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川看著步竫舟那明顯不可思議的表情,輕咳一聲掩飾尷尬。


    他也知道不過隻是親了親脖頸就樂成這樣,屬實是有點沒出息。


    可除此之外,他們還同床共枕了。


    如此親昵,如此飛速的轉變,是他此前想都不敢想的。


    他用袖子揩了揩額頭上的汗水,抱拳恭敬行禮,語帶乞求。


    “王爺,你就別再打趣屬下了。”


    步竫舟聞言,不由得迴想起初次和寧君哲歡好後,自己同樣抑製不住的雀躍心情。


    雖然兩者程度不同,但的確誰也沒比誰好到哪兒去。


    他若再調侃,隻怕有失過來人的風度。


    不過有一點他還是挺好奇的。


    小小甜頭弈川就樂成這樣,以後若進展迅猛,又恰得他在蔚景,豈不是又要拉著他長時間切磋一番?


    寧君哲適時從遠處向步竫舟跑來,他看著阿哲明媚靈動的身影,決定還是要事先建議一下。


    “本王與阿哲屆時還要在蔚景遊玩一段時日,他日你心願得償,軍中能人無數,且換個人切磋吧!”


    弈川聞言會心一笑,爽快應承。


    “屬下不敢攪擾王爺和寧公子縱情山水,隻願借王爺吉言,到時多殺幾個敵人!”


    “殺什麽敵人?又有哪個不長眼的小國進犯邊境了?”


    寧君哲跑近了,聽見弈川的話,氣喘籲籲地問。


    步竫舟快步迎上去,抬手拍撫他的脊背為他順氣。


    “閑聊而已,用過早飯了嗎?”


    寧君哲看向調轉方向,坐在屋瓦上的流叔,搖頭吐了吐舌頭後,才慢悠悠迴應。


    “還沒,跑餓了!”


    “走吧,陪你用飯去。”


    步竫舟牽上寧君哲的手,抬腳往廚房走。


    六嬸做完早膳就出門采買食材去了,她想著寧君哲一向起得晚,特意在廚房留了溫著的飯菜,直接取來吃就行。


    流叔鼓著腮幫子,衝寧君哲嘚瑟的背影磨牙。


    弈川縱身一躍,輕盈落在他身側,唇邊的笑意漸深。


    “太久沒迴京了,要不要出門逛逛?”


    他有把流叔昨晚的話聽進去,言行舉止同從前沒什麽差別。


    流叔看著弈川坦蕩而直白的眼神,耳尖微紅,尤為爽快地點頭:“好!”


    寧君哲吃飽喝足後,也和步竫舟出了門。


    今日天氣和暖,即使是高坐馬上,也少有冷風。


    步竫舟將阿哲完完全全裹在自己厚厚的裘衣裏,挽著韁繩不快不慢地往城外走。


    街道兩邊的臘梅開得繁盛,過處驚起一陣幽香。


    兩人不約而同憶起初見時的情景,也是在這樣寒冷的季節。


    “王爺,第一次見麵時,你是不是特想殺了我?”


    步竫舟輕輕勾唇,直言不諱。


    “是,也不是。


    那個時候懷疑你是逆賊刺客,不得不對你用刑,可因隻有你一個活虜,即便想殺,也不能殺。”


    “如果你當初一刀了結了我,現在會是什麽樣子呢?


    還是當初那個高高在上,清冷孤傲的王爺嗎?


    遇見的心悅的公子,又會是什麽樣子的呢?


    是像小杜大人那樣溫潤如玉,睿智沉穩,還是像梁翮安那樣長袖善舞,爽利張揚?”


    寧君哲從前不理解,為何許多戀愛中的女生喜歡假設“如果沒有我”。


    現在觸景生情,居然也莫名地有些共鳴了。


    步竫舟聽出寧君哲口中的感慨,攬住阿哲腰身的手臂不自覺緊了幾分。


    “阿哲,我愛的並非是某種性格的公子,而是你。


    我不知道如果沒有你,現在的我會是什麽樣子。


    因為我無法想象,你明白嗎?”


    他用自己的臉輕輕蹭阿哲的臉,像是用手緩緩摩挲般,柔情繾綣。


    感受到男人的慶幸與低落,寧君哲突然後悔提起這個話題了。


    雖然男人的迴答讓他心裏跟吃了蜜餞一樣甜。


    他收起眼底的悵然,換上一臉燦爛的笑,反手去摸步竫舟的臉,語調輕快。


    “我明白王爺。


    王爺,我會一直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你去哪兒我去哪兒。


    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你讓我打狗,我絕不攆雞!


    你……”


    “嗬嗬。”


    耳畔傳來男人低沉快意的笑聲,他適時住了嘴,受其感染,笑容也愈發明媚。


    “王爺,你不會沒有我,我舍不得你。”


    明明是再平實不過的語言,落在步竫舟的耳朵裏,卻那麽動聽。


    他低頭輕咬了一下對方柔軟的耳垂,心滿意足地喟歎。


    “嗯,我也舍不得阿哲。”


    寧君哲閃躲不及,做賊似的環顧四周,見沒人注意他們,才小聲嗔怪喊了句:“王爺!”


    步竫舟心情極佳,夾了夾馬腹,加快了速度。


    不多時,馬兒由小道上了一片寬闊的竹林。


    柔柔的陽光穿過茂密的竹林落在地上,將本就不多的暖意分散殆盡。


    寧君哲抬頭看,卻能看見微弱的光點在一叢叢竹葉間跳躍。


    或許是之前來看望落雪時是在黑夜,而今天是在陽光柔和的白晝。


    也或許是之前他也生死未卜,而今天卻煥然新生。


    此時此刻再到此地,他的心裏再沒有以往的沉重,滿滿當當全是平靜。


    唯一遺憾的是,她認出他時,他未醒;他記起她時,她不醒。


    寧君哲在落雪的墓前站了很久,和她分享完離京以後的生活,便再沒了話題。


    他畢竟不是真正的落塵,否則還能絮絮叨叨地追憶一下兩人的往昔。


    “小雪,我現在過得很好,你放心。”


    大把大把的紙錢漸漸化為灰燼,他最後摸了摸石碑上的名字,淡淡道;“小雪,哥走了。”


    寧君哲率先翻身上馬,他俯視著這座沉默的墓碑,總覺得和落雪之間無形的牽絆斷了。


    之前來看她時,他能感覺到她就在這裏。


    今天卻總覺得空落落的。


    步竫舟見他擰眉發呆,擔憂詢問:“阿哲,怎麽了?”


    寧君哲驀然迴神,悵然若失地搖搖頭,咧嘴一笑。


    “沒什麽,王爺,我們迴去吧!”


    “好。”


    步竫舟利落地上馬,環抱著寧君哲一拉韁繩,馬兒調轉馬頭,朝著城內的方向疾馳而去。


    迴到府中不過須臾,一個小廝便匆匆忙忙送了請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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