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找到皮埃爾時,這個盧爾馬蘭的最佳農夫正在擦他的大號獵槍。


    顯然他的心思也沉浸到呂貝隆的山穀裏了。


    “皮埃爾,要下雨了,你必須組織農夫們盡快開始收葡萄!”


    羅南跑的滿頭大汗,根據前兩次下雨的經驗判斷,這次的大雨會在3-5天後來臨,盧爾馬蘭附近一共有3000多畝葡萄園,這簡直是在和時間賽跑。


    皮埃爾放下他的槍沉思了幾秒,剛開口便沒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好吧羅南,你確實有騙到我幾秒,不過夥計雨季已經結束,呂貝隆從來沒在這個時候下過雨。”


    惡作劇是農夫之間永遠不會玩膩的把戲,皮埃爾是盧爾馬蘭的惡作劇大王,大家都絞盡腦汁想把他騙迴來,如果能騙到皮埃爾一次,老酒館裏有大把人會請你喝酒的。


    羅南鄭重到不能再鄭重的說:


    “不不不,不是開玩笑,真的要下雨了,你沒發現風向變了嗎?現在的風是從地中海方向吹來的。”


    風向、雲和氣味全是羅南判斷天氣的因素,他太著急以至於脫口而出了。


    皮埃爾雙手抱胸,煞是認真的點頭:


    “不錯不錯,還做了功課來的,既然你聊到風,那我就給你講講普羅旺斯的三十多種風吧,它們每一種都對應了一種極端天氣,以後可以用這個知識騙更多的人。”


    羅南抓狂的抱了下腦袋:


    “皮埃爾,我是認真的!要下雨了!!”


    皮埃爾用力鼓掌:


    “羅南,你此刻這種想要把‘混蛋的我親手掐死’的狀態演繹的太棒了,找個機會我要把這段原封不動的演給別人。”


    “我去找布蘭科。”羅南掉頭就走。


    時間緊迫,他沒時間和皮埃爾在這裏玩‘狼來了’的遊戲。


    我去告訴村長你總能相信了吧?


    皮埃爾小跑著追上去:


    “你不會是認真的吧?”


    羅南加快腳步:


    “我真的沒有心思和你開玩笑皮埃爾,今年大家都希望把葡萄賣個好價格,這場雨會把大家的夢想打碎的。”


    皮埃爾堵在羅南的車前:


    “可雨季已經結束了啊,怎麽還會有雨呢?”


    羅南語速飛快的說:


    “也許今年就是個多雨的年份呢?你忘記7月就開始下雨了嗎,那個時候雨季還沒有開始,大自然總是會給我們很多驚喜不是嗎?”


    皮埃爾兩眉之間的橫紋一下子就出來了:


    “你巴黎的朋友說幾天後會下雨?”


    雨季之前的那場大雨,羅南就是根據巴黎朋友的通知提前做準備了,並且他還提醒了許多人。


    巴黎的天氣預報比普羅旺斯的天氣預報準太多了!


    羅南扶著額頭說:


    “也許是3天,也許是5天.但它一定會下。”


    “狗娘養的鬼天氣——”皮埃爾用力拉了幾下羅南的車門,發現打不開,“開車,快開車!”


    羅南把車門打開:


    “我帶你去老酒館。”


    皮埃爾幾乎是跳上去的:


    “不去老酒館,去找布蘭科,人太多了,沒時間一個一個通知,找政府幫忙!”


    “全體居民請注意,此為市政緊急通知:未來三到五天恐有極端天氣來襲,請立即檢查附近排水溝、固定或迴收戶外物品、遠離河道、保護.”


    老教堂廣場上那個用於看電影用的大喇叭,徹底打碎了所有農夫的美夢。


    與這道通知一同出現的,還有幾十個奔波在村子裏,通知農夫們快快去收葡萄的村民。


    “你是不是瘋了?雨季已經結束了!下什麽雨啊。”特奧拿著槍比劃。


    來通知的村民焦急的說:


    “真的,皮埃爾親自去政府說的,讓我們通知大家快去收葡萄,再晚就來不及了。”


    特奧把槍放下,皺著眉毛問:


    “皮埃爾在哪兒?”


    他要親自去問問。


    那人一邊往外走一邊說:


    “和羅南一起在村子裏找農夫呢。”


    “羅南也一起嗎?”特奧低頭沉思了一下,把嘴裏煙扔了,迴到屋子裏對女兒說,“安娜,晚幾天再把鹿帶迴家好嗎?爸爸現在有重要的事.”


    “皮埃爾是不是瘋了?現在收會讓葡萄少0.2,不,說不定是0.3度,那是好多好多的錢!”亨利又開始‘陰謀論’,“他是不是見不得大家賺錢,讓我們現在收,他自己等到月底?”


    亨利是什麽性格,全盧爾馬蘭全都知道,這位村民不想在他身上浪費時間,說完就走:


    “行,那我告訴羅南去。”


    亨利齜著牙問:


    “為什麽要告訴羅南先生,這跟羅南先生有什麽關係?”


    那村民頭也不迴的說:


    “羅南說,要是誰對這個決定有異議,就通知他,他親自來做‘功課’。”


    “什麽?”亨利跑到那人身前緊張的說,“不用告訴羅南先生!我沒有異議!!”


    他迴頭對屋子裏喊:


    “約瑟芬、麗莎快準備一下跟我去收葡萄,我去開拖拉機!”


    類似的場景在盧爾馬蘭100多戶農夫家裏同時進行著——一場和時間賽跑的戰役在盧爾馬蘭正式打響了。


    這場和時間賽跑的戰役對於有機械的家庭來說都很難打,對於純手工的羅南來說更難打了。


    手工采摘葡萄是一份既耗時間又辛苦的工作。


    葡萄的外觀和味道幾乎同等重要。


    采下的每一串葡萄都要經過仔細的檢查,凡是有傷痕的或者起皺折的都要掐掉。


    葡萄串長得很低,有時還會觸碰到地麵,有的又被繁密的葉子遮蓋,采摘起來重重困難。


    必須不斷的蹲下、剪枝、檢查、站起、再蹲下重複不止。


    這個過程中同時還要抵抗從腳下土壤裏冒起的熱氣,而太陽又會惡毒的炙烤著他的後背和脖子。


    葡萄園裏沒有樹蔭,也沒有風,人在這種環境下從頭到腳每一個地方都是濕的,汗像不要錢一樣的滴。


    純手工收葡萄的效率大概是0.5畝-1畝/天,如果時間充裕,羅南完全可以自己一個人慢慢幹。


    由於時間緊迫,父母放下手裏的一切工作全來幫忙,但還是無法追上時間的進度。


    老兩口是第一次幹,而且年紀大了,連0.5畝/天都無法達到,時間隻有3天,而羅南一共有8畝地,怎麽算都是忙不完的。


    皮埃爾告訴羅南,有困難一定要找他們。


    但此刻羅南的朋友們也在各自的‘戰場’上奮戰無法抽身,每個人都有一場硬仗要打。


    這次羅南要‘孤身奮戰’了。


    “沒事兒子,咱們抓點緊,也許能幹完。”馮珍腦門上的汗水不停滴落,但她還是不忘鼓勵羅南。


    “你們累了就進屋休息。”羅南心疼的說,“你們沒幹過農活,突然上這麽大強度身體吃不消的。”


    “讓你媽媽進屋休息,我沒事。”羅天海帶了一個草帽,但臉還是曬的通紅。


    他們已經在普羅旺斯的烈日下持續工作了兩個多小時,但距離戰爭的勝利還‘遙不可及’。


    正當三口人互相鼓勵之際,由遠及近傳來一陣有節奏,但又略顯雜亂的‘突突’聲。


    多聽一陣子,眼前會幻想出螺絲釘和金屬零件想要脫離鐵皮逃出去的畫麵感。


    羅南站起來看向聲音來源:


    “是拖拉機?”


    一輛拖拉機緩慢的出現在羅南家門口柏油路的盡頭。


    穿著老舊發白格子襯衣、農夫標配牛仔褲和帆布鞋的路易遠遠的對大家招了一下手。


    拖拉機上還站著一個穿了一身足球運動服的小夥子。


    等不及開到羅南麵前維埃裏就跳了下來,拿著他們帶來的工具一頭紮進葡萄園裏:


    “我來幫忙。”


    羅南臉上全都是汗水,他胡亂的擦了一下,對著維埃裏喊:


    “你怎麽沒去上學?”


    維埃裏的聲音在葡萄園裏傳出:


    “今天學校放假了,說現在情況緊急,讓我們迴來幫忙。”


    這個時候路易開著他的‘祖傳’拖拉機終於來到了羅南一家麵前,他指著自己的衣服說:


    “還好沒扔。”


    羅天海的衣服全部濕透了:


    “今天沒去上班?”


    路易吃力的給拖拉機掉頭:


    “今天換個工作幹,前盧爾馬蘭的最佳農夫要上班了!”


    話音剛落,莉亞和佐伊也出現在柏油馬路上。


    路易的祖傳拖拉機太慢,隻比步行來幫忙的她們早到了一點點。


    莉亞拿著一個大籃子進屋:


    “我猜你們肯定沒有時間做飯,做了一點方便吃的食物,放進去馬上出來幫你們。”


    佐伊穿著她工作的背帶褲,頭發幹淨利索的紮到腦後。


    她給了羅南一個巨大的擁抱:


    “不要擔心,這些葡萄會保住的,我們和你們一起。”


    “肯定會保住的!”弗雷迪開車載著阿蘭也出現了,“但你們可以給我和阿蘭找身幹活的衣服嗎?我們來的太急了,要最大號的!”


    阿蘭抱著幾根法棍下車:


    “妮可拉和弗洛西把孩子安頓好就來。”


    羅南麵前那片幹涸、已有大片汗水痕跡的土地上,突然落下了幾滴急促的‘汗水’:


    “謝謝,謝謝你們。”


    農夫們是去打仗了,但羅南還有其他‘援軍’。


    一個人‘打’不下8畝葡萄園,3口人可能也‘打’不下8畝葡萄園,但十幾個一定可以打贏這場戰役。


    靠100多個農夫三天打下3000多畝葡萄園很難很難。


    但如果是200人.300人或者500人呢?


    艱難的戰役就要派出最大的兵力,這場大戰就這樣進入了‘人人皆兵’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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