣,怎麽就忍受著被顧卿晚管束了三日呢。


    他現在瞧向顧卿晚的眼神,有些犯忌憚,什麽叫花樣百出,什麽叫軟刀子割肉,什麽叫溫柔鄉英雄塚,他算是知道了。


    不過這溫柔鄉,還真不是好享受的。


    秦禦覺得自己快被磨瘋了,兔兔卻蹲坐在書案上,正悠閑的守著一盤瓜子磕著吃,見秦禦又瞄著顧卿晚,蠢蠢欲動的分明想探身下床,兔兔吐了瓜子皮,轉了個身,偷著咧了咧嘴。


    果然,那邊秦禦還沒碰到鞋子,這邊兒顧卿晚便像是頭頂長了眼睛,抬起頭來,視線從紙張移到了秦禦身上,道:“殿下要喝水嗎?殿下稍等,我這就給殿下倒。”


    秦禦是真憋不行了,頓時沒好氣的道:“爺不喝水,爺要放水!”


    他說著一把掀起被子,靸鞋氣急敗壞的往後頭的淨房去。


    顧卿晚又低頭畫了兩筆,收了尾,方才站起身來,腳步不急不緩的往淨房外走去。


    這兩天秦禦也曾企圖用上淨房出恭啊,或者動手動腳的手段來嚇走她,不過很顯然,要固執起來的顧卿晚總能克製住秦禦,反倒是秦禦害怕被顧卿晚知道自己是在裝病,又惱怒起來,故此有些束手束腳的。


    顧卿晚到了淨房外,耳邊沒聽到什麽聲音,便敲了敲隔著淨房的屏風,道:“殿下,您這一個時辰都來好幾趟淨房了,敢問您是不是得了腸結之症?要不還是請太醫來看看吧?”


    正如顧卿晚所說,他早上也沒吃多少東西,喝多少水,上淨房哪裏有什麽水放?不過是顧卿晚不準他下床走動,借上淨房舒展下身體罷了。


    秦禦覺得自己無比憋屈,堂堂一個郡王,如今弄的比天牢裏的犯人還沒自由。


    如今上個淨房沒動靜,那女人竟然也追過來,不依不饒的問他是不是大便苦難,得了腸結之症。


    秦禦臉色都黑了,腳步沉沉走出了淨房,盯著顧卿晚,道:“顧卿晚,你還是不是大家閨秀?這等話,你也說的出來!”


    顧卿晚卻麵色如常,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好意思的,眨眼道:“人吃五穀雜糧,偶爾有腸結之症也是在所難免,殿下雖然有天人之姿,可也並非神仙,都是凡俗肉胎,有什麽不好說的,殿下若真得了那種羞於啟口的病症,可千萬不要諱疾忌醫啊。”


    秦禦聞言差點氣個倒仰,俊美麵容上也不知道是被她這種態度氣惱的,還是和她討論便秘的問題,真羞的慌,浮起一層紅暈來,他抬手點了顧卿晚兩下,終是一甩袖,邁著重重的步子又迴去床上躺著了。


    見顧卿晚也走了過來,他一個翻身,丟給顧卿晚一個煩躁的背影。


    顧卿晚瞧著男人充滿怒火的背脊卻禁不住垂頭忍笑了下,覺得這麽養了幾日,秦禦的臉色好像也差不多恢複了血色,且她還想趁著這兩日趕緊將浮雲堂的圖紙畫出來,便上前拍了拍秦禦。


    秦禦傲嬌的抖了下肩頭,甩開她的手,顧卿晚便道:“我瞧著殿下今天氣色好多了,原還想著是不是請太醫來瞧瞧,若是太醫說殿下差不多恢複了,便不再拘著殿下了,可殿下這樣不配合,那還是再養兩日吧。”


    顧卿晚話音沒落,秦禦便猛然翻過身來,一般抓住顧卿晚的手臂,便將她拽的跌在床上,躺在了他的身影。


    他抱著她,妖冶的麵上帶著些笑意,眉目晶燦,似有金芒自雲層流瀉而下,映亮整個天地,勾唇便啄了下顧卿晚因呆愣而微張的唇瓣,道:“爺就知道卿卿不舍得一直為難爺。”


    顧卿晚卻挑起眉來,道:“為難?我明明都是為了殿下好,殿下卻不領情,這話怎麽說的,好似殿下不需要臥床養病一般,難道殿下其實不曾受傷?”


    她說著微微眯了眼,秦禦嚇了一跳,忙道:“哪裏,卿卿不相信爺,總該相信太醫才對,卿卿趕緊去給爺請太醫吧,這麽些天,爺真養的差不多了。”


    秦禦本就是動用功力,令脈搏虛弱的,太醫再來看診,他沒再裝病,自然便得了太醫恢複神速,已無大礙的診斷。


    他總算從寢房中走了出來,是日傍晚,秦禦坐在水閣後的小花園中,吹著晚風,吃著茶點,看顧卿晚站在湖邊喂魚,宋寧大步過來,稟道:“將軍府劉管事來了。”


    秦禦讓人去托將軍府查全豐當的事情,聞言便知是有了消息,吩咐宋寧將人帶過來。


    顧卿晚也忙走到了桌邊,戴上帷帽,站在了秦禦身後。


    秦禦卻瞥她一眼,道:“又不是婢女,站著做什麽,坐。”


    言罷,順手扯她一下,顧卿晚便跌坐在了秦禦旁邊的大理石圓凳上。


    那邊宋寧已帶著個瞧著極年輕的管事過來,那管事行了禮,秦禦略抬了抬手指,令其起身,問道:“可是前兩日爺讓打聽的事有了消息?”


    劉管事忙道:“迴二爺的話,本來叫了管事進府問過便好,但因二爺吩咐了,要小心行事,莫弄出大動靜來,小的怕誤了二爺的事兒,便隻能旁敲側擊的打聽,這才晚了兩日,不過小的已經打聽清楚了。”


    他言罷,從懷中摸出一張紙來,道:“當日那兩個人,帶著一張三年前的當票前去贖當,是王掌櫃接的手,按規矩,便需對照了當日客人留下的畫像和指紋,兩者對上,方可贖當。那瘦高年輕的公子,麵容倒是和畫像對上了,可手印卻差之甚遠,故此那二人沒能贖成東西,拿著當票便離開了。”


    他言罷,從懷中摸出一張紙來,呈給秦禦,道:“這是小的拓印的畫像圖,那指紋卻是沒法拓的。殿下也知道全豐當的規矩,咱們將軍府雖然有幹股在裏頭,可卻也當不了家,其他幾家權貴在當鋪也都有掌櫃的,那原圖實在不好拿出來。”


    秦禦聞言倒也沒苛責,接過那圖紙攤開瞧了兩眼,上頭畫著一個俊逸男子的影像,和顧卿晚前兩日男裝的模樣倒是有幾分肖似,秦禦將畫像遞給了顧卿晚,擺手令劉管事退下。


    “這上麵畫的……應該是我大哥吧。”實在不怪顧卿晚認不出來,隻怪這古代的畫像太抽象寫意了。


    怨不得那日見到了男子和大哥也不過猛一看想象,這畫像也能對上了。


    顧卿晚捏著那畫像,琢磨著道:“那天金權帶著那個像我大哥的人,行動都鬼鬼祟祟的,這事兒定然和我顧家有關。那男子必定是裝扮成我大哥去全豐當取某樣東西。”


    她言罷,看向秦禦,道:“顧家抄家時,他們大抵是從顧家得了當票,隻是不知道到底大哥在當鋪存了什麽東西,如今顧家已經沒了,還值當周家這麽費心的要取那東西出來。”


    秦禦聞言認同的點頭,道:“想必是金權隻知道取東西,要對畫像圖,卻並不知還要比照手印,這才會尋了個容貌肖似你大哥的人前去冒名頂替。如今東西沒拿到,他們勢必不會善罷甘休。”


    顧卿晚也是這樣想的,不覺手心冒了汗,道:“那我大哥豈不是危險了?假的不成,他們一定會去尋我大哥,脅迫他的。我大哥如今孤身一人,又被朝廷官兵看管,怎麽對付的了他們,如是落到了周家人的手中……”


    顧卿晚麵色不覺蒼白下來,豁然起身,來迴走了兩步,道:“這可怎麽辦……”


    秦禦瞧了她一眼,修長的食指骨節禁不住在石桌上輕敲了兩下,緩緩動了動薄唇,聲音清淡卻一字字的道:“你留在王府,做本王的女人,本王這就派人去滄州,護好你哥哥,如何?”


    顧卿晚萬沒想到他此刻會說這樣的話,聞言頓住,看向秦禦。


    卻見他並沒瞧她,隻是一手漫不經心把玩著桌上的茶盞,略勾著唇角,目光瞧著湖麵被晚霞染的微紅的波光,神態顯得慵懶而從容,似有種已穩坐釣魚台的矜傲。


    顧卿晚咬牙切齒,怒聲道:“秦禦,這麽落井下石,趁人之危,你不覺得卑鄙可恥嗎?”


    秦禦聞聲這才轉頭看向顧卿晚,水光映襯下,他妖冶的麵容帶著些輕嘲的冷然,道:“顧卿晚,爺現在按著你,就在這要了你,你才叫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吧?你如今還不是爺的女人,爺可沒幫你的責任。”


    他說罷,忽而又一笑,笑意有幾分肆意和邪惡,道:“你知道的,爺最不喜歡空擔罵名,一般擔了罵名,便要坐實的,要不你再罵爺幾句?”


    顧卿晚麵色便有些微微發白起來,她死死盯著秦禦,心裏明白,他就是還記著她從前在大軍中沒同意做他的女人,拂了他麵子的事兒,這會子打量著她擔心顧弦禛,硬要逼著她就範呢。


    眼前這個男人,喜怒無常,說變臉就變臉,即便喜歡她,也不介意在時機合適時,對她來下狠的,她顧卿晚何德何能,敢接受他這樣的喜歡?


    秦禦和顧卿晚對視著,見她身影寥落單薄,臉色微白,冷著臉的樣子,有著幾分脆弱的倔強,他心中有點後悔。


    其實他也知道的,現在是自己表現的時刻,他無條件幫助她,保護她大哥,自然會讓她感激他。


    可他心裏也清楚,顧卿晚這個沒良心的女人,便有感動,也不至於就能為此對他動情。且這女人心智堅定,就不願意做妾,他便幫她,她還是不願意。


    更何況,他也不要她的感動感激,軟的不行,那就直接來硬的好了,要得了身,折了她的羽翼,將人困在身邊,他便不信,這女人天長地久的能不動情。


    隻要她留下來,成了他的女人,他自然會對自己的女人好的,彼時再彌補也不遲嘛。


    如此好的機會,他不用,這不是對不住自己嘛。


    這樣想著,秦禦馬上就又心硬如鐵起來。


    秦禦將一向擅長的把握時機,果斷出手,不擇手段,隻求結果的處事方法也用在了處理感情問題上,卻不知道自己出了一記昏招。


    顧卿晚心裏已經對他大大的打了個叉號,她覺得眼前這男人,果然不愧為玩弄人的權貴子弟,既然他已經將她當成了可以拿自己的身體做交易的那種女人,她又豈能讓他失望?


    顧卿晚盯著秦禦看了半響,垂下眼眸,臉色蒼白的對秦禦點了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她垂了明眸,卻沒發現那個坐在水邊的妖孽男子,聞言後頃刻間從眉梢眼角蕩起的灼灼明輝般的愉悅。


    那一瞬間宛若春迴大地的笑意,令他妖冶的麵龐,簡直比天邊的霞彩更加奪目,更加勾人沉迷。


    他豁然站起身來,跨前一大步便到了顧卿晚的身邊,一把將她擁進懷中,緊緊抱著,柔聲道:“卿卿既跟了爺,你的大哥,便是爺的大哥,你放心,爺不會讓人碰爺的大舅兄的。”


    顧卿晚埋首在秦禦胸前,聞言眸光嘲弄,一個姨娘的哥哥,算什麽大舅哥,既然方才說的好似一場交易,這會子又表什麽柔情?豈不是可笑。


    可她麵上卻點了點頭,道:“你能讓他們快些去滄州嗎,我怕周家那邊也已有了動作了。”


    秦禦撫了撫顧卿晚的長發,道:“好,爺這就去安排,令他們日夜兼程,勢必在周家人之前趕到滄州,護得你哥哥周全。”


    顧卿晚依在秦禦懷中,柔順的點頭,麵上卻露出為難之色,咬唇道:“我……我雖然答應了殿下,可……可殿下且允我適應兩日再……更何況,殿下的身體也還不曾完全恢複……”


    秦禦原本見她平靜應了,還有幾分狐疑,此刻瞧她麵色微白,半遮的眼眸中露出些許彷徨無助,又似有些羞恥抗拒的模樣,頓時倒放下了心來。覺得她果然是擔心哥哥,真的答應了自己。


    他有些憐惜,也不想將她逼的太緊,便親了親顧卿晚的額頭,道:“好,你留在王府,爺其實……其實也沒那麽急。”


    說著他少年的俊美麵容上,到底閃過幾分不自在,耳根微紅起來。


    他言罷,放開顧卿晚,又道:“爺去安排下。”


    顧卿晚垂眸點頭,秦禦便大步往前頭去了,腳步頗有些意氣風發的輕快。


    顧卿晚瞧著他遠去的背影,勾唇輕輕一笑,笑容有些發冷。


    他都不介意踐踏她的尊嚴來逼迫她就範了,她也不介意逗逗他,讓他知道下,玩弄人其實沒那麽愉快。


    她答應了他,想必他就不會防備著她逃跑了。明日該能跑的更順利些才對。


    秦禦既派人去滄州,又勒令其快馬加鞭,日夜兼程,等後日她逃掉,再央婁閩寧想法子去救大哥便是,左右都要承婁閩寧的人情離開京城了,承一次人情是欠,兩次也沒大差別了。


    更何況,欠人情,總是比直接出賣身體來的強吧。


    等她跑了,秦禦第一時間應該是找她,待他迴過神來,隻怕才會想到大哥的事兒來,到時就算秦禦反悔,再派人去追迴這批人,也已經要晚上好多天了。


    有秦禦的人先護著大哥,顧卿晚一點都不擔心,自己逃跑這兩天會耽擱了救人。這般也算臨走前戲弄了秦禦一場,也不知道等她跑了,秦禦會不會被氣的吐血。


    秦禦的傷養的差不多了,顧卿晚便沒再往他那邊去報道,縮在自己的廂房中寫寫畫畫,她不喜歡做事隻做一半,這圖紙,既然接手了,在離開前,不管怎樣,她都想要完成。


    秦禦那邊雖然因為顧卿晚答應了要留在他的身邊而興奮不已,恨不能時刻讓顧卿晚跟在身邊,但見顧卿晚不再主動過來,他也沒讓人去喚她。


    他覺得這很正常,大抵那女人是剛剛答應,沒適應過來,就像他現在,雖然很想見到她,可見到了又覺得好像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怪不自在的。


    他不該逼她那麽緊,給她點時間適應,他自己也冷靜下,這樣也不錯。


    故而翌日,難得的,兩人離的這麽近,竟彼此安穩的過了一天。不過盯著這邊院子動靜的禮親王妃卻有點著急起來,入了夜,她坐在梳妝台前,一麵準備卸妝,一麵聽陳嬤嬤迴稟今日從翰墨院傳來的消息。


    “二爺臥床了這幾天,顧姑娘親力親為的照顧,太醫看過了,說二爺的傷勢恢複的出奇的好。”


    “本王妃就瞧著那姑娘是個貼心仔細的穩妥人,你瞧,這不答應了本王妃,便不怕辛苦的親自照顧阿禦。也難為她了,竟然能勸製的了阿禦,要本王妃說啊,阿禦性子太爆,跟匹沒轡頭的野馬一樣,就得有這麽個人,能轄製住他才成。”禮親王妃不覺笑著道。


    “王妃瞧人,就沒錯過。”陳嬤嬤附和了一句,這才又道,“前兩日相處的倒是挺好的,隻不知道昨日又出了什麽事兒,今天顧姑娘便迴了廂房,這一日都沒踏足外頭一步,二爺竟也沒過去找人。”


    禮親王妃聞言笑容收斂,蹙起眉來,道:“這又是怎麽說的?好端端的,怎麽又成了這個樣子!”


    見她麵色微顯焦灼,陳嬤嬤搖頭表示道:“二爺的性子,也沒人敢過分探究,倒不知道是怎麽迴事。”


    禮親王妃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來,道:“這孩子怎麽如此不爭氣呢,本王妃都這麽安排了,他也不知道把握,真是……真是……”


    她跺了跺腳,道:“不行,嬤嬤去讓人喚阿禦過來,本王妃親自問上一問。”


    陳嬤嬤見禮親王妃著急,想著不讓她問問多半也睡不好,便應諾而去。


    秦禦過來時,身上穿著件銀白色繡淡黃色祥雲滾邊的廣袖長袍,他邁步間,燭光將錦繡映照的一片銀光,翩翩濁世白衣佳公子,風姿特秀,整個明堂都好似亮了不少,倒是比平日裏瞧著多了幾分清逸風發。


    他見禮後落座,含笑道:“母妃這麽晚了喚兒子來可是有事吩咐?”


    丫鬟向雪上了茶,秦禦接過,剛呷了一口,便聽禮親王妃道:“阿禦啊,那顧姑娘你到底能哄住不能,真不行就早些跟母妃說,母妃會幫你的,那姑娘母妃也挺喜歡的……”


    秦禦一口茶頓時嗆在了喉間,手一抖,茶盞都傾灑到了胸膛上半盞,好好一件上等雲錦袍子便這麽毀了。


    他咳著,幾分狼狽的放下茶盞,俊麵上紅了一片,看向正拿了帕子準備過來幫忙收拾的禮親王妃,擺手道:“母妃,您怎麽……兒子院子裏的事兒,你能不能不管!”


    見他麵色微紅,分明是不好意思,禮親王妃也急了,道:“怎麽跟母妃說話呢,打小孝經也沒少抄,都讓你抄狗肚子裏去了!要是你能像你三弟,四弟他們,正常一點,母妃至於這樣操心嗎!”


    秦禦不由頭疼起來,道:“母妃,難道你更希望兒子像三弟,四弟,什麽髒的臭的都往屋裏拉?您忘了,當初父王年輕那會子風流無度,王府烏煙瘴氣,整日鬧幺蛾子的時候了?難道您希望我和大哥也學父王的風流?”


    禮親王並不是個寵妾滅妻的,不然也不會等禮親王妃生下兩位嫡子,才準側室有孕。當年禮親王也曾有個寵愛的妾室,在禮親王妃懷著秦逸時,趁機有了身孕,瞞著養到了四個月,當時禮親王妃已經快生了,那個妾室的肚子留下來,也沒人會說什麽閑話,可禮親王愣是一碗湯藥親自給那寵妾灌了下去。


    那寵妾也是覺得都四個月了,說出來憑借得寵定能保全,誰知道最後因月份大,墮胎傷身,一個沒弄好,小產沒兩個月便去了。


    禮親王尊重嫡妻,有了嫡長子還不放心,待禮親王妃又生下秦禦,嫡脈穩固才允了側室有孕。可便是如此,也不阻礙他風流成性,妾室多多。


    女人多了,便男人是個明白人,依舊會生事兒,也就是後來出了次意外,秦禦兄弟差點沒雙雙死在野狼穀,禮親王才遣散了一大片妾室,收斂起來。


    不過秦禦兄弟對幼時王府中烏煙瘴氣的環境,卻是記憶尤深,此刻聽他這樣說,禮親王妃心中一觸,倒有些說不出話來。


    她自然不想讓兒子們風流成性,可也不能不近女色啊!


    禮親王妃覺得兒子不知她的苦心,倒學會戳她心窩子了,一時蹬著秦禦眼眶微濕,秦禦唬了一跳,哪裏還顧得上被母妃關心情事的羞赧,忙上前道:“母妃饒命,兒子說錯話了,兒子知道母妃的心事兒,其實……其實卿卿她已經答應兒子留在王府了,等過兩日,兒子便帶她過來見母妃,好正經的將名分定下來,到時候可還要母妃替兒子操持呢,兒子不想太過委屈她。”


    禮親王妃聞言哪裏還顧得上難過,頓時大喜,道:“好,好,你若是娶妻也這般痛快才是為娘的好兒子呢!”


    秦禦一聽這個,哪裏還呆的下去,忙道:“時辰不早了,母妃趕緊歇下吧,兒子還有點事兒,便先告退了。”


    言罷轉身便匆匆跑了,禮親王妃見他還是這個態度,雖然不快,可想到秦禦這邊也算有進展,等身邊有了女人,食髓知味,想必便不會再排斥娶妻生子之事兒,便也鬆了一口氣,隻管等著秦禦過兩日領著顧卿晚正式來拜見。


    翌日,秦禦用過早膳後,少年郎的那點羞赧之心已經平複的差不多了,開始迫不及待的想展開進一步攻勢,便吩咐宋寧道:“你去問問,看顧姑娘浮雲堂的圖紙畫的怎麽樣了,今日天氣不錯,讓她拿著圖紙過來,陪著爺去浮雲堂,當場對著圖紙講解一番,也好讓爺心中有個數,不滿意的地方及時更改。”


    不就是請顧姑娘過來一趟嘛,主子犯得著解釋的這麽清楚,還準備個這麽冠冕堂皇的理由,弄的一本正經的嗎?


    其實他知道,主子就是想人了,要找借口喚人家姑娘過來。


    宋寧唇角抽了抽,應了聲。他自然不能直接去尋顧卿晚,將秦禦的意思告訴問琴,問琴進廂房稟報時,顧卿晚正將三滴提前儲存的玉蓮花蜜往一個白瓷梅花壇子裏倒。


    她就要離開了,想給兔兔留點口糧,這兌水的花蜜水,也夠兔兔喝上一些時日了。顧卿晚相信,等她走後,憑兔兔的能耐一定能發現這壇子水,也能靠著聰明才智順利的喝上大壇子裏的水。


    聽了問琴的話,她點頭道:“知道了,正好我也要過去了,你先退下吧,我收拾了圖紙便過去。”


    問琴退下,顧卿晚收拾了圖紙,卻到了桌邊,從荷包中尋出那顆小球,自裏頭旋出兩粒黑色的小藥丸來,就著水衝服下去,這才深吸一口氣,轉身出房。


    她很快便到了秦禦麵前,還沒來得及福身見禮,秦禦便蹙眉拽住了她的手臂,道:“你臉色怎麽這麽不好?眼底也青了一片,怎麽才一日沒見,你就把自己折騰成了這幅模樣!”


    顧卿晚的臉色確實不大好,昨夜她熬了半宿,這才將浮雲堂的圖紙都畫完,這兩日有些透支過度,憔悴些也沒什麽。


    從前她趕活兒時,幾天瘦上三五斤也不是沒有過,顧卿晚自己不當迴事,卻沒想到秦禦反應這麽大,扣著她手臂的力氣弄的她都疼了,聲音也充滿了火氣,她怔了怔才道:“我沒事,殿下看,這些都是浮雲堂的圖紙,這張是殿下那日看到的殿宇輪廓圖,隻是比當日的更加詳盡了,本來是可以做個小模型的,可我手頭也沒趁手的工具,不過我將細節圖紙也都畫的很詳盡,標注的很仔細,王府的工匠都是有識之士,應當……”


    “行了,行了,瞧你臉色都難看成什麽樣子了,今兒也莫去浮雲堂了,爺送你迴去休息。”秦禦說著一把奪過顧卿晚手中圖紙,順手放在旁邊的高幾上,便要推顧卿晚去休息。


    顧卿晚見他隨手一放,圖紙被窗外的風一吹便有些淩亂,忙道:“哎,那圖紙別弄亂,不然還要費工夫比對……”


    她說著想過去再整理下,誰知道剛邁出一步來,一個天旋地轉,撫了下額頭就往高幾方向栽倒了過去。


    秦禦嚇的忙接住她,繼而又一把將人抱起來,幾步送放到了他的床榻上,輕輕拍著雇顧卿晚的麵頰,道:“卿卿,卿卿……”


    他本以為顧卿晚是累著了,搖了她兩下,卻見她的唇竟以可見的速度慢慢的染上一層青紫之色,分明是中毒之相,一時間妖異的眼眸大睜,閃過一絲慌亂,唿道:“太醫!快,宋寧,快叫太醫!”


    王府之中便有致仕的太醫做客卿,離這淩寒院並不遠,很快便有崔太醫給顧卿晚把了脈,他臉色凝重,仔細查看後,在秦禦吃人的目光下,額頭冒汗的道:“這姑娘不知中的是何毒,毒性竟發作的極快,或許……或許將她送到大國寺,請寂空大師施以援手,還可一救,要快啊!”


    秦禦聞言隻覺心膽俱裂,哪裏還顧得上其它,忙上前親自抱起了顧卿晚,沉聲道:“準備馬車,現在就出府去大國寺!”


    一盞茶時候,一輛馬車急匆匆的從王府奔出,一路橫衝直撞,出了城門,直往大國寺而去。


    於此同時,城南周府的別院中,蕭南江也得到了秦禦帶顧卿晚出城的消息,引著一路人悄然往大國寺追去。


    而大國寺中,婁閩寧站在山巔,迎著陣陣山風,望著滿目蒼翠,喃喃道:“晚晚,你可一定要來,隻要你肯來,寧哥哥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裏的……”


    隨著時間,他對自己已經沒了昔日的信心,他到底還是擔憂了,怕顧卿晚會動秦禦動了心,也怕顧卿晚會讓秦禦察覺端倪,今日無法前來。


    “世子爺,有消息了,王府馬車已在路上!”成墨幾下縱身躍上山巔,稟道。


    婁閩寧聞言,緩緩舒了一口氣,清雋的臉龐上浮起了一抹比清晨山色更加清透的笑意來。


    ------題外話------


    好久沒萬更了,一天寫一萬,感覺脫層皮一樣,八過,素素值得表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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