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通海聽到齊斟所言有有些感歎,趙宛寧如今已經長大了。


    齊通海有學唏噓,印象裏那個乖巧可愛的小丫頭如今也長成了可以保護自己的大姑娘了。


    “裴越既然已經抓到那楊子賢,為何不處理?”齊通海問道。


    齊斟頓了頓,他沉思片刻,才道:“屬下不知。”閉口不談裴越早已連夜審問了楊子賢,如今楊子賢被關押在大牢裏,隻待將楊家人所犯惡行全部查清後便會一同降罪。


    “也許裴大人另有打算吧。”齊斟又補充道,他也沒說錯,裴越身為大理寺寺正,他辦案子辦到哪裏了又不會給齊斟這個禦林軍都尉匯報,齊斟不清楚也是情有可原。若是之後鎮北侯主動問起裴越,他也不算說錯。


    齊通海聞言並未開口,他沉默地向前走。


    齊斟也不知道齊通海究竟在想什麽,隻是默默地跟在身後。


    半晌,齊通海突然道:“我記得聖上之前派了吳道全那個老小子來青州了,怎麽沒有看到他。”


    齊通海也在官場十餘年了,對吳道全的為人還算了解,按照他的性格,此時若是知道他鎮北侯來了青州府衙,必然會立刻趕過來請安的。可齊通海已經來了許久,卻不曾見到吳道全前來拜見。


    齊斟皺了皺眉道:“迴稟侯爺,屬下也不知道。或許吳大人忙於公務。”


    “忙於公務?”齊通海哂笑一聲,沒再開口。


    二人在府衙後院裏走了一圈。


    吳可良聽到院門外有人在說話,此時吳道全正眯著眼睛躺在院子裏曬太陽,他擔心外人的說話聲會吵到吳道全,便將院門關上了。


    齊通海聽到動靜尋聲望去,就見吳道全躺在院中的小塌上曬太陽,而他身側的小幾上還擺著一杯熱茶並幾樣茶店。


    齊通海冷笑一聲:“這吳道全就是這般處理公務的?”


    齊斟順著齊通海的聲音望過去時,院門已經關上了,他隻看到緊閉的大門。


    齊通海氣得一甩袖子,轉身離開,齊斟連忙跟上。


    午膳依舊在正廳裏一起用的。


    陸淳年這次躲不過去了,隻得拉著陸淳知跟著李太醫一同落座。


    趙宛寧仿佛沒事人一般,拉著裴越一同入座。


    齊通海和齊斟到的時候,菜已經上齊了,趙宛寧不待他坐下,便直接開始夾菜。


    齊斟見此還想替趙宛寧解釋,卻被齊通海抬手打斷。他在趙宛寧身側坐下,然後親昵地問道:“寧兒,我聽說青州城如今已經恢複如常,用罷午膳可否帶我出去轉轉。”


    趙宛寧有些奇怪地看著齊通海,也不知道他一個侯爺不好好在京城待著,突然跑到這裏做什麽。


    “侯爺,若是您想領略青州的風土人情,還是讓吳大人帶您出去逛逛比較好,他是聖上派來的欽差大臣,對這青州府更為熟悉。”


    齊通海被噎了一口,他倒不是真的想遊青州城,不過是想找機會和趙宛寧相處、說些體己話,這才隨口扯的理由。


    見趙宛寧如此冷淡也有些尷尬。


    其他人見侯爺不動筷子,也不敢造次。


    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隻有趙宛寧麵不改色,專心用膳。


    齊通海見狀,隻好扯出來一個笑容,他朗聲道:“大家快用膳吧。”


    一頓飯大概隻有趙宛寧吃得舒心,陸淳年在心裏默默後悔,最近還是不要跟郡主一起用膳了。


    “寧兒。”齊通海叫住了準備迴房的趙宛寧。


    趙宛寧頓住身形,有些無奈道:“侯爺還有何吩咐?”


    齊通海屏退左右,一時間偌大的房間隻剩他和趙宛寧。


    齊通海幾步走到趙宛寧身側,他從袖中拿出來一個精致的錦盒,獻寶一般送到趙宛寧眼前:“寧兒,這是為父搜羅來的南海明珠,據說是疍民從南海海底摘來的,十分珍稀。”


    趙宛寧隻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那枚躺在錦盒裏圓潤飽滿的明珠,興趣缺缺。


    她道:“侯爺,請自重。”


    齊通海和慶陽長公主和離後,便不許趙宛寧再叫他父親了,即使是私下裏兩人見麵,齊通海也是如此。


    最開始趙宛寧不適應,明明是自己的親生父親為何不能叫父親,可齊通海卻冷漠道:“清河郡主請自重,我如今已經是鎮北侯,還請郡主稱我為侯爺。”


    齊通海並不想如此冷漠,可他那時剛繼承侯府,還未在朝中站穩腳跟,背地裏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


    趙宛寧是他唯一的女兒,若是讓那些人知道趙宛寧是他的軟肋,定然會想辦法對她下手。


    齊通海隻得裝出一副六親不認的模樣,隻為了讓趙宛寧遠離他,遠離潛在的危險。


    趙宛寧哪裏知道齊通海是如何想的,她那時還隻是一個五歲的娃娃,父母和離,母親推開她,父親也不要她,她哪裏能想得通。


    天知道齊通海聽到那句“侯爺,請自重”時的心情,他知道自己錯了,忽略了趙宛寧,如今局勢已然穩定,他想要好好彌補趙宛寧,可趙宛寧卻好像不要他這個父親了。


    “寧兒,我、我始終是你的父親……”齊通海這句話說得沒什麽底氣,他知道自己對趙宛寧虧欠甚多,也想好要如何補償她,可補償的前提是趙宛寧得接受。


    如今趙宛寧的態度很明確,就是要與他劃清界限。


    “侯爺說笑了。”趙宛寧莞爾一笑:“您是堂堂鎮北侯,我卻是清河郡主,是慶陽長公主的女兒。”


    “是我對不住你和長公主。”齊通海聲音裏充滿歉疚。一想到慶陽長公主,齊通海又是一陣痛苦。


    他與慶陽長公主自小青梅竹馬一同長大,兩人早已互生情愫,私定終身。後來先帝駕鶴西去,朝中動亂,慶陽長公主為助當今聖上奪位,向元鎮北侯求助。待聖上登基為帝,感念元鎮北侯的相助,特意給他和長公主賜婚。


    原本是一樁青梅竹馬喜結良緣的好事,卻被有心之人傳成他們齊家為了攀附新帝故意所為。


    齊通海與長公主少年夫妻,原以為能恩愛到白頭,沒想到幽州之戰父親與大哥戰死沙場,危難之際,他隻能放棄長公主和女兒,迴府繼承侯府。


    齊通海來青州之前已經做好了打算,陪著趙宛寧過完新年,待他們一同迴京後,便重新向聖上求娶慶陽長公主。


    大哥的兒子如今也已長大成人,侯府有他來繼承,也可撫慰父親和大哥的在天之靈。


    “寧兒,不管怎麽說,我都是你的父親。”齊通海認真道:“我們總歸是一家人。待迴京,我便向聖上請旨,將侯府傳給你堂哥。到那時,我也可以放下侯府的擔子,守在你們母女身邊。”


    趙宛寧驚訝地抬頭看了一眼齊通海,她倒是沒想到,齊通海居然還惦記著長公主。


    趙宛寧有些無語,她冷笑一聲道:“侯爺好氣派。你說要走,便不顧一切地與我母親和離,丟下我們母女二人不管不顧。”


    “如今你年歲大了,突然想起我們母女二人,又想重新來過。”


    “你說要向聖上請旨,迴到我與母親身邊,可有問我我的意見,問過母親的意見?”


    “還是您覺得,我與母親的意見並不重要,長公主府是你想走便走,想來便來的地方?”


    趙宛寧是真的生氣了,她沒想到齊通海如今如此隨心而為,以為萬事萬物都停留在原地等著他迴頭,以為長公主永遠在長公主府等著他迴去。


    齊通海被趙宛寧接連的質問問倒了。他手足無措,急忙走到趙宛寧身前解釋道:“寧兒,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呢?”趙宛寧哂笑道:“侯爺,我與母親相依為命十幾年,早已不需要你這個父親了,長公主府也不缺一個男主人。您若是沒事,倒不如趕緊想想辦法,再生一個。”


    說罷,趙宛寧繞過齊通海,直接推門離去。


    齊通海看著趙宛寧決絕的背影有些怔愣,他喃喃道:“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可是趙宛寧早已走遠,他遲來的道歉隨著風飄走,消散在寒風中。


    趙宛寧的情緒有些低落,她快步走出院子,此刻她不想麵對任何人,隻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待一會兒。


    裴越一看到趙宛寧急匆匆的背影便跟了上去。


    他看出來趙宛寧心情不好,可她沒有來找他,他便不敢貿然衝上去,隻好默默地跟在趙宛寧身後。


    趙宛寧一路冷著臉,經過的下人也不敢觸她黴頭,任她一路走出府衙。


    裴越跟在她身後,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既不會打擾到趙宛寧,又能看著她,以防她遇到什麽危險。


    趙宛寧悶著頭一路向前走,臨近新年,路上沒什麽行人,那些小攤販大都已經收了攤子,迴家去了。


    趙宛寧也不知道要去哪裏,隻是沉默著往前走,她知道裴越跟在她身後不遠處,可她如今並不想說話,也不想麵對任何人。


    趙宛寧在心裏細細盤算著,待青州之行結束後她便要想辦法離開京城,京城的一切都太壓抑了,她不想再留在那裏。


    不管是偏袒外人的長公主,還是如今風言風語的鎮北侯,她都不想再搭理了。她隻想離開京城,帶著畫屏和銀燭,去過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日子。


    什麽慶陽長公主,什麽鎮北侯,什麽清河郡主,她都不要了。


    還有裴越。


    既然自己已經決定要離開京城,那便不該再繼續與裴越糾纏了。


    一想到要與裴越做個了斷,趙宛寧便心生不舍。她能感覺裴越對她的感情,也知道自己已然動心,她甚至願意放下前世,重新接納裴越。


    可裴越與她終究是不同的。裴越如今剛入朝堂,他前程似錦,他還有遠大的抱負。他有裴正裴太傅要照顧,還要為裴長舟將軍洗清冤屈。


    趙宛寧猛然迴頭,正好與跟在身後的裴越四目相對。


    裴越被趙宛寧突然的迴頭嚇了一跳,他有些無措道:“宛寧,我隻是擔心你……”


    趙宛寧幾步走到他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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