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宛寧坐在馬車上閉目養神。她在思考趙宸安為何要去貢院,今日似乎是秋闈,學子們要去貢院參加會試。趙宸安去那裏幹什麽?難道是有認識的人也要參加會試?


    趙宛寧隨即否認。趙宸安投奔長公主的時候說過,她已經沒有父母親人和兄弟姐妹了。除了親戚以外,那還會有誰會去參加會試?莫不是趙宸安看上的哪家公子?


    可趙宸安不是與齊斟私定終身了嗎?怎麽又有新目標了?


    趙宛寧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那趙宸安今日打扮的花枝招展,又心甘情願低頭向她求助。這麽著急去貢院,除了是心上人參加會試,也沒有別的解釋了吧。


    隻是可憐了那齊斟還被蒙在鼓裏。


    不過,他活該。


    隻是不知道趙宸安的心上人是哪位?趙宛寧突然來了興致。反正她今日也無大事,不如留下來看看趙宸安究竟要做什麽。


    馬車很快就到了貢院。


    按理來說,秋闈應該是舉行三年一次的鄉試。去年已經舉辦過了,今年便不該再舉辦秋闈了。


    但因為聖上去年冬天生了一場大病,實在無法主持春闈後的殿試,順帶著連春闈的會試也推遲了。


    因此,今年二月並未舉行春闈,而是推遲到八月,舉行秋闈。


    貢院外排起了長長的隊。舉人們要連考三天,他們帶了幹糧和衣裳。進考場前需要例行檢查是否攜帶作弊之物。


    裴越去年參加秋闈,已經中了解元。


    排隊之時,裴越一眼便看到了長公主府的馬車。他讓裴衷替他拿著應試準備的行李,自己默默走到長公主府的馬車附近。


    也不知今日趙宛寧為何要來貢院,鎮北侯府的幾位公子皆在軍中。族中的其他公子也沒有能參加這次會試的。那趙宛寧今日為何要來貢院?


    裴越腦海中浮現了一個奇怪的想法:趙宛寧不會是有了心上人,心上人要來參加會試吧?


    裴越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這也不是不可能。趙宛寧與齊斟退婚以後,長公主一直張羅著給她相看。她那麽好,若是真的看上哪位世家公子,也不是不可能。


    裴越的心重重的沉了下去。他與趙宛寧錯過了上一世成親的契機,難道這輩子便無法再續前緣?


    他不是不想直接去長公主府提親,隻是他如今尚未建功立業,不說能不能給趙宛寧一個體麵的生活,單說他如今的家世地位,長公主未必看得上他。


    上一世他與趙宛寧成親之時,還未高中狀元。趙宛寧因他被京城中的世家貴女嘲笑了許久,他知道的。


    裴越原本打算若是這一世也能高中狀元,便去求娶趙宛寧。


    如今看來,這狀元他勢在必得。


    馬車停了下來。隨後下來了一位容貌昳麗的女子。


    是趙宸安。


    裴越鬆了一口氣。幸好不是趙宛寧。


    他轉身想走的時候,一陣風吹開了說車簾,裴越目光一瞥,便看到了端坐在馬車內的趙宛寧。


    他心下一沉,趙宛寧還是來了。


    想到趙宛寧可能會有心上人,裴越便越發焦躁不安。


    他鼓起勇氣走到馬車旁,低聲道:“馬車上可是清河郡主?”


    聽到裴越的聲音,正在偷看趙宸安的趙宛寧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怎麽哪裏都能碰到裴越呀?


    隨後她又想到這是在貢院,裴越便是參加此次會試奪得會元,然後在接下來的殿試高中狀元。


    趙宛寧本不想搭理他,但又想到他今日要考試。裴越畢竟救過她,還是不要影響他的心情為好。


    於是趙宛寧下了馬車跟裴越見禮:“見過裴公子。”


    “清河郡主安好。”裴越勾起嘴角:“不曾想在這裏巧遇郡主。”


    趙宛寧抽了抽嘴角,確實很巧。她原本並沒有想來貢院,還是因為要送趙宸安才來的。


    “裴三元——”


    上一世裴越連中三元,趙宛寧打趣的時候經常喚他裴三元,這次也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意識到此時裴越還沒有考上狀元,趙宛寧趕緊咽下餘下的話。


    “郡主?”


    趙宛寧見裴越有些疑惑,便繼續道:“祝願裴公子高中狀元。”


    裴越裂開嘴笑:“謝郡主吉言。”


    趙宛寧原本是想留在貢院看看趙宸安到底想做什麽,但是因為遇見了裴越,她便放棄了這個想法。


    尤其是她剛剛脫口而出的裴三元,不知道裴越有沒有聽到。


    趙宛寧轉念一想,裴越又不知道上一世他們之間的糾葛。那她擔心什麽?隻是趙宛寧隱隱覺得有一絲不安。


    不管怎麽說,還是離裴越遠一點比較好。


    趙宛寧目送裴越去排隊,然後便上了馬車,離開了貢院。


    趙宛寧的糕點鋪子已經布置的差不多了。那間糕點鋪子也在書鋪附近。選擇這裏一是因為這裏靠近朱雀大街,比較繁華。二是因為離書鋪較近,那蘇氏姐妹來迴幫忙看店也比較方便。


    糕點鋪子看起來並不大,隻有書鋪的一半左右。長大公主給趙宛寧的銀子足夠她盤下一間很大的店麵了,但她想了想,這糕點鋪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賺到錢,萬一鋪子生意不好,賺不到錢,恐怕連盤下店鋪的錢都賺不迴來。


    那錢倒不如好好留著。


    再者說,趙宛寧現在無人可用。除了銀燭和畫屏,也就那蘇氏姐妹。


    糕點鋪子趙宛寧雇了兩個大娘。那兩位大娘也是北方人,善做北方麵點。畫屏帶著兩位大娘,學了她拿手的糕點,又把她家鄉那邊美食的食譜都寫出來了,交給兩個大娘自己研究。


    趙宛寧打算先少做些種類試試看。畢竟南北方口味不同,若是京城的人不愛吃北方的糕點,她也可以及時改變策略。


    趙宛寧到糕點鋪子的時候,那兩位大娘正在打掃鋪子的衛生。


    這間鋪子原來是賣胭脂的,屋子裏飄著一股濃濃的脂粉香氣。兩位大娘便把屋子的每一寸縫隙都清洗了一遍。


    趙宛寧來的時候她們正在清洗最後一遍。


    空氣中隻餘淡淡的香氣。


    “東家,您來了。”李大娘率先看到她。


    年輕一點的李大娘和另一位年長些的錢大娘曾是鄰居,兩人都住在東街巷子,家裏的男丁得病死了,隻留下孤兒寡母,兩家便搭夥一起過日子。


    這次也是聽說鋪子招人,兩人便一起來應聘。


    趙宛寧見那兩位大娘雖然服飾簡陋,但收拾的幹淨利落,手腳也很麻利,那錢大娘又曾支過一個餛飩攤子,也算有經驗。趙宛寧便聘用了她們。


    錢大娘的女兒如今已經七歲了,她在家中無事可做,便跟著錢大娘一同來店鋪。


    趙宛寧見那小姑娘長的清秀可愛,便蹲下身來跟她打招唿:“你叫什麽名字呀?”


    “錢春花。”那小姑娘躲在錢大娘的身後,小小聲道。


    趙宛寧從身上的荷包裏拿出來幾粒牛乳糖,放在手心伸到那小姑娘的麵前:“給你。”


    那小姑娘抬頭看了看錢大娘,見錢大娘衝她點點頭,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從趙宛寧的手心裏拿起了牛乳糖。


    “謝謝漂亮姐姐。”


    趙宛寧摸了摸她的額頭。


    隨後跟錢大娘說道:“花這個字不好,聽著便柔弱可欺,無所依靠。不若我給她換個名字吧。”


    錢大娘和她的丈夫都沒有上過私塾。大字不識一個,這名字也是隨便起的。聽趙宛寧要給她女兒換名字,錢大娘立刻感激道:“謝謝東家,謝謝東家。”


    趙宛寧沉思片刻,開口道:“那便叫錢春華吧。華和花讀音相似,代表著光彩和光輝,也代表著青春年華。”


    “太白曾寫過:望夫君兮興諮嗟,橫涕淚兮怨春華。希望她能夠珍惜眼下,不負韶華。”


    那錢大娘連連點道謝,然後跟小姑娘說:“快謝謝東家,給你取了這麽好的一個名字。”


    趙宛寧受之有愧,她不過是覺得女孩子起花這個字會被限製住。


    巡視完糕點鋪子,趙宛寧步行至書鋪。


    掌櫃是個實誠人,他也知道趙宛寧還有一家鋪子,絲毫不擔心自己教會蘇雲自己會丟了飯碗,對蘇雲是傾囊相授。蘇雲學的也很認真,如今已經可以獨當一麵。


    趙宛寧是想留蘇雨和掌櫃看著書鋪,蘇雲和兩位大娘負責糕點鋪子。兩位大娘負責打掃和做糕點,蘇雲便負責記賬和招攬顧客。


    蘇雨沒有意見,來書鋪的多是些讀書人,待人接物十分謙和有禮。她在書鋪,平常也可以看看書習習字,她喜歡翻看那些擺在書架的書籍。


    蘇雲卻有些為難:“東家,我這才出師,真的可以去糕點鋪子嗎?”


    趙宛寧還沒說話,那掌櫃先開口了:“妹子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就算你對你自己沒有信心,也要對我有信心。”


    趙宛寧噗嗤一笑:“連你的師父都這樣說了,你便試試吧。實在不行,那你記完賬之後,讓掌櫃子再幫你看一下。”


    “放心,我會給掌櫃多發點工錢。”


    “從你工錢裏扣。”


    蘇雲被兩人這樣一唱一和的勸著,終於下定決心,決定試試看。


    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趙宛寧便打道迴府。


    隻是他們似乎忘記了,貢院還落下一個人。


    直到進了貢院裏,找到自己考試的位置,裴越還有些不清醒。


    若是他今日沒有聽錯的話,趙宛寧今日叫他“裴三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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