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龍山別院距離青州城太遠。


    楊子賢素來沒什麽底線,容易受傷,因此別院裏特意養了一個大夫,平日裏無事便在這別院中安安靜靜待著,若是楊子賢受了傷,或是府中的人性命攸關之時,便會請那大夫。


    趙宛寧那一腳踹得楊子賢的命根子幾乎失去知覺,常跟著楊子賢的小廝見他一臉蒼白,很有眼色地去請了大夫。


    楊子賢躺在床上哎呦哎呦地直叫喚,那大夫卻姍姍來遲。


    好不容易等到大夫提了藥箱過來,楊子賢已經痛得滿頭大汗。


    “快快快!”楊子賢哆嗦著衝那大夫喊道。


    那大夫在楊府待了許久,自然知道楊子賢的癖好。他幾步走到床前,關切地問道:“公子,您哪裏不舒服?”


    楊子賢艱難地抬手指了指受傷的地方,麵上帶了一絲尷尬。


    大夫心領神會,他迴頭衝著身後的小廝和護衛搖了搖頭,示意他們趕緊出去,畢竟事關公子的隱疾,在場的人越少越好。


    那小廝麻利地拉著護衛告退,在這高門大宅中,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萬一主子嫌他知道的秘密太多,想要殺人滅口,那就得不償失了。


    那小廝貼心地帶上房門,守在門外,眼觀鼻鼻觀心。


    “你不去公子跟前伺候嗎?”護衛疑惑地問道。


    小廝卻垂著眼睛搖了搖頭,道:“不該看的別看,不該問的別問。”


    那護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站在一旁不再出聲。


    梅如霜送完補湯迴去便一直站在院子中,她出神地望著小院的方向。


    侍女隻當她是因為主動跟楊子賢示好,卻沒被新來的姑娘搶了風頭而神情抑鬱,躲在門後悄悄嚼耳根。


    “要我說,這媚夫人也是作得慌,公子那時那麽喜歡她,要娶她迴去當八姨太,她不幹,偏要留在這別院,無名無份的當個外室。”


    “是啊,咱們楊家家大業大的,哪個女子不想嫁進楊家,就她在那裝清高。好嘛,她不想當八姨太,有的是人想當。”


    “就是就是,現在好了,公子一茬一茬地往府中納妾,如今別說八姨太,就算是十八姨太都輪不著她嘍。”


    “對對對,你都不知道,今晚咱們這位媚夫人終於肯地下身去向公子示好,沒成想,公子眼裏隻有那位新來的姑娘。你都不知道她當時的臉色有多難看!”


    梅如霜耳力極好,兩個丫頭在背後的討論她聽得一清二楚。可她並未說什麽,由著這兩個楊府侍女對她說三道四。


    楊府已經爛到根裏了。上到楊家大爺和楊子賢,下到楊府最低等的下人,每個人都因為楊府的存在而自視甚高,仿佛隻要有楊府在,他們便能高人一等。


    梅如霜的臉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來,她倒是要看看,這楊府能囂張到幾時。


    很快,梅如霜看到了她想看到的。她遠遠看著一身狼狽的楊子賢被護衛和小廝攙扶著迴了他自己的院子,那個新來的姑娘果然沒讓她失望。


    梅如霜拍了拍身上落下的積雪,轉身迴房更衣,她該上場了。


    正在嚼舌根的兩個侍女見梅如霜突然進門,一時間愣了一下,不知該如何是好。


    按理說,她們二人是楊子賢從楊府帶來伺候梅如霜的丫鬟,理應寸步不離地跟著梅如霜。


    可梅如霜農戶女出身,自小習慣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她們二人的存在卻是有些尷尬。


    而且,梅如霜似乎對楊府的人存在很大的敵意,即使是對貼身伺候的侍女,也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反而對莫家留下來的下人和顏悅色。


    “我要更衣,還不過來伺候?”梅如霜冷冷道。


    “哦哦。”兩個侍女連忙奔到梅如霜身前,幫她更衣。


    梅如霜換上一身紅衣,然後嫋嫋婷婷地出門了。


    兩個侍女對視一眼,連忙跟上梅如霜的腳步。


    梅如霜到的時候,那大夫正在屋內跟楊子賢瞧病。


    “媚夫人。”小廝和護衛齊聲問好。


    梅如霜衝他們露出一個微笑:“我來看看公子。”


    說著,她便推門而入。


    那小廝和護衛還是第一次見到媚夫人露出笑容,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待他們二人反應過來時,媚夫人已經進去了,還關上了房門。


    小廝率先低著腦袋裝鵪鶉,那護衛有樣學樣。


    兩個侍女留在門外,相視一笑,她們彼此心照不宣,仿佛在說這媚夫人終於被新來的姑娘醋得開了竅,知道去爭公子的寵愛了。


    大夫檢查完楊子賢,卻糾結著要不要說實話。趙宛寧那一腳實在傷的太深,加上楊子賢事先喝了大補湯,加重了楊子賢身體的虧虛,恐怕是難以恢複。


    依照楊子賢的性格,若是讓他知道自己今後恐怕難以重振雄風,怕是會遷怒與他。


    “我這……到底怎麽了?”楊子賢看著大夫檢查完身體,又幫他蓋上被子,有些心急地問道:“為何我那裏沒什麽知覺了?”


    大夫沉思片刻,還是決定先不說實話,能拖幾時便是幾時。實在拖不下去了,那他要先準備好跑路。


    “公子,您這裏隻是受了些刺激,暫時有些疲憊,”那大夫試探地開口道:“待小的跟您開幾副藥,吃上幾天便可恢複。”


    “真的嗎?”楊子賢目光看了看身下,狐疑地問道:“為何我覺得不太對勁?”


    那大夫不敢抬頭,隻道:“公子您這幾日太過勞累,身體有些虧虛,好好補補即可。”


    楊子賢終於放下心來,他這幾日確實有些過於放浪形骸了。


    梅如霜正好推門進來,楊子賢一看到她便立刻喊道:“梅兒,你來得正是時候。大夫說我近幾日太過勞累,需要多補補。”


    楊子賢還是沒敢當著第三個人的麵說他那裏因為趙宛寧那一腳受了傷,暫時失去了功能,隻能含含糊糊地說是近日勞累所致。


    “你今晚熬得那補湯吃得甚好,這幾日再給我熬些吧。”楊子賢道。


    梅如霜有些驚訝,她原以為以今晚楊子賢那一路呻吟來看,必定受了重傷,再加上她給那補湯裏下了藥,他那裏理應失去功能。


    但看楊子賢那個神色,並不像知道實情的樣子,難道那藥有問題?


    梅如霜麵上不顯,她一邊暗中思索,一邊迴應楊子賢:“奴家知道了,爺。”


    見梅如霜如此低眉順眼,楊子賢頓時心裏舒暢許多。


    他又想到那個膽敢踢他要害的趙宛寧,忍不住怒道:“死丫頭,待我明日休息好,定要讓她好看!”


    梅如霜聽到此話,暗道不妙,看來今晚就得救那姑娘離開。


    大夫低頭告退,梅如霜想了想,跟了上去。


    “大夫,公子要我給他燉補湯,可那補湯大補,若是日日用此湯,會不會有損公子的身體?”梅如霜麵露焦急,裝得一副心係楊子賢身體的模樣。


    那大夫神色一滯,他是知道梅如霜的,不過是個苦命的女子,待他也一向和善。


    那大夫有些同情她,便安慰道:“無妨的,你想燉什麽便燉什麽……不想燉也無礙,反正……反正公子的身體也就這樣了。”


    那大夫在“這樣”二字上加重了語氣,他不好直說,卻也不忍心這麽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守著一個廢人,便隻好語焉不詳地暗示她,希望她能聽懂他的弦外之意。


    梅如霜自然聽懂了,她麵上不顯,依舊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


    裴越借著燃燒的燈籠,看到了趙宛寧破碎的衣領。


    他的唿吸猛然一滯,心髒懸在半空,連唿吸都輕了幾分。


    趙宛寧還在他懷中哭泣,裴越想問問趙宛寧那被撕碎的衣領是怎麽迴事,可他不敢問,也不能問。不管趙宛寧遇到什麽事,他都要為她撐腰,替她報仇。


    裴越暗暗在心底又給楊子賢記了一筆。


    趙宛寧哭了許久,久到那燈籠都燒沒了,隻剩燈芯還燃著,在這漆黑的密道中留下一豆火光。


    “宛寧,我先帶你離開這裏好不好?”裴越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衣袖給趙宛寧擦眼淚。


    趙宛寧抽噎著道:“可是銀燭,銀燭她還被關著。”


    趙宛寧的眼睛有些紅腫,臉頰濕漉漉的,她的眼睛裏倒映著地上那一豆火光,亮晶晶的。


    裴越忍不住親了親她的眼睛。


    “我給裴衷留了話,”裴越捧住趙宛寧的臉,眼睛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認真道:“明日一早,齊斟便會帶著禦林軍衝進這裏,救銀燭出去。你別擔心。”


    “還有莫春莫秋,還有梅如霜。”趙宛寧想到梅如霜,便覺得擔心。


    若是被楊子賢發現她不見了,定然會四處搜尋她的下落。


    也不知道梅如霜能不能擺脫嫌疑……不,肯定不行,梅如霜還要救莫春莫秋二人,還有銀燭,這多人楊子賢肯定會發現!到時候梅如霜定然不會好過。


    趙宛寧想清楚這些,立刻打起精神來。幫過她的人還在危險之中,她得振作起來。


    趙宛寧胡亂地用衣袖擦了擦眼淚,然後抬頭看著裴越道:“裴越,你是不是會功夫?”


    上一世裴越隱藏的很好,趙宛寧幾乎沒有見過他動手的樣子,所以一直也不知道他會武功的事。


    這一世,裴越幾次救趙宛寧於危險之中,或多或少地讓趙宛寧看到了他的身手。


    裴越不再隱瞞,他點了點頭道:“會一些腿腳功夫,也會一點輕功和暗器。”


    “暗器?”趙宛寧突然想起百花宴那日,她試探地問道:“你會用樹葉當暗器嗎?比如柳葉?”


    “會,不過需要注入內力。”


    趙宛寧心中有了想法,但此時並不是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


    趙宛寧道:“裴越,你能陪我折迴去嗎?”


    “我得迴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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