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灝雖功勳卓著,官銜卻不高。


    是以前來慶賀的官員不少,卻不見多少高官階的大臣。


    環顧一周的步竫舟果真沒見到恩師和故友,默默收迴了視線。


    到場的官員們皆很隨意,不似當初參加忠王壽宴時那般拘謹。


    即使是見到了步竫舟,在恭敬行禮後,也沒有太過局促。


    待一眾賓客到達入座,程雙也被乳母抱出亮相。


    程灝與步晨的父母皆已登極樂,是以並無長輩得以行禮,扶為上座。


    執禮官向步晨遞去一把平安梳,步晨接過,為乳母懷中的小小嬰孩五次梳頭,頌平安歌。


    寧君哲聽著步晨口中柔柔軟軟的歌聲,再對上程雙那兩隻如葡萄大的眼睛,心軟得直接化成了水。


    他附在步竫舟耳邊低語:“王爺,你有沒有覺得,這樣小小一隻的寶寶真的好可愛啊。”


    程雙見寧君哲目不轉睛盯著自己,也目不轉睛盯著他。


    盯了沒一會兒,就咧嘴“咯咯咯”地笑個不停,很是開心。


    步竫舟的目光先是落在程雙那軟軟糯糯的小臉上,而後落在和某人一樣純粹的笑容上,不由得勾了勾唇。


    “嗯,很可愛。”


    不知道是被這小家夥勾起了父愛,還是寧君哲真的老了,他瞧著瞧著,竟然生出了一絲感慨。


    感慨之下,又情不自禁側頭深望了眼男人,最後似有若無地歎口氣。


    也罷,王爺除了不能生以外,其他什麽都好,尤其長得特別好。


    對於他這個顏狗來說,就是上天給予他的最大的恩賜了。


    步竫舟默了一瞬,待反應過來,竟然湊在寧君哲耳邊,尤為愧欠道:“對不起阿哲。”


    “對不起什麽?”


    寧君哲眉眼含笑,明知故問。


    他本來隻是有些感慨罷了,陡然聽見步竫舟負疚致歉,就忍不住想要逗逗對方。


    頗為期待“生不了”三個字從王爺的嘴巴裏說出來,會是怎樣令人心神蕩漾的感受。


    然而王爺果然是個會追根溯源的人,接下來說的話,竟讓他感到了那麽一絲絲羞愧。


    “阿哲,如果當初不是我故意引誘,你也會有一個正常的,幸福美滿的家庭。


    會有一個溫柔賢淑的美嬌娘,會有一個同樣可愛的寶寶。”


    寧君哲內疚地想。


    肯定是剛才那一眼,讓王爺以為自己在怨他,所以才生出這些想法。


    可就算是怨,那也該反過頭來怨自己是個渣男才對啊,怎麽還能把責任往自個兒身上攬。


    這樣好的王爺,他怎麽忍心逗弄的,怎麽好意思讓人家傷心的呀!


    寧君哲忍不住在心裏罵了句自己真該死,伸手緊緊握住步竫舟溫涼的手掌,柔聲安慰。


    “王爺,我沒有其他意思,此生有你我很知足,你別難過了。”


    步竫舟聞言,輕皺的眉頭有所舒展,反手握住寧君哲的手,緩緩與其十指緊扣。


    “嗯,阿哲,我不難過。”


    他清冷一笑,知錯不改,如實相告。


    “我隻是想告訴你,就算你遺憾也沒用。


    我不後悔,也不會讓你有美嬌娘,更不會讓你有寶寶,你隻能是本王一個人的。”


    寧君哲:“……”


    這理直氣壯的口吻是怎麽迴事?


    他好像突然覺得剛才的內疚和心疼有點多餘。


    兩人說話間,程灝已經淨手上香,告慰先祖喜得貴子,並祈福先祖賜予麒兒福氣。


    步晨從乳母手中接過程雙,將其小心翼翼放在麵前的矮桌中央。


    四周放著許多物品。


    有筆墨紙硯、書籍、算盤、香囊、手絹、護戒,還有一些孩子家的小玩意兒。


    在座賓客皆探頭探腦地張望,想看看這小團子究竟要抓個什麽東西在手上。


    糯米似的小團子不明所以地轉著爬了一圈,胖乎乎的小手撓了撓腦袋,最後竟將手伸向了算盤。


    眾人皆以為,程灝乃一身血氣的將軍,步晨乃溫婉賢淑的公主,程雙應當會抓個護戒或者手絹什麽的。


    萬萬沒料到會抓了個算盤。


    程灝和步晨也有些驚異。


    雖說啟安並沒有那麽森嚴的士農工商的等級製度,但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些異樣的眼光。


    更何況程雙是將門之後,這樣的結果就更令人咋舌了。


    寧君哲見氣氛有些微妙的尷尬,連忙笑著打圓場。


    “據說程灝將軍大敗闋國,闋國國君承諾與啟安永不開戰,互通貿易。


    陛下也下令在各個城池,增設不少關口,互通有無。


    可見如今的啟安國泰民安,經濟高速發展是大勢所趨。


    看來小外甥女以後會是位商業大亨呢!”


    短短一句話,既讚揚了程灝的功勳,又以陛下為首承認了通商的重要性,更結合國情肯定了未來商人的地位。


    有理有據,不可謂不恰到好處。


    話音落下,寂靜的室內忽而響起程雙銀鈴般的童真笑聲,仿佛在應和寧君哲的說法。


    眾人遂也跟著笑起來。


    “寧公子年紀輕輕便能有這份真知灼見,果真是位妙人啊!”


    “昔日大殿之上,王爺當眾抗旨拒婚,我還深覺王爺金尊玉貴,非一介平民能與之相配。


    而今所見所聞,著實汗顏。”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相繼交談,大廳重又熱鬧起來。


    程灝與步晨也重展笑顏,朝寧君哲投來感激的眼神。


    寧君哲自知是占了現代思維的便宜,“真知灼見”四個字用在他身上,著實有些受之有愧。


    不過別人又不知道,他臉皮厚一點也無所謂吧?


    步竫舟見身邊人笑得一臉燦爛,毫不謙虛,滿目欣賞中雜糅著濃濃的寵溺與愛戀。


    他的阿哲,一直都很聰慧。


    誰也不能與之相比。


    坐在席位中下段的弈川和流叔亦是一臉驕傲。


    王爺認定之人,自然非尋常人能比。


    抓周結束,抓周宴的席麵也相繼開起來。


    大家互相攀談,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晚宴結束,街市上的花燈也一排排點了起來,蜿蜒綿長,柔軟拂人心。


    寧君哲拉著步竫舟的手穿行在人群中,享受著平凡的愜意歡樂。


    前麵的一家高樓上,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姐正手抱精致的紅繡球,望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欲繡球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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