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懷心事的趙宛寧到了大公主府,卻不想大公主今日並不在府上。


    “大公主還沒迴來嗎?”趙宛寧想起上次行動之前,大公主曾說過她要出遠門,便以為她還未曾歸京。


    大公主府的管家是個英姿颯爽的女子,她名喚穹姐,曾在軍營裏待過幾年。


    那穹姐恭敬迴道:“迴郡主,主子的行程奴婢們也不知道,還望郡主恕罪。”


    趙宛寧知道大公主走之前必然吩咐過下人不要透露她的行蹤,她也不想為難穹姐,便隻好交待道:“若是大公主迴府了,請您務必告訴她我有急事找她。”


    穹姐連聲應下。


    “郡主,既然大公主不在,那我們迴府吧?”銀燭心疼地說道。剛剛下車那一會兒功夫,趙宛寧的臉便被風吹紅了。銀燭小心地幫她拉好帷帽,又將馬車上的小毯子拿出來給她蓋在身上。


    趙宛寧卻有些心事重重。想到夢裏那片慘絕人寰的景象,她有些猶豫。


    如今大公主不在府上,她一時也沒了主心骨。可大公主也不知哪天才能迴來,若是耽誤了大事,恐怕會造成嚴重後果。


    趙宛寧沉思片刻,突然想到一個地方。


    積善堂開在不甚繁華的南河街。


    這一片居住的多是一些平民百姓,租金低廉,人流量卻也不少。


    隻是這段路比朱雀大街那種地方窄多了。路的兩旁又聚集了一些攤販,擠得路更窄了。普通馬車都不能通過,趙宛寧這寬敞的馬車連街巷口都進不去。


    華麗的馬車在巷口停下。


    銀燭一把掀開門簾,扶著趙宛寧下車。


    南河街看起來十分擁擠。不光是因為路窄人多攤販多,還因為路邊擠著許多難民。


    他們多是穿著合身卻髒兮兮的衣裳,直愣愣地站在路邊,像在等待著什麽。


    趙宛寧剛準備去問話,畫屏攔住了她。


    趙宛寧疑惑地看去,畫屏搖搖頭道:“郡主,您身份尊貴,還是讓奴婢去問吧。”


    畫屏說得沒錯。趙宛寧身上的衣裳一看就非富即貴。她去問話,恐怕問不出什麽,反而還有可能引來這些人的嫉妒。


    趙宛寧知道畫屏也是為她好,便點點頭。


    銀燭扶著趙宛寧在一處背風的茶樓前站著等候。


    隻見畫屏的身影穿梭在那些難民之中,半晌後,她終於迴來。


    畫屏道:“還是青州水災逃難來的。”


    聞言,趙宛寧若有所思。她早已猜到這些人恐怕是從青州逃難來的,隻是這麽多難民聚在這裏,朝廷也不進行安排嗎?


    畫屏看出來趙宛寧的疑惑,適時地開口道:“朝廷也有安排,隻是他們人太多了,每日裏蹲在那裏等著朝廷救濟也不是長久之計。他們原本在家鄉也有自己的營生,隻是天災……現在來了京城,還是想重新找到安身立命的營生。”


    趙宛寧歎了口氣:“世人皆難啊。”


    銀燭安慰道:“郡主,這些自有朝廷命官去解決,您就不必頭疼了。”


    “可我也不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什麽都不做。若是我不知道也就罷了,可如今我……”


    “郡主,”畫屏開口勸道:“您已經在做了,您救了那些孩子,替他們申冤,給他們找到新住處,這都是啊。”


    “郡主,這天下有許多苦命之人,您救不完的!”


    趙宛寧怔怔地看著畫屏,如夢初醒。


    畫屏也知道自己這話僭越了。可她也實在心疼趙宛寧,她隻是一個不受寵的郡主,原本不必關注這些平民百姓的生死,可趙宛寧卻實實在在地幫了不少人。從蘇氏姐妹開始,不,或許應該從十三年前的她開始。


    趙宛寧就是這樣心軟又心善。


    “我們走吧。”趙宛寧卻也沒說什麽,直接往前走。


    積善堂門前站滿了人。


    冬日裏天寒地凍的最容易生病,那些人都是排隊進去拿藥的。


    趙宛寧不是來看病拿藥的,便直接走了進去。那些排隊的病人見她“插隊”也並未說什麽,趙宛寧這身打扮看著就非富即貴,若是真的生病了怎麽會來積善堂拿藥?


    積善堂的藥很便宜,不僅是因為大公主開辦目的就不是衝著賺錢,更因為積善堂的藥大都是些便宜低廉的草藥。那些藥有的長在田間地頭,大夫便會如實告知,讓那些買不起藥的人也能吃上藥。


    趙宛寧進門後,便有一個藥侍打扮的姑娘迎了上來:“不知姑娘來積善堂所為何事?”


    趙宛寧環顧四周,這積善堂的堂廳裏整整齊齊地放著藥櫃,有小藥侍站在櫃前抓藥,東邊由四塊山水屏風隔出一個空間,當做診室。


    此刻那屏風後麵似乎有病人,隔著屏風趙宛寧看不清楚,但從那清瘦的身形來看,給病人看病之人並不是嬌娘。


    趙宛寧轉念一想,嬌娘自己開了一家賭坊,又是積善堂的老板,哪有精力來醫治病人。


    那藥侍見趙宛寧四處打量卻閉口不言,也覺得奇怪,但來者是客,她也不好驅趕,便又叫了一聲:“姑娘?”


    趙宛寧迴過神來,她小聲道:“我想找嬌娘。”


    一聽到嬌娘的名字,那藥侍便換了個態度。


    嬌娘平日裏都在賭坊,對外從未暴露過自己也是積善堂的老板。能知道嬌娘與積善堂關係的人,必定與嬌娘和積善堂關係匪淺。


    話雖這樣說,那藥侍還是謹慎了幾分,她將趙宛寧引到人少處,小聲問道:“姑娘可是認識嬌娘?”


    趙宛寧點點頭。


    “那您知道嬌娘的全名是什麽嗎?”


    不怪這小姑娘再三確認,她也是得了上麵的吩咐。嬌娘身份特殊,自然要謹慎對待。


    趙宛寧知道嬌娘既然是積善堂背後的負責人,那她必定是大公主重要之人,便也不覺得麻煩:“念奴嬌。”


    那藥侍瞬間喜笑顏開:“姑娘,請隨我來。”


    趙宛寧三人便跟著那藥侍進了後堂。


    銀燭原本想吐槽的,那嬌娘也不知是何人,想見她還要過五關斬六將,但她見趙宛寧和畫屏都是一副認真嚴肅的模樣,也隻好吞下吐槽,默默跟在趙宛寧身後。


    幾人穿過一條窄窄的走廊,便進了一間庫房。


    庫房裏擺滿了各種藥草,空氣中彌漫著草藥混合的清香。


    草藥都已曬幹,為了保證草藥的安全,那庫房並未點燈。


    即使是在白日裏,庫房裏依舊一片昏暗。


    “姑娘當心。”那藥侍見趙宛寧差點兒撞上暗處的櫃角,趕緊伸手拉住她。她在積善堂待了多年,對這庫房自然十分熟悉,但趙宛寧三人卻不是,她們第一次來,在如此昏暗且不熟悉的地方更容易受傷。


    銀燭的手臂已經磕到好幾次了。雖然不是很疼,但也令人煩心。


    畫屏見狀,不動聲色地與銀燭換了位置,從一旁護著她。


    走過幾個轉角之後,終於到了庫房的盡頭。


    靠牆的位置放了一整麵藥櫃,一個一個的小格子分門別類地寫著草藥的名字。


    銀燭暗暗感歎,這藥櫃比前麵的藥櫃還大。


    不等銀燭感歎完,隻見那個藥侍依次在藥櫃上按了幾次,那麵藥櫃牆居然打開了一個門。


    門後似乎有個暗道,從門裏隱隱約約地透出一絲光亮。


    “姑娘請進,嬌娘就在裏麵。”那藥侍道。


    銀燭卻拉住趙宛寧:“小姐,還是別去了吧。那裏黑乎乎的,誰知道有誰在裏麵等著,萬一是壞人……”


    她們行動那日瞞著銀燭,銀燭自然是不知道這嬌娘和積善堂是何情況,隻是本能地擔心趙宛寧的安全。


    趙宛寧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撫道:“無妨。我曉得的。”


    她正要抬步向前時,又被銀燭攔住了,趙宛寧迴頭看去,就見銀燭直衝她搖頭。


    一旁的藥侍也有些尷尬。


    正在此時,一個身姿窈窕的女子從門後走了出來。


    “喲,我當是誰呀,這不是趙公子嗎?”嬌娘笑著走出來。


    一旁的藥侍見她出來了,跟她打個招唿便轉身返迴前廳。


    “你你你、你不是那個賭坊的老板嗎?”銀燭與眼前的女子有一麵之緣,上次救阿桃時,就是這個女人使了絆子,攔住趙宛寧幾人不讓她們離開。最後,若不是她機靈去尋了大理寺的裴大人,怕是她連郡主都要扣下。


    想到此,銀燭趕緊擋在趙宛寧麵前,做出一副保護的姿態。


    嬌娘見銀燭這般護食的樣子,不自覺來了興致,她嬌笑兩聲道:“正是奴家。奴家竟不知道上次來我賭坊砸場子的人居然是幾位姑娘……”


    嬌娘說著,伸手作勢要去摸趙宛寧的臉頰。


    銀燭哪能讓她碰到趙宛寧,趕緊伸手推她。


    原以為嬌娘身姿纖細,應該沒幾分力氣。卻不想銀燭雙手用盡力氣,竟然沒有推動嬌娘。


    嬌娘毫不在意,仿佛沒用力氣一般,就那樣站在銀燭身前,任銀燭用力推她,她的臉上始終帶著笑容,眼睛一錯不錯地看著銀燭。


    銀燭見她如此,卻是真的怕了。


    她趕緊道:“畫屏畫屏,這嬌娘不好對付,你快帶郡主離開,我來斷後!”


    銀燭說得信誓旦旦,引得嬌娘噗嗤一聲笑出來:“宛寧,你這丫頭還挺忠誠護主嘛。”


    銀燭一聽這話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嬌娘繞過她去挽趙宛寧的手臂,兩人像認識許久的舊友一般。


    還是畫屏湊到銀燭耳邊道:“那些孩子就是嬌娘安排的去處。”


    銀燭這才恍然大悟,她沉默了一瞬突然道:“原來你們都瞞著我!”


    趙宛寧不好意思道:“我們也沒瞞你呀,就是那天晚上你不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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