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去的路上,趙宛寧和裴越的手一直牽著。


    裴越臉上一直掛著笑容,若是陸淳年看到了,必然會說一句裴寺正為何笑得如此癡傻。


    趙宛寧的表情卻有些冷淡。她在心裏暗自腹誹,果然不能飲酒,今日這酒喝得她頭昏腦脹,能不能睡著不好說,但頭腦發熱是真的。


    趙宛寧想把手從裴越手中掙脫出來,卻引來裴越側目。


    “怎麽了,宛寧?”裴越溫柔地看著她。


    趙宛寧也不好說自己有些後悔了,不想繼續與他牽手,便支吾其詞。


    一個賣冰糖葫蘆的小販經過,趙宛寧的視線被那亮晶晶的紅色果子吸引了視線。


    裴越見狀,便牽著趙宛寧的手跟上那個小販。


    “要一串。”裴越遞錢給小販,隨後選了一串山楂糖葫蘆。


    “給你。”裴越將手中的冰糖葫蘆遞給趙宛寧,趙宛寧順勢就想鬆開裴越的手。


    “怎麽了?”裴越的表情有些委屈,仿佛在問趙宛寧為何不繼續牽手。


    趙宛寧不想破壞此刻的氛圍,便笑著搖搖頭道:“沒什麽。”


    裴越繼續牽著趙宛寧的手,他將手指擠進趙宛寧的手指縫中,兩人便成了十指相扣。


    那冰糖葫蘆又酸又甜,是趙宛寧喜歡的口味。美食能治愈一切,趙宛寧也不再糾結,先過好當下。


    兩人就這樣相攜而行,長長的影子落在地上,距離甚近。


    青州府衙。


    府衙門口的護衛明顯多了一倍都不止。


    趙宛寧後知後覺道:“是不是楊子賢被救走了?”


    說罷,趙宛寧便想往府衙內衝。若是楊子賢真的被楊家人救走了,定然會被送走,到時候不一定能抓迴來。


    裴越卻攔住她道:“放心吧,不會有事。”


    趙宛寧迴頭看向裴越,他此刻無比平靜,神色自若,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見趙宛寧看過來,裴越露出一個淺笑:“傷害過你的人,我怎麽會讓他逃走。”


    裴越向來不會撒謊,既然他說不會有事,那便不會有事。


    趙宛寧放下心來,跟著裴越往裏走,隻是腳步有些急促。


    趙宛寧他們住的那個小院此刻已經被禦林軍裏三層外三層地包圍了,陸淳年和陸淳知等在廊下,不知道在與那禦林軍的鄭校尉說些什麽。


    見趙宛寧和裴越迴來了,幾人便走過來。


    趙宛寧立刻鬆開了裴越的手,好在冬日裏衣袖寬大,離得遠也看不清他們究竟是在牽手,還是說隻是行走間衣袖碰到一起。


    被趙宛寧鬆開手的裴越有些落寞,手心裏還殘留著她的溫熱。一陣風吹過,裴越的手心有些涼,此刻他才發現,原來他手心出了汗。


    裴越看著迎麵走來的陸淳年三人,終是收起了兒女情長的心思。


    “見過郡主。”三人行禮道。


    “請起。”趙宛寧道:“如何?楊子賢還在嗎?”


    三人互相看了看,最後由鄭校尉迴稟道:“啟稟郡主,裴大人和兩位陸大人神機妙算,猜到今晚或有賊人潛入府衙救走楊子賢,因此提前做好了安排,提前將楊子賢轉入大牢,那些賊人落了空。”


    “此刻,楊子賢已經被禦林軍帶迴這院子,正在房間裏,等候裴大人提審。”


    趙宛寧鬆了一口氣,雖然看到裴越那副模樣知道楊子賢還被關著,但畢竟還是親自確認後才更放心。


    “鄭校尉辛苦了。”趙宛寧道。她掃視一圈,卻並未看到齊斟,於是便開口問道:“齊都尉呢?”


    一聽到齊都尉,裴越的神經便繃緊了。他在院中梭巡一圈,未曾看到齊斟。


    裴越今日的計劃需要禦林軍的配合,自然也就繞不開齊斟。


    裴越一直默默關注,原本他便奇怪,早在楊子賢被抓那日,楊府應該就收到了消息。但楊府卻並未有任何動作,不曾上門擊鼓鳴冤,也不曾暗中收買下人打聽消息,安靜地有些過分。


    聽說青州的商賈出錢辦燈會,裴越第一反應便是有人要引他們出門,好趁機救走楊子賢。


    還不待裴越有何動作,陸淳知和陸淳年也來尋他,說是吳道全極力推薦幾人去燈會上逛逛。


    三人商議之下,便鎖定了吳道全,他們去找了齊斟,與他商量今晚這偷龍轉鳳之事。


    果然,在幾人一起出門去燈會後,便有衙役給看守楊子賢的禦林軍送來了酒。


    禦林軍提前喝下了裴越準備的藥丸,自然是來者不拒,將計就計,沒過多久裝暈躺倒在地。


    見禦林軍都倒下了,楊府養的人馬瞬間出現,衝進原本就守衛森嚴的房間。


    那些人大概急昏了頭,直接抱著床上假扮楊子賢的鄭校尉準備跑路,鄭校尉大喝一聲,外頭的禦林軍直接衝進來,將這群人一網打盡。


    齊斟是禦林軍都尉,理應守在這裏才是。


    鄭校尉撓了撓頭,道:“屬下也不清楚,齊都尉跟著郡主出府後便沒再看見他了。許是跟著暗中保護郡主。”


    趙宛寧聞言抬頭看向裴越,若是齊斟真的暗中跟著她,那豈不是看到了她與裴越今日的一舉一動。


    裴越也看著趙宛寧,一臉無辜。他自然不怕齊斟看到他與趙宛寧的互動,不管是牽手,還是擁抱親吻,若是可以,他恨不得當著齊斟的麵做這些事情。


    對他而言,齊斟是趙宛寧的前未婚夫,是差點兒害了趙宛寧的人。


    這些日子的相處,裴越也看出來了,齊斟看趙宛寧的眼神不對勁。這也不奇怪,趙宛寧這樣好,齊斟終於治好了自己的眼睛發現了趙宛寧的好也很正常。


    可裴越不會再給齊斟靠近趙宛寧的機會了,有他在,齊斟便永遠隻能是護衛清河郡主安危的齊都尉。


    “齊斟見過郡主。”正說著,齊斟姍姍來遲。


    趙宛寧看著剛從外麵走進來的齊斟也沒說什麽,她剛剛隻是隨口一問,並不是苛責齊斟。


    “嗯。”趙宛寧淡淡道:“今日大家都辛苦了,我會給大公主寫信說明此事。”


    “屬下替禦林軍眾位弟兄謝過清河郡主。”齊斟恭敬地拱手行禮。


    趙宛寧擺了擺手,轉身離開。


    裴越敏銳地發現,齊斟的眼神不再追隨趙宛寧了。他看著迴府後一直低著頭的齊斟,心裏有了計較。


    齊斟能主動放棄最好,若他一直糾纏趙宛寧,對趙宛寧心存幻想,以鎮北侯對他的看重,怕是還會繼續撮合他與趙宛寧。


    想到鎮北侯,裴越就有些五味雜陳。前世他與鎮北侯並未有太多接觸,二人雖同朝為官,但鎮北侯一直稱病不上朝,他也是在與趙宛寧成親那日才匆匆見過鎮北侯一麵。對鎮北侯也無甚了解。


    這一世鎮北侯雖未稱病,但在朝堂上也隻是站在角落,幾乎不參與朝中事務。


    可鎮北侯一脈自開國以來便鎮守北地,若是想查明當年幽州之戰的真相,恐怕並不能繞過他。


    陸淳年幾人還在商量要不要趁今日楊府營救失敗,順勢提審楊子賢,結果主審官裴越卻一直不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裴兄,裴兄?”陸淳年喊了兩聲裴越沒應,陸淳年便抬高了聲音喊道:“裴大人!”


    裴越聞聲抬頭,神色自若:“怎麽了?”


    陸淳年比裴越官低一級,也算是裴越的下屬,便也不好說什麽,他解釋道:“我們在討論要不要今晚就提審楊子賢,你看……”


    裴越沉思片刻,然後問道:“吳大人迴來了嗎?”


    “吳道全?”陸淳知神色凝重:“他今日說要去前麵看看,便與我們分開了,但他獨自一人,也不好說還在外麵還是偷偷迴來……”


    剩下的陸淳知沒繼續說,他看了一眼楊子賢的房間,那意思不言而喻。


    可吳道全畢竟是聖上親封的欽差大臣,他奉旨隨吳道全前來青州,是吳道全的下屬,自然不好在沒有確鑿證據前胡亂猜測上級。


    “哎呀,這是怎麽了?”吳道全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


    裴越幾人聞聲望去,就見吳道全跟著銀燭畫屏和阿桃的身後,他手上還提著兩盞花燈。


    “怎麽這麽多人聚在這院子裏呀?”吳道全笑著道:“郡主呢?還沒迴來嗎?”


    裴越幾人看著突然出現的吳道全有些莫名,不知道為何他會跟著畫屏幾人。


    “郡主已經迴來了,此刻正在房中。”裴越道:“吳大人這是……”


    吳道全將手上的花燈遞給銀燭和阿桃,神色自若道:“原本想去怡紅院小酌幾杯,沒想到我想見的花魁姑娘不在,等了許久都不見人迴來,我隻好打道迴府。”


    “卻不曾想在半路碰到了幾位姑娘正在猜燈謎。”吳道全捋著胡須歎氣:“唉,我這人老了,腦子也不好使了,連燈謎都快猜不出來了。”


    “吳大人何出此言,我看吳大人您是老驥伏櫪,誌在千裏。”裴越臉上依舊帶著笑,隻是眉眼間藏了一絲嫌惡。


    陸淳知幾人臉上雖然掛著笑,內心卻對吳道全的行為十分不齒。知道吳道全為人放浪形骸,卻不曾想,當著清河郡主的貼身侍女,還有一個小丫頭,他居然還能口無遮攔,直接說他去青樓之事。


    氣氛有一絲凝滯。


    畫屏主動開口道:“今日幸得吳大人相助,否則我們姐妹三人也拿不到這花燈。”


    “郡主既然已經迴來,我們姐妹便先退下了。”說罷,畫屏朝著幾人行了一禮,便帶著銀燭和阿桃去找趙宛寧。


    吳道全看著滿院子的禦林軍,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地追問道:“齊都尉,怎麽禦林軍都守在這裏呀?”


    齊斟公事公辦道:“今日有人夜襲府衙,想要救走犯人楊子賢,禦林軍在此守衛。”


    “啊?竟有如此大膽之人?”吳道全臉上寫滿震驚,也不知是真的還是裝出來的。“那楊子賢可有被救走?”


    “有禦林軍在,自然沒有。”裴越臉上依然掛著笑,但他的神色卻有些玩味:“禦林軍說,有人給他們送摻了迷藥的烈酒,說是吳大人您派人送來的。”


    “不知道吳大人可否知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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