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斟到達望龍山別院的時候,趙宛寧正坐在床榻上喝紅糖薑茶。


    那紅糖薑茶是梅如霜按照裴越的叮囑親自熬煮的,裏麵還放了一隻水煮蛋,煮好的雞蛋沾滿了紅糖薑茶的味道,帶著一絲淺淡的甜。


    趙宛寧喝下一碗熱乎乎又不甜膩的紅糖薑茶,又吃了水煮蛋,胃裏熨貼許多,連小腹的疼痛似乎都減輕了。


    楊子賢還未蘇醒,在這望龍山別院,屬梅如霜最大。她知道有人會帶著官兵來別院救趙宛寧,便提前吩咐別院的下人做好準備,切勿反抗。


    趙宛寧的郡主身份雖然還未公之於眾,可有人之人略一打聽,便能得知趙宛寧的身份。


    結合楊子賢這幾日的所作所為,那些下人知道府上的公子膽大包天,冒犯了金枝玉葉,恐怕是落不到一個好下場。


    下人們也戰戰兢兢,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哪裏得罪了趙宛寧,同楊子賢一樣被抓起來。


    隻有那位來送信的管家兒子,趁著夜色,偷偷下山。


    齊斟帶著禦林軍到達別院的時候還覺得奇怪,裴衷隻說趙宛寧可能被這別院主人擄走了,他便帶著禦林軍緊趕慢趕地來救人。


    原以為這別院主人會嚴陣以待,卻不想這別院門庭大開。


    齊斟畢竟是上過戰場的人,他擔心這是什麽空城計,便提醒身後的禦林軍兄弟們要小心行事。而他自己則是翻身下馬,抽出配劍,擋在身前。


    “請問是齊斟齊大人嗎?”一個下人打扮的人小心翼翼地從紅木門後走出來。


    齊斟覺得奇怪,他也是第一次來青州,更是第一次來這望龍山別院,為何這人會知道他。他狐疑地開口問道:“你是何人?為何知道我的姓名?”


    “迴大人,小的是這望龍山別院的下人。是主子吩咐小人在此等候大人,並為大人引路。”那人哈著腰滿臉堆笑道。


    齊斟掃了一眼他的垂落在身側的手臂,發現他的手不自覺地顫抖,仿佛是受了驚嚇一般。


    鄭校尉也看到了,他擔心其中有詐,便勸道:“都尉,恐怕有詐。莫要跟他離去。”


    齊斟將寶劍收迴劍鞘,冷笑一聲,道:“我倒想看看他這主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你帶著兄弟們將這別院圍起來,一隻蒼蠅也別想飛出去,我隨他去看看。”


    齊斟是都尉,他的話禦林軍不得不聽,鄭校尉隻得聽令行事。


    齊斟跟著那個下人穿過重重迴廊,來到一個小院。


    梅如霜得了信便告知趙宛寧,趙宛寧看了裴越一眼,他便退出房間,並帶上大門,留梅如霜幫趙宛寧更衣。


    齊斟進來時,一眼便看到一身墨色勁衣的裴越站在簷下。


    他看起來有些狼狽,從來梳得一絲不苟的發絲有些淩亂,衣裳也有打鬥的痕跡。


    齊斟不曾說出口過,他一直羨慕裴越,羨慕他有良好的家世。


    裴家世代書香門第,裴正更是當朝大儒,他的學生遍布天下,甚至連當朝太子也是他的學生。


    裴越的父親裴長舟文武雙全,十多年前北狄來犯時,主動棄筆從戎,上陣殺敵,立下軍功無數。


    即使後來傳出了裴長舟勾結外敵的傳言,聖上待裴家一如往常。


    至於裴越本人,他天資聰穎,聰慧過人,從小被裴正裴太傅帶在身邊親自教導,參加科舉也是連中三元。又因與當今太子趙望晉同窗讀書,被太子殿下舉薦去大理寺任職。


    裴越似乎一直都過得順風順水。


    反觀齊斟自己,父親早逝,祖母叔伯欺負他們孤兒寡母,逼的母親帶他投奔娘家。後來他被鎮北侯選中,與鎮北侯之女清河郡主趙宛寧定下婚約,還送他去軍中曆練。


    原本,若是按照這樣的路線走下去,他上戰場立下軍功,便能迴京論功行賞,之後與趙宛寧成親。


    可他卻被半路殺出來的趙宸安勾走了魂魄,強逼著趙宛寧退婚。


    卻不想退婚後,他才發現趙宸安的真麵目。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他沒了婚約,便沒有再接近趙宛寧的身份,趙宛寧離他越來越遠。


    齊斟自嘲一笑,這事怨不著別人,是他自作孽,不可活。


    “裴大人。”齊斟看到裴越並不驚訝,畢竟是裴衷去通知他來救人的。


    即使再不喜歡齊斟,裴越也依然保持著君子端方,他拱手道:“齊都尉。”


    “裴大人怎會在此?又如何得知清河郡主就在此處?”齊斟單刀直入,直接開口詢問。


    裴越也不隱瞞,他解釋道:“我奉聖上密旨,前來青州辦案。前幾日清河郡主去尋我,不想竟被賊人擄走。我查探許久,才鎖定這別院的主人楊子賢。”


    “實不相瞞,我暗中追查楊家許久,知道這楊子賢並不好對付。便吩咐裴衷前去求救。”


    不知道是不是齊斟的錯覺,他總覺得裴越這話聽著有些奇怪,仿佛在炫耀什麽一般。齊斟聽著十分刺耳。


    見齊斟不說話,裴越又自顧自道:“齊都尉,在下奉旨暗中查案,隻是在下的身份暫時不宜公開,還望齊都尉相助。”


    兩人同朝為官,一個在大理寺,一個在禦林軍,雖然見不得幾麵,但也算是同僚。


    裴越剛入官場不久,禦林軍眾人也沒見過他,自然不知道他的身份。


    齊斟沉思片刻,才道:“裴大人既然是奉旨暗中查案,最好還是迴到暗處,以防身份暴露,打草驚蛇,壞了大事就不好了。”


    齊斟這話就是在說,要裴越自己識相點,別跟著他了。畢竟禦林軍出入府衙,無數隻眼睛盯著他們,裴越跟著隻會暴露自己。


    裴越知道齊斟這是想趕他走,可楊子賢已經知道他這個人了,雖然還未得知他的身份。昨日裏人多眼雜,說不好有沒有別院的下人將消息傳迴楊府。他即使再迴去暗處,隻怕也查不到什麽。


    再說了,趙宛寧這幾日受到驚嚇,大公主又去了秦縣,趙宛寧一人帶在府衙無人陪伴。


    裴越看了一眼身後緊閉的房門,道:“齊都尉,楊子賢被抓起來了,被關在青州府衙,在下恐怕需要一同留在青州府衙查案。”


    齊斟無話可說,他冷著臉道:“也罷,既然裴大人都如此說了,那就希望裴大人能好好查案。切勿耽誤了大事。”


    齊斟在查案二字上加重了語氣,就是在提醒他不要忘了正事。


    裴越知道齊斟這是同意了,他笑著道:“多謝齊都尉。”


    齊斟正欲追問趙宛寧的下落,便看見裴越身後的房門打開了。


    趙宛寧還穿著那日他看到的鵝黃色衣裙,在一身著紅衣的女子的攙扶下走出房門,看起來有些虛弱。


    齊斟立刻快步上前,他想問問趙宛寧有沒有事,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他也不好失了規矩和禮數。


    齊斟撲通一聲,半跪在趙宛寧身前,他拱手道:“屬下救駕來遲,還望郡主恕罪。”


    趙宛寧擺了擺手,輕聲道:“齊都尉請起來吧,我沒事,無需自責。”


    齊斟這才起身。他看著趙宛寧有些孱弱的身子,想要上前搭把手,可卻被人搶先一步。


    裴越伸手扶著趙宛寧,溫柔地開口道:“你怎麽出來了,我們等下直接帶著銀燭迴去就行。”


    “我出來看看。”趙宛寧嗓音悶悶的:“今日躺了許久。”


    齊斟震驚於裴越與趙宛寧說話時那親昵的語氣,仿佛他們的關係十分親近。


    他的視線來迴在趙宛寧和裴越之間逡巡,心髒也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齊斟開口道:“啟稟郡主,大公主已經帶著無繼大師和禦醫去了秦縣。臨走之時,大公主曾吩咐臣找到郡主後便送您迴京,您意下如何?”


    大公主自然沒有吩咐過此事,她隻交代要盡快找到趙宛寧,並未提及要送趙宛寧迴京,畢竟,這瘟疫若是不能順利除去,恐怕還需要趙宛寧的幫忙。


    齊斟之所以這麽說,不過是想著裴越要留在青州府衙查案,趙宛寧若是也在,他們豈不是可以日日相見。齊斟本能地抗拒看到他們二人如此親密無間的樣子。


    再說了,早在趙宛寧失蹤那日,齊斟便向鎮北侯傳了密信告知趙宛寧失蹤一事,鎮北侯如今已經動身前來青州,準備接趙宛寧迴京。


    如此一來,趙宛寧最終也是要迴京的。


    趙宛寧有些驚訝地看向齊斟,她猶豫地問道:“大公主真的這麽說嗎?”


    齊斟有些心虛地避過趙宛寧的視線,他點點頭。


    趙宛寧卻道:“再等等吧。先看看秦縣的情況如何,還有我的侍女銀燭。”


    趙宛寧迴頭看了一眼房間,銀燭依然昏迷著,隻是燒退下去了,可人卻一直昏迷不醒。


    “銀燭生病了,我們先帶她迴去養病。”


    趙宛寧都這麽說了,齊斟也不好繼續堅持,隻得聽從她的吩咐:“是,郡主。”


    齊斟為了趕路,便沒有帶馬車上山。他想著趙宛寧會騎馬,可以騎馬迴去。


    可如今趙宛寧身體虛弱,銀燭更是昏迷不醒,沒有馬車如何能行。


    齊斟看著門外站得整整齊齊禦林軍,終於開始後悔。明明出門前裴衷提醒過他帶馬車的,是他圖快,才沒聽裴衷的話。


    很快,梅如霜帶著兩輛馬車出來。


    “這是楊府的馬車,有些簡陋,還望郡主不要嫌棄。”梅如霜道:“我在馬車裏放了兩床棉被,一床鋪著,一床蓋著。你們坐得也舒服些。”


    “謝謝霜姐。”趙宛寧露出一個笑來,她道:“你真的不跟我們一起下山嗎?楊子賢出了這事,楊家人定然不會放過你的。”


    梅如霜聞言卻是一笑,她道:“我留在別院還有些事要做,再說了,莫春莫秋的傷還未好,待我辦完事,就帶著她們二人去找你。”


    “報案。”


    趙宛寧點點頭:“那這別院……”


    梅如霜知道她是擔心別院的下人會對她不敬,可她本就不是什麽任人欺負的人,楊子賢被抓,楊府本家此刻估計要亂成一鍋粥,顧不得這別院。


    而她,便是這別院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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