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嚴大人突然告知裴越三人,要他們暗中前往青州查案,他們要與秦大人接手上的案子,還要迴家收拾行囊。


    聖上並沒有給他們規定出發的時間,隻傳口諭說是待他們三人準備好,便可以自行出發。


    可陸淳年的弟弟陸淳知目前下落不明,他生怕自己晚去一步,弟弟便更危險一分。因此便催著李維和裴越盡快出發。


    兩人也知道陸淳年心裏著急,畢竟人命關天,此刻沒有陸淳知的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三人商議之下,便決定第二日就去青州。


    手上的案件由李維李大人轉交給秦大人,一應案卷皆由陸淳年準備齊全,移交給秦大人的手下。


    陸淳年則是需要迴陸家與他的父親母親告別,他不敢表現出絲毫關於弟弟的擔心。生怕自己哪句話露了餡兒,讓陸家夫婦知道陸淳知如今的處境。聖上既然不想讓陸家夫婦知道陸淳知的消息,自然有聖上自己的打算。


    作為臣子也不能造次,陸淳年隻能遵從聖意。


    裴越這邊好處理多了。裴太傅原本就是天子近臣,整日與這皇家打交道。他知道的消息隻會比裴越多,不會比裴越少。


    聖上本就敬重裴太傅,又因為裴將軍的事情覺得對不起裴家,因此選中裴越前往青暗中查案之時,事先征求了裴太傅的意見。


    裴太傅自然願意裴越走這一趟。不說能不能找到機會前往幽州,單說裴越剛入朝堂便能被聖上看中,擔此重任,又有李維同行,裴越這一行必然能收獲頗多。


    裴越知道,以聖上對裴家的重視和對裴太傅的敬重,他能去青州必然征求了裴太傅的意見。


    裴越此次離京,最割舍不下的便是趙宛寧。他知道他與趙宛寧目前還暫無瓜葛,他們之間的紐帶除了那本《善成集》,便隻剩這次救出的孩童們。


    此番離京前路未知,也不知道何時才能歸來。雖然裴越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但他仍然希望趙宛寧能夠等待他歸來。


    裴越想要再見趙宛寧一麵。


    至少要跟趙宛寧說,鍾叔的案子移交給剛正不阿的秦大人了。裴越想,他也隻是為了對得起這頭頂的官帽。畢竟這件案子是趙宛寧帶著田小草來報案的,他既然不能一直查下去,也得跟趙宛寧說一聲,他得對案子負責。


    裴越不知不覺便走到了長公主府。


    長公主府還如前世一般,沉默地佇立在此。裴越卻不能像前世一般,不等通稟,直接進入長公主府。


    裴越上前告知長公主府的守衛,他想求見趙宛寧。本以為會像前一次一樣,很快便被管家請進府中。卻不想等待著出來的,隻是一個麵生的小丫頭。


    “迴稟大人,我家郡主今日高燒,實在不宜見客,還望大人恕罪。”說罷,那小丫頭便朝裴越行禮,準備離開。


    “請等等!可有請過女醫?”裴越緊張地問道,他也知道,如今以他和趙宛寧的關係,他不該如此失態的,但他控製不住。


    幸好那丫頭並未起疑,恭敬地迴道:“迴大人,請過女醫了。”


    “那就好。”裴越很快調整好狀態,裝出一副風光霽月的樣子,努力保持冷靜和禮貌:“謝過姑娘。還請姑娘幫在下轉告郡主,祝願郡主早日康複。”


    “大人放心,您的話我會帶到的。”


    裴越一轉身,麵色立刻沉了下來。他現在無比後悔自己昨日心軟,同意趙宛寧與他一同行動。


    趙宛寧身子本就虛弱。昨日風寒露重,又下了大雪。趙宛寧昨夜來迴奔波,定然是被累到了,這才感染風寒,高燒臥床。


    也不知道趙宛寧如今情況如何,雖然有女醫去看過,但裴越還是不放心。


    趙宛寧最討厭吃藥了。她總覺得藥太苦。前世趙宛寧身子虛弱經常生病,每次吃藥都很抗拒。每次是裴越,半哄半騙地哄著讓她把藥喝下去。


    如今裴越不在趙宛寧身邊,也不知道畫屏和銀燭這兩個小丫頭能不能照顧好她。


    裴越迴頭又看了一眼長公主府,心中暗生一計。


    裴府。


    裴越迴來的時候裴太傅已經在府中等候多時了。


    “爺爺。”裴越笑勉強扯出一個笑來。


    裴太傅迎上前來,裴越趕緊扶住他,祖孫倆相攜著坐在簷下。


    窗前的紅瓦泥小爐上燙著一壺溫酒,嫋嫋白煙從壺嘴蜿蜒而出,蒸騰著一縷白霧。


    屋子裏充滿了酒香。


    裴越扶著裴太傅坐下。


    裴太傅慈愛地看著裴越道:“聖上安排你去青州了?”


    “是的,爺爺。”裴越點點頭。


    “你們打算何時出發?”


    “明日。”


    “也是,有陸家那小子。他倒是個重情重義之人。”裴太傅說著,便拎起小爐上的酒壺。


    裴越趕緊端起桌上的青瓷酒杯。


    裴太傅把他的酒杯倒滿之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裴太傅笑著舉杯道:“我們元卿長大了,這是你第一次出遠門,這杯酒就當是爺爺為你送行。祝你一路順風。”


    “謝謝爺爺。”裴越端著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隨後他擦了擦嘴角道:“孫兒不孝,臨近新年之際還要離開家中,留爺爺一人在府中……”


    裴太傅笑著打斷他:“你是為了公家的事情才要離家,是為我們裴家掙榮譽去的。為何會是不孝?”


    裴越沒有說話,他猶豫地低下頭。


    裴太傅如今年事已高,若是可以,裴越並不想離開京城,他更想留在京城守著爺爺。


    “不瞞你說,此次你去青州,是爺爺我主動跟聖上提的。”裴太傅說著又給裴越倒了一杯酒。


    裴越一臉驚訝。


    裴太傅端起酒杯,這酒是上好的花雕,入口辛辣,最適合冬日裏飲用,喝上一口便能通體升溫。


    “那吳道全並非妥帖之人。隻是,青州的形勢如今實在複雜。朝中大臣都想明哲保身,無人願意前往,也就讓那個吳道全撿了漏。”


    “陸家那二公子,屬實是被吳道全拖累了。吳道全看起來似乎兢兢業業,但他是個外強中幹的。平日裏隻會巴結上司,辦事能力幾乎沒有。他能走到今日全靠他那三寸不爛之舌。這樣的人如何能夠治理青州水災?”


    “恐怕這陸淳知失蹤一事便與他有關。”


    裴越聞言十分震驚。吳道全在朝中的名聲尚好,他本就是個人才,嘴巴又能說會道,經常將手下人的功勞攬到自己頭上。因此在不熟悉他的人眼中,吳道全還算是個能幹的。


    卻不想這吳道全背地裏居然是如此虛偽之人。


    “哪裏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尤其是這朝廷中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為官之道和生存之道,你也不要覺得太過驚訝。”


    “可是,既然吳道全是這般欺上瞞下之鼠輩,聖上為何又要派他前去青州?”裴越問出自己內心的懷疑。“人人都知道此次青州茲事體大,聖上想要解決青州之患,前往青州的人必定須是真正有才幹之人……”


    裴太傅的手中把玩著裝滿酒的酒杯,他看著裴越,但笑不語。


    “……您是說,那吳道全隻是一個幌子?”裴越似乎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真正前去青州之人乃是李維李大人?”


    裴太傅含笑點頭:“李維出身青州,他又在青州擔任縣令十餘年。在他任上青州百姓安居樂業,一片祥和。他為官清廉又剛正不阿,確實在青州做出了一番成績。”


    “雖然李維總說自己能力有限,沒能創造一個海晏河清的青州。但那並不是他的問題。青州鹽場與官府勾結甚舊,並非是他一人之力可以鏟除的。他當時也隻是一個小小的縣令,既無權勢,由無背景。如何鬥得起那些以利益相勾結而成的大網?”


    “此次派他前往青州,一是為了安撫青州百姓,他李維的名號在青州還是有幾分可用的。二來也是希望通過他這次在青州的暗訪,將青州的一幹蛀蟲全部連根拔起。”


    裴越邊聽邊在腦海中思考。李維隻是大理寺寺丞,一個小小的五品官員,直接派他前往青州擔任欽差大臣確是不妥。而且,若是他大搖大擺地拿著聖旨前往青州,必定將自己完全暴露在所有人的眼中。敵人在暗我在明,這樣的情況屬實不利於查案。


    聖上派吳道全前往青州,恐怕是想用吳道全做餌,讓他吸引敵人的視線。用吳道全欽差大臣的身份勾出暗處的敵人,然後讓李維在暗中查探。


    如此一來,敵我互為調換。敵人在明,我在暗,更利於查案。


    “想明白了?”裴太傅撫著胡須道。


    裴越趕緊點頭:“聖上此計甚妙。此前聖上派吳大人前去青州,我便一直覺得哪裏有些不妥。如今卻是懂了聖上的一片苦心。”


    “你既然知道了聖上的苦心,那便不要辜負。李維他為官正直,能力出眾。你跟著他會學到很多東西。”


    裴越點頭應道:“我知道了,爺爺。”


    想清楚這一切,裴家祖孫便又坐下放心地對酌。


    “爺爺,我此番跟隨李大人前往青州,不知何日才能歸家。恐怕不能陪您一同度過新年了。”裴越有些愧疚地說道。


    “這是什麽話?你還擔心我這個糟老頭子一個人過不好新年了嗎?”裴太傅吹胡子瞪眼道:“此次機會難尋,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千萬不要因為瑣事忘記初心,耽誤大事。”


    “若是有機會前往幽州……”


    剩下的話裴太傅雖然沒說,但裴越也知道。幽州是他們裴府永遠的痛,可是若想為裴長舟翻案,他們必定繞不開幽州。


    “爺爺,元卿曉得。”


    裴太傅長歎一口氣,祖孫二人抬眼望去,這府中一片茫茫雪色。


    院中那棵枯桃樹上也落滿了雪花,也不知道來年能不能抽枝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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