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知魚的表情有些愣住,迴頭看著孟清淺。


    兩人足足對視了十幾秒鍾後,柳知魚低頭,轉身便打算離開。


    看孟清淺這架勢,完全就像顧寒的家裏人或者女朋友,倒是柳知魚自己和顧寒,頂多就算是朋友。


    柳知魚心中驀然生出幾分失落,看著滿臉是血的顧寒。


    突然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微微點點頭,再次道謝:


    “謝謝你啊,顧寒。那你……那你注意休息,我先走了。”


    孟清淺柳眉一直擰著,目光持續落在柳知魚的身上。


    還是她一直以來那副居高臨下的態度。


    顧寒突然向前,一把拉住柳知魚的袖子:


    “你去哪兒啊?我和你一起走。為了你被打成這樣子,你不得好好補償補償我?”


    感受著顧寒捏住自己胳膊的力氣,柳知魚的步伐一頓。


    迴頭時,表情明顯有些錯愕,她沒想過顧寒會這麽說,心裏那種感覺難以言喻,可或多或少,她竟然覺得開心。


    可一迴頭對上孟清淺那極具壓迫感的眼神,柳知魚又猶豫起來。


    好像那個小天後氣場十足的大明星根本就不是她,在孟清淺麵前,他的氣場也有些弱。


    孟清淺似乎也像是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話,本就皺著的眉毛更深了一些,讓她流暢細膩的臉上多了幾分慍怒。


    那雙好看的美眸微微瞪大了一些,看得出來她已經在爆發的邊緣了。


    “你說什麽,顧寒?”


    “我說孟醫生,我就不打擾了,改天如果有時間的話,請你吃飯。”


    顧寒正麵迎上孟清淺的眼神,他好像還是頭一次這麽直勾勾地與孟清淺對視在一起而不躲避。


    現在這張帶血的臉反而讓他多了幾分脾氣,也讓孟清淺看著滿臉血紅的顧寒,捉摸不透顧寒在想什麽。


    “那隨你的便。”


    強烈的自尊心,還有內心一股慢慢燃起的怒火,此時此刻在侵蝕著孟清淺的五髒六腑。


    說實話,她現在真的想狠狠地上前咬顧寒一口。


    可強烈的自尊心還是讓她保持著絕對的理智,沒有展現出任何的不舍或者不適,完全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顧寒倒沒顧及那麽多,要是孟清淺能說一點挽留的話或者是質問,那她就不是孟清淺了。


    顧寒向前一步,又突然想起。


    “對了,孟醫生,能不能稍微等一下?”


    背身麵對著顧寒的孟清淺聽到了這一聲唿喚。


    那張冷峻且帶著優越的俏臉上慢慢勾出一絲微笑。


    如塗抹了鮮血般豔紅的嘴唇微微張起一點。


    “怎麽?你還有事兒?”


    孟清淺就知道顧寒沒有那麽大的膽子跟著這個女人走,果然還是在試探自己嗎?


    欲擒故縱的小把戲。


    她在心裏想著,看來也確實是應該給顧寒好好地再教一教什麽叫做利益了,這些小把戲可不能用的太多。


    孟清淺等待著顧寒的迴答,卻隻聽見顧寒微微咳嗽了一聲,走上前來向她伸出手。


    上次大概是一周前。


    “我落在病房裏的留聲機,孟醫生答應拿給我的,可以現在還我了嗎?”


    看著顧寒這張欠揍的臉,還有向自己伸過來的手,孟清淺的整個拳頭都攥得緊緊的,剛才才勾起的一點點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見。


    她毫不留情地伸手拍開顧寒,一句話都沒說。


    邁著比來時要淩厲、還要更快的步伐,噔噔噔地徑直離開。


    身後似乎有幾個小護士問她什麽事情,卻隻聽見醫生極其恐怖讓人心悸的“滾遠一點”。


    這一聲把還在走廊裏的柳知魚都嚇得一哆嗦,她好像還沒從孟清淺的威嚴中迴過神來,轉身又看見了顧寒滿臉的血。又心疼又不知所措。


    “怎麽辦呢?我們現在去掛號吧,先把傷先治一下。”


    “這麽多血,一定很疼很疼吧。”


    柳知魚想伸出手摸一下顧寒臉上的血跡,可整個手卻顫抖得像是觸電了一般。


    而她雪白的皮膚和顧寒臉上的血跡交相輝映,也越發顯得顧寒狼狽。


    不知道的還以為剛才被狂熱粉絲圍住的人是顧寒。


    “你怎麽又哭上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被打了。”


    顧寒笑著伸手給柳知魚抹去她眼眶裏快要溢出來的那滴淚水,擠出一些自己的大白牙來。


    “有衛生紙嗎?”


    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事兒,或者是生活經曆太少的柳知魚,就像個胖乎乎的暖寶寶,著急忙慌地從自己全身上下摸著起來。


    感覺到有衛生紙就在兜裏,可怎麽都掏不出來,情急之下的她甚至想要把衣服扯了脫下來。


    這把顧寒看得一臉無奈。


    “不是你慌什麽呀?我又不是馬上要死了,再說問你要包紙而已,你怎麽跟裏邊偷了炸彈似的。”


    柳知魚看著顧寒又笑了,嘴巴彎曲向上,撅著又是想要哭。


    一邊哽咽著聲音,一邊輕輕拍在顧寒的胳膊上,


    “你還笑,你知不知道我心疼你?你這滿臉是血的,萬一出點什麽事怎麽辦?”


    顧寒臉上的笑容突然有些凝固,他想起了遠在美國的林鹿笙。


    從前自己過得最艱苦的那段時間,去酒吧當保安的那段時間,幾乎每一天迴去臉上都帶傷。


    在兩個人住的那間破出租屋裏,林鹿笙就是這麽一邊給自己止血一邊哭。


    也不知道世間的事是不是一個輪迴。


    在醫院結識柳知魚,顧寒心裏難免還是會有觸動。


    他揮手先摁住了有些不知所措的柳知魚,然後從柳知魚的口袋裏輕而易舉地掏出了那包小袋的衛生紙。


    去洗手間沾一些水,把臉上的血跡擦一擦。


    不多時,一張白白淨淨的臉,便完好無損地重新放在柳知魚麵前。


    顧寒還特意做了個鬼臉對著她略略略。


    “看吧,沒什麽事兒,別哭了。剛才的血啊,是我自己的鼻血,其實沒人把我真打到,倒是那胖子應該擔心擔心自己,沒想到看著人高馬大的,我一扭脖子他就暈了。”


    柳知魚眼裏還是噙著淚,他就像是水做的。


    看見顧寒臉上全是血也要哭,看見顧寒臉上沒血了,還是忍不住哭。


    兩隻手捧住顧寒的臉,左右上下仔細端詳,確認了沒傷口才鬆了一口氣。


    真當顧寒以為這天後巨星總算要收斂了,他反倒大哭起來。


    “你都知道我沒事了,怎麽還哭?”


    “就是因為你沒事了才敢哭,剛才我都不敢,我都在忍著!”


    柳知魚哭得像一隻可憐的水娃,這下子無論顧寒怎麽哄都哄不好了。


    捧著柳知魚的臉給他擦眼淚都來不及,他像個開了的水壺,嗚哇嗚哇嗚哇的。


    “門外要是有人聽著,還以為救護車開進男廁所了,咱們要不先出去?”


    顧寒再一次給柳知魚擦幹眼淚。隻見這丫頭終於破涕為笑,腳一跺,帶著委屈,梨花帶雨,眼睛哭紅的臉重重在顧寒的胸膛上拍一把。


    “你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再說了,哪裏會有人……”


    話音剛落,門口一個著急上廁所的年輕人衝了進來,完全沒發現裏麵什麽狀況,著急忙慌地就要解開自己的皮帶。


    幸好往旁邊看了一眼,然後他整張臉就像是被美杜莎石化了一樣。


    “那個……”


    “我……”


    “額……”


    “你們繼續。”


    男人憋住了尿,一邊跑一邊往外走,心裏直犯嘀咕,好像撞見柳知魚和一個陌生男人的緋聞了。


    還是在男廁所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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