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卿晚是跟著秦禦兩人過來的,且之前和大長公主也不算有交集,所以大家都理所當然的覺得,她該跟著離開。


    誰都沒想到這時候她會貿貿然的提出留下來,且就這麽求到了大長公主的麵前。不過聽她一說,大家卻都覺得她說的有理,本就該如此,讓她繼續跟著大軍才是不合情理。


    更何況,看大長公主的態度,明顯顧卿晚是得了大長公主的眼緣的,她想在此多住上兩日也沒什麽。左右大長公主這別院旁的沒有,客院卻是空著一大片。


    秦禦麵色難看一瞬,趁著眾人和大長公主的目光都在顧卿晚身上,便招手對一個丫鬟輕聲吩咐了兩句。


    大長公主略怔了一下,頓時笑了起來,正要應答,就聞有丫鬟進來稟道:“殿下,方才大夫已經給駙馬爺診過脈了,說駙馬爺不過是略感染了風寒並無大礙,隻是……隻是駙馬爺今日醒來已是嘔吐了兩次,不讓奴婢稟報殿下,瞧著像是十分難受。”


    大公主主和陳駙馬父親感情很好,陳駙馬卻並非習武之人,自從過了不惑之年後,身體便不大好,大長公主聽聞婢女此話,心中就是一急,也沒想這婢女今日怎如此不懂規矩,慌慌張張就直接進來迴話。她便本能站起身來,邁步要去探看陳駙馬。


    秦禦不待大長公主猶豫反應,上前兩步,開口道:“姑父大約是昨夜高興,和我們多喝了幾杯,夜風一吹便著了涼氣,姑母也無需太過擔憂。”


    他不說還好,說了大長公主隻會更擔心,本來就不是年輕人了,喝酒傷身,風寒入體,可還了得?


    陳駙馬昨日和秦禦幾個吃酒略晚,怕驚擾大長公主睡眠,就歇在了書房中,今日一早發覺身子不大好,才讓下人來稟了大長公主一聲,隻說偶感小恙,並無大礙,隻是不過來用早膳了,讓大長公主不必擔心。


    大長公主到現在還不曾見過駙馬,此刻越想越怕駙馬有意隱瞞病情,著急的很,哪裏還顧得上顧卿晚,點了點頭,腳步匆匆往外去。


    秦禦跟在其後兩步,大長公主倒是想起什麽,略頓了下腳步,道:“你們姑父不是多大的病症,也要安靜,你們便不必過去探望了,大軍還等著你們迴去,不必講這些虛禮了。”


    “是,姑母。”秦禦兄弟知道留在這裏,過去探病,都隻添麻煩,便也點頭應下,簇擁著大長公主轉瞬便出屋而去了。


    顧卿晚追了兩步,張了張口,實在是說不出追問的話來,也不合適如此,隻得眼睜睜看著大長公主去了。


    她覺得秦禦就是故意的,那稟報的丫鬟,旁人沒看到,她卻注意到了。那丫鬟早在他們從花廳用膳移步明堂時就在了,怎麽她早不稟報駙馬的情況,晚不稟報的,就等大長公主要應聲時,偏裝作急匆匆自外頭進來的樣子稟報呢。


    想著這個,顧卿晚貓著腰,就想趁人不備,趕緊溜走,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等秦禦等人尋不到她,離開了,她再出來便是。


    誰知道她剛彎著腰沒走兩步,衣裳後領便被人用力一揪,拎到了眼前,正麵對上秦禦一張沉冷如冰的臭臉,本就飛揚的長眉,此刻因冷意愈發顯得鋒銳,宛若刀刻,斜飛入鬢,微眯的異色眼眸,不帶半點感情的逼視著她,薄唇輕勾,道:“你是本王帶過來的,不懂規矩,衝撞了主人,本王卻付不起責任,最好跟緊,懂事些,嗯?”


    懂事你妹!


    顧卿晚雙眼冒火,被他就那麽提著後衣領,隻覺什麽形象自尊都沒了,趁著兩人落在人後,一個沒忍住,一腳重重踩在了秦禦的腳上,狠狠跺了兩下,低聲怒道:“我不是你家奴婢,我有人身自由!人身自由,你的懂?”


    她那點力道,落在腳上,秦禦隻當被螞蟻蟄了下,根本不理會她的叫囂,提著人就往前走,顧卿晚沒辦法忙換了笑臉,用商量的口氣道:“秦禦,咱們好好說,別動手動腳的。你說你們大軍凱旋,中間多輛馬車,載著個女人算怎麽迴事?你難道不覺得帶著我很麻煩嗎?我知道,王爺您是大丈夫,覺得是你的兵丁傷及了我,想要負責到底,可如今我的傷都好了,真的!而且你幫我引薦大長公主,這情我領,也算抵消了之前的事兒,咱們兩不相欠了啊。”


    “兩不相欠?嗬,爺可不這麽覺得。”秦禦的話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陰測測的讓人脖頸生涼。


    顧卿晚見他這樣,心想了一下,覺得來大長公主府之前,兩人相處的還算愉快,而且按秦禦將她帶來大長公主的好意,可見他們算是冰釋前嫌了,那他現在又這樣,隻能是昨天晚上的事兒了。


    她忙又道:“不是吧,難道你真的還在為昨夜的事兒生氣?昨天夜裏那真不怪我啊,那種情況,是個人就要多想的好不,我對不起你,想燕廣王殿下光風霽月,冰清玉潔,英偉不凡,怎麽可能做那等齷蹉之事兒,都是我鬼迷心竅,我給您賠罪了,您是王爺啊,您氣量寬宏,定是不會給小女子計較的對不?”


    她喋喋不休,說盡好話,就是為了擺脫他,好死不死,非要提昨夜的事兒,秦禦冷笑,手起刀落,顧卿晚頓時雙腿一軟,暈厥了過去。


    秦禦隻略彎了腰便將人抱了起來,大步往前。


    前頭陳家兄弟和秦逸,景戎寒暄了幾句告別,轉眼就瞧秦禦抱著顧卿晚從人群後過來,皆是一時愕然。


    秦禦卻麵色不變,道:“她不知怎的,突然暈迷了,本王先送她上馬車。”


    言罷,邁著大步便往前去了,根本就沒給眾人發問的機會。


    秦逸有些詫異的看了眼大步而去的秦禦,眉稍微動,然他今日自己也是一肚子心思,也沒多想,便衝陳家兄弟抱拳,道:“兩個月後便是皇祖母的壽辰,彼時咱們兄弟京城見!”


    “京城見!”


    陳家兄弟還禮,秦逸沒再多言便拽著一旁還欲磨蹭片刻的景戎,轉身大步往府外去,景戎麵色微變了下,叫道:“等等啊,逸哥哥,我還沒和阿硯他們道別呢。”


    “我有話問你!”秦逸沉聲說著,不顧景戎的反抗拉著他快速遠去了。


    轉眼間他們走了個幹淨,陳家兄弟對視一眼,實在有些搞不清狀況了,往常兩位表兄不是這樣的性子啊,果然戰場最能磨礪男人,可這也不對啊,不是應該越磨礪越沉穩嗎?


    顧卿晚再度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身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中了,馬車裏就隻她一人,外頭噠噠的馬蹄聲,不絕於耳,她忙撲到車門推開去看,山路彎彎曲曲,大長公主府早便沒了蹤影。


    顧卿晚委頓在馬車上,一時將牙咬的咯咯作響,恨不能吼聲兩聲方能發泄心頭的憋悶。車門洞開,清晨的陽光從濃蔭的縫隙中灑落下來,隨著馬車行進,變換出一束又一束的光芒,斑駁落在她的身上,明媚而柔和,顧卿晚的心卻好似被蒙上了一層烏雲,半點雀躍都沒有。


    噠噠的馬蹄聲響動,接著有人靠近了馬車,清冷的聲音響起,道:“醒了就安心呆著,不要再動不該動的心思。”


    顧卿晚抬起眼眸來,淡淡掃了眼神情微冷,端坐在馬背上的秦禦,一言不發,隻是砰的一聲,狠狠關上了車門,隔絕了那張讓她氣的抓狂的邪肆俊顏。


    丫的,她動不該動的心思?他這是非法軟禁!落後的法盲!


    馬車門被顧卿晚狠狠甩上,也徹底隔絕了秦禦的視線,他扯著韁繩的手不由緊了緊,側顏迸出一條淩冽的鋒線。


    他方才在大長公主府中也是情急之下,才劈暈了她,這才強行將她帶走的,事後將無知無覺的她抱上馬車,瞧著她眉心微蹙的模樣,他便心中懊悔了。


    本是聽到動靜,想要問問她脖子疼不疼,頭沉不沉的,然而一下子開口卻沒拉下臉來,此刻見她一下子關上了車門,他便更加問不出口了,又攥了攥韁繩,跟著馬車奔了片刻,秦禦便馭馬往前頭去了。


    車中顧卿晚聽聞他的馬蹄聲遠去,爬起身來,整個人都無精打采的癱在了軟榻上,將臉悶在了枕中狠狠撲騰了幾下。


    他們並不需要迴到軍營中,而是又行了兩盞茶功夫,便和大軍在官道上相遇了,馬車混入大軍,速度便慢了下來。


    車窗縫微動,兔兔鑽進了馬車,興奮無比的跳到顧卿晚的身上,見她悶頭趴在那裏,一動不動,不覺吱吱叫著扯著顧卿晚散亂的頭發。


    小東西昨夜宴席上吃了一杯酒,沒等散場就醉醺醺的爬進筆筒裏睡了,到剛剛才神清氣爽的醒過來,並不知道先前發生的一切。


    它蹦躂了半點,見顧卿晚全然沒反應,不覺傷心起來,腦袋一伸便往顧卿晚的後衣領裏鑽。


    頭剛伸進去,一直沒動靜的顧卿晚突然翻身坐起來,一把便將兔兔給拽了下來,往床上一甩,怒聲道:“連你也欺負我!迴你主子那裏去!”


    兔兔完全沒想到顧卿晚會這樣,整個猴都愣住了,摔在軟榻上愣愣的瞪著大眼睛看著她,接著它一屁股坐在那裏,雙手捂著眼睛,扭著屁股,踢著雙腿,開始吱吱大叫起來。


    那猴臉上的神情無比悲痛,分明在哭,而且是那種嬰孩受了委屈,突然嚎啕大哭,踢腿撒潑的哭。


    顧卿晚見小東西委屈成那樣,頓時也愣住了,嘴角抽了抽,心頭有些發軟。


    她覺得作為高級動物,有思想的人類,通情達理的知識女性,她這樣隨便遷怒一隻猴子確實很不好。


    正想開口哄哄兔兔,張了張嘴,一時又有些說不出口,心思一起,顧卿晚便也抽噎了起來。她本是演戲,心想這樣兔兔看她哭了,總該被吸引了注意力吧,等它湊過來,一會子她也好尋個台階,就坡下驢。


    誰知道本是做戲,卻心頭委屈,一個控製不好,當真淚珠就滾了出來,且越發止不住了。


    一時間馬車中,一人一猴,對著落淚,一個比一個委屈,簡直像一支詠唱曲,此起彼落,連馬車停了下來都沒察覺。


    於是,秦禦推開車門,瞧見的便是顧卿晚和兔兔相對抹淚的情景。


    秦禦……


    顧卿晚淚眼朦朧間覺得車中光線明亮了許多,她本能抬頭看了眼,瞧見秦禦的一刻還沒反應過來,淚水又往下墜了幾滴,接著整個人都是一震,抬手抹了淚便冷了神情,將臉扭轉過去,對準了窗戶。


    秦禦見她看見自己,瞬間不哭了,坐在床上渾身從神情到姿態,每一個毛孔都充斥著抗拒和惱恨,他心頭似被什麽緊緊抓了下,有種揪心揪肺之感。


    在車外站了一瞬,他才身影一躍,縱上了馬車。


    馬車晃晃悠悠又動了起來,顧卿晚冷著臉,餘光卻留意到秦禦在車門邊站了片刻,邁步走到對麵軟榻坐了下來。


    兔兔大抵是發現情況有些不對,也不叫了,放在兩隻大眼睛上揉著的爪子也垂了下來,坐在那裏好奇的目光從顧卿晚打量到秦禦,又從秦禦打量到顧卿晚。


    秦禦坐在軟榻上目光卻禁不住落在了對麵顧卿晚身上,她側身對著這邊,雙腿蜷縮著,手臂環著膝頭,臉衝著窗戶一動不動,細白的脖頸便拉長了線條,露出的白皙間,隨著窗外灼熱的陽光灑入,依稀可見一條淡淡的紅痕。


    秦禦的目光在那一抹淡紅色留戀了片刻,眉心便打了結,半響才抬眸看向顧卿晚的臉,瞧不見她的正臉,隻得一點側顏。


    那一點側臉沒被成片的疤痕波及,光潔如玉,半點瑕疵都沒有,他發現她的臉部線條極是柔和,弧線特別柔美,一道未擦拭幹淨的淚痕,從眼底滑到了耳際,亮晶晶的閃動著碎裂的光,小巧粉嫩的耳畔,垂落下一縷發絲,隨著馬車行進,輕輕晃動,一時掃過小而尖的下頜,一時撫過修長優美的脖頸。


    那一縷發就像隨風飄零落入溪水,隨波逐流的柳葉,給她平添了些柔弱淒楚,也像落進了他不動的心湖,即便再小,也能攪弄起一陣漣漪。


    秦禦站起身來,步履有些僵硬的走到了茶幾旁,片刻便端了一杯茶站在了顧卿晚的軟榻前,伸手將茶盞送了過去。


    那青瓷纏支蘭花的茶盞就在眼底憑空出現,顧卿晚睫毛動了下,雖然心頭有些詫異,卻沒去接。


    什麽意思,敲人一棍子再給個甜棗?哄傻子呢。


    她卻沒瞧見,那邊兔兔見秦禦給顧卿晚端水,整個從軟榻上蹦了起來,瞪大眼,捂住嘴,一臉驚異到受驚的表情。


    秦禦見顧卿晚不動,隻覺伸出的手愈發僵硬了,半響才咳了下,道:“哭什麽,流了那麽多眼淚,不渴嗎?”


    顧卿晚本來被秦禦撞見落淚就不舒服,此刻聽秦禦這樣說,便覺得他是在嘲諷取笑自己,扣在膝頭的雙手緊了緊,咬著牙愈發不搭理秦禦了,連睫毛都不再眨動一下,儼然似一尊冷玉雕像。


    秦禦這輩子頭一次服軟哄人,效果很不佳。


    這若是換做旁人,莫說這樣當麵拂他的臉麵了,隻讓他端茶倒水,那都是找死。


    端了茶,這女人還不接,秦禦忍了忍竟收迴手將茶盞放了迴去。


    顧卿晚察覺到他的動作,暗自撇嘴,心想這就受不了,豈不是他對別人所做要過分一千倍,一萬倍。


    接著她又覺得自己這樣關注他的舉動太沒出息,便又將身子往窗邊兒挪了挪。


    誰知她剛坐好,就覺脖頸後一熱,有溫熱的肌膚貼了上來,她嚇了一跳,就要暴起,一隻大手卻壓在了肩頭,用不輕不重的力量,卻一下子按她動彈不得了。


    緊接著脖頸後的溫熱大掌動了起來,揉按過她的脖頸,動作有點笨拙,可卻輕緩仔細。顧卿晚一怔,秀麗的眉蹙起,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好像是突然用了點內力,掌心火熱起來,揉搓過肌膚,那種酸疼的感覺頓時好了許多,就像是被凍僵的花枝被送進了溫暖的屋中,漸漸的舒展開了枝葉。


    顧卿晚本僵硬緊繃的脖頸,因他不斷揉搓按壓到底在不知不覺中放鬆柔軟了下來。


    察覺到掌心的變化,秦禦如受鼓舞,揉捏的動作倒是一下子又自然順暢了許多。


    脖頸上被他越搓越熱,也越揉越紅,越軟。顧卿晚甚至能感受到他手掌上因常年練武留下的粗糙老繭。掌心有一圈,該是常年握槍留下的,指節上也是硬的,許是握韁留的,指腹上也是厚厚的繭子,大抵是拉弓射箭留下的痕跡。


    她突然覺得兩人這樣太親近了,她實在不該這樣清楚的感知他的身體,即便那隻是一隻手,她渾身不自在起來,忍不住偏了偏脖子,扭了下身子。


    豈不知隨著她脖頸柔軟下來,秦禦揉弄的也有些心猿意馬,昨夜的夢境,今日餐桌上她舔弄唇上筍片汁的動作,一時在腦海中亂晃,他低頭間,掌心本細白如瓷的脖頸,被染上了一層紅暈,那種薄紅,帶著股誘人的旖旎色彩,讓他想俯身咬上一口。


    喉間有些幹澀,察覺顧卿晚扭動,秦禦扣在她肩頭的手本能重了下,接著便鬆開了。


    他退後一步,撫揉她脖頸的右手垂下,拇指在其它四指上撫了一下,隻覺方才觸摸到的那種柔軟滑膩的感覺好似留在了指尖,接著他才開口,道:“昨日你那樣冤枉爺,今天爺還沒找你算賬,如今咱們算扯平了。”


    顧卿晚翻了個白眼,沒轉身,可覺得一直不開口也不是個事兒,逼急了秦禦,誰知道他又要幹啥,故而便道:“就給我揉了兩下就扯平了?昨天我還替你揉過腦袋呢。再說,我怎麽冤枉你了?我冤枉你什麽了?”


    秦禦張了張嘴,卻有些說不出來,不過顧卿晚肯接話他倒覺得鬆了一口氣,故此坐會軟榻上,沉聲道:“你心裏想什麽自己清楚,爺沒那個癖好,你一個大家閨秀,滿腦子都想的什麽,你又是從哪裏知道這些齷蹉事兒的?”


    秦禦如是逼問,盯向顧卿晚的目光分明銳利了起來,顧卿晚感受到了,一時有些心虛,咬了咬唇,道:“王爺莫不是忘了吧,我在胭脂巷裏住了有些日子,什麽事兒什麽話聽不到。”


    胭脂巷裏住的都是下九流的人,整日裏一開口全是粗話,多少醃臢事兒都能說出口。


    前頭青樓裏頭,更是藏汙納垢,什麽破事兒汙人耳的事兒都有,顧卿晚這樣說,秦禦當即便信了,臉色微沉,道:“以後不會讓你再住那種地方。”


    顧卿晚心想這和你和沒什麽關係吧,不過既然接上話了,她便也不再冷著,覺得還是和秦禦說清楚的好,這樣鬧騰,與她也沒半點好處。


    故此,顧卿晚轉過身看向秦禦,道:“我本來是不用再住那種地方的,可如今卻難料了,這都是拜王爺所賜。”


    秦禦一愣,一時沒聽明白顧卿晚的意思。


    顧卿晚卻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今天一早大長公主殿下賞賜給我一盒子首飾珍寶,有了那些東西,我在大長公主府中住上兩日,等心穎的腿腳養好,自然能接了我大嫂,尋個不錯的安身之處,從頭開始,可是就因為王爺,我現在又兩手空空,一窮二白了,沒有銀子,我連胭脂巷那種地方都沒的住!”


    秦禦聞言愕然無比的看著顧卿晚,半響他才神情古怪的道:“所以,你這麽生氣,就因為那一盒子珠寶?”


    他就不明白了,這女人挺聰明的,怎麽關鍵時候這麽糊塗,難道他還比不上一盒子珠寶?她這不是丟了西瓜撿芝麻嗎?


    顧卿晚翻了個白眼,道:“就因為一盒子珠寶?王爺財大氣粗,說的輕鬆,豈不知那一盒子珠寶,是我好容易得來的,是我以後起步的資本,吃飯的口糧。算了,算了,我生氣也不是因為這個,王爺強迫我離開大長公主府,一掌劈暈了我,又強行將我丟到了馬車上,難道我不該生氣?”


    “你若喜歡珠寶,迴頭爺給你便是,至於口糧,難道禮親王府還能少你口糧不成?至於你說本王敲暈你,那也是你不經商量,便突然算計爺,企圖用皇姑母來壓製爺,若非你動此心思,事後又死活不肯離開,本王也不會一時情急,一掌打暈你!”秦禦禁不住為自己辯解道,他因為之前的事兒,心頭還有火氣,口氣便不怎麽好。


    顧卿晚本來也是壓著火氣的,此刻聽他如是說,頓時都被氣笑了,道:“我憑什麽拿王爺的珠寶?王爺有再多珠寶,愛給誰給誰去,關我什麽事兒!大長公主府那些珠寶是本姑娘憑本事掙來的。再來說我算計王爺的事兒,我本來就不是王爺的奴婢,更不是王爺的犯人,我想留在大長公主府那是我的自由吧,隻要大長公主同意,就成了,幹嘛要提前告訴王爺?幹嘛要和王爺商量?又怎麽就算算計你了?”


    秦禦見她牙尖嘴利,咄咄逼人,一時氣的麵沉如水,臉色冷峻,方才馬車中和緩的氣氛頓時半點不剩。


    豈知這時候顧卿晚卻突然盯視著秦禦,道:“王爺這麽扣著我不放,該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她滿是狐疑和探究的盯視過來,秦禦也沒想到她會突然這麽問,隻覺渾身一僵,心頭一跳,隻這等時候,他又怎會承認他確實動了留她在身邊的心思,承認這個簡直就像是自己在打自己的臉,於是他冷硬著臉,挑了下唇,道:“你想多了。”


    顧卿晚也覺得這不可能,若是她沒毀容,那還可能,如今她這等模樣,秦禦又是高高在上,多少美人佳人都唾手可得的,怎麽著也不至於喜歡上一個毀容破相的女人。


    她聽到秦禦的迴答,半點不懷疑,抿了抿唇,道:“那到底是為什麽,我的箭傷已經好了,讓我留在大長公主府不好嗎?”


    秦禦被她一點點逼問,卻是渾身突然充斥起一股暴戾之氣來,惡狠狠盯視著顧卿晚,道:“本王想讓你呆在哪裏你就必須呆在哪裏!”


    顧卿晚頓時有再多的話,再多的理都堵在了喉嚨口,發不出聲來了。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和這種高高在上,玩弄與人,隨心所欲的權貴,根本就沒理可講,她就知道!


    就因為她違逆了他的意思,想著從大長公主處入手,留在別院,違逆了秦禦的意思,他就要將她敲暈,強行帶迴來!


    和這種人,還有什麽好說的!


    顧卿晚徹底沒了和秦禦交流的意思,坐在軟榻上,再不出聲了。


    那邊秦禦見她如是,也撿了本書,靠在了軟榻上,馬車中氣氛再度降到了冰點。


    兔兔縮了縮身子,往顧卿晚身邊蹭了蹭,突然想到方才她的大發雷霆,頓住了腳步,往秦禦處動了動,又覺得這樣會傷顧卿晚的心,好像孤立排斥了她,它彷徨半響,可憐巴巴的蜷縮著身子臥在了軟榻尾,也不動了。


    這樣直到中午大軍暫時駐紮,埋鍋造飯,宋寧推開車門,送了午膳進來,車中才有了點聲音。


    往常宋寧將飯菜送進來放在馬車口,秦禦自然會擺了炕桌,顧卿晚負責將膳食擺放上去,兔兔已經爬上桌子,端端正正坐在了桌邊兒。


    今日秦禦同樣單手拎了放在軟榻邊兒的炕桌在軟榻上,兔兔麻利的跳上去,等著開飯,顧卿晚將飯菜擺上,卻福了福身,道:“王爺慢用。”


    她說罷,轉身便走出了車廂,將車門一關,跳下馬車離開了。


    她這一番動作來的突然,秦禦一時都沒反應過來,待車廂門關上,他手中剛拿起的箸啪的一聲又沉沉扣迴了桌上。


    兔兔被那沉悶清脆的聲音嚇的一哆嗦,都不敢去看秦禦的臉色,縮了縮身子,從圓滾滾的胖身子下探出小短腿來,踮著腳尖欲往安全的地方挪。


    誰知它剛動一下,腳都沒落地,秦禦的目光便如刀刃一般射了過來,聲音極冷,道:“哪兒去?!吃飯!”


    說著,他已是再度執起箸來,率先端碗扒拉起米粒來,隻是那動作,看著就味同嚼蠟。


    外頭,顧卿晚沒費什麽力氣便找到了冬兒,那丫頭正坐在路邊的一處石頭上啃幹糧。樹蔭就那麽一點,早便被一些將領兵士給占了,冬兒所在一片陽光炙烤,顧卿晚走過去便在她身旁撫裙坐了下來,道:“分我一塊?”


    冬兒眨了眨眼,看了看顧卿晚,又迴頭瞧了眼不遠處停在最大一顆樹蔭下的馬車,她猶豫了下,到底將手中的幹糧餅子撕了自己的牙印,遞給了顧卿晚。


    顧卿晚接過,又分了一半塞在冬兒手中,便埋頭啃起了幹餅來。


    幹餅是粗細麵揉和後做的,本就有些咯喉,如今又正直正午,太陽火辣辣的,坐在太陽地簡直分分鍾就汗流浹背,喉嚨冒煙,幹餅便愈發的難以入喉了,顧卿晚勉強吃了一半,便停下了,左右她早上在大長公主府吃的飽飽的,現在也沒多餓。


    正四處看著哪裏還有陰涼地兒,突然便覺頭頂一片濃蔭遮來,瞬間蓋住了火辣辣的太陽,刺目的陽光被擋住,讓她一直都睜不開的眼眸清爽了起來。


    顧卿晚愕然抬頭,就見一個挺拔身影站在身側,手中撐著一把油紙傘,穩穩的落在她的頭頂,為她撐起了一片濃蔭。


    他的身影卻站在一片灼人的陽光中,刺眼的光線模糊了麵容,唯有一雙望來的眼眸,帶著刻骨的溫柔,似夢境,卻又帶著萬分熟悉的氣息,籠著她。


    婁閩寧……


    隻這一眼,顧卿晚便認出了他來,心頭像是被一隻手無端的狠狠捏了下,來自這具身體最深處的殘餘情感瞬間掌控著她,令她怔在當場,無法再動上一下。


    ------題外話------


    竹馬鍋鍋來了,唯恐天下不亂的小妖精們,乃們激動不,哈哈,反正我是蠻激動噠。


    謝謝13407104326 送了1顆鑽石、iffy 送了1顆鑽石、zdx8286 送了1朵鮮花、lisa67 送了9朵鮮花、階上新雪 送了20朵鮮花、請叫我已逆 送了9朵鮮花、睡覚覚 送了2朵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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