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成驍那一腳竟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不偏不倚剛好踹在楊副將的傷處。


    楊副將咬著牙麵目猙獰,忍痛立刻撐著手從地上爬起來,再度在床前跪得板板正正。


    “隻要小秦將軍能快點好起來,步將軍要怎麽罰末將都行!”


    步成驍心火難消,抬腳又要踹人。


    秦予卻用盡力氣握了握他的手,製止道:“他也是因為我……才……”


    聞言,他堪堪收迴腳,目光沉冷地看向楊副將:“說,到底怎麽迴事。”


    於是楊副將跪在二人麵前,簡明扼要將王將軍的所作所為闡述。


    關於那幾句汙言穢語,實在不願重複,又覺不吐不快,隻好委婉表達一番。


    僅僅是聽見委婉之詞的步成驍,立時對守在營帳外的小兵道:“把敵將給本將軍提來!”


    王將軍很快便被帶來。


    他灰頭土臉,雙手雙腳帶著鐵鏈,身上的戎裝因為一路拖行而變得鬆鬆垮垮破破爛爛。


    在看見床上重傷的秦予時,從喉嚨間擠出萬分得意的笑聲。


    這笑聲在他無法開口說話的襯托下,顯得愈發放肆張揚。


    楊副將火冒三丈,抽出旁邊小兵的佩劍便要一刀了結了他。


    他挺了挺胸膛,不驚不懼地迎上去。


    步成驍及時喝止楊副將,對眼露得逞的王將軍冷聲道:“想死個痛快?沒那麽容易。”


    聞言,楊副將也反應過來差點兒上了他激將的當。


    俘虜之人難免受盡千萬折磨煎熬才死,一刀刺死確實便宜了他。


    王將軍故作鎮定,挑起眉冷看著步成驍,仿佛在問:“不知步將軍有何高招?”


    麵對如此挑釁之舉,步成驍輕輕勾起唇角,吩咐小兵:“去弄幾支箭來。”


    王將軍頓時了悟,臉上終於顯出幾分驚恐來。


    步成驍拿著同樣染了金汁的羽箭,一支一支刺進他的身體,他痛苦地哀嚎,冷汗淋漓。


    “金汁可有解?”步成驍問。


    王將軍臉上的肉劇烈顫抖著,唿吸沉重地冷笑搖頭。


    “好。”


    步成驍沉聲將最後一支羽箭刺入王將軍的腳踝,他從肩膀到腳,插著十來支羽箭,活像隻刺蝟。


    “領兵打仗,講究的是以身作則。


    將人拖出去,把衣服扒了,掛在便樓前的長杆上,好好讓梟國人看看,王將軍的雄姿。”


    “是!!”


    小兵中氣十足道。


    此番做法與高掛城樓示眾沒什麽兩樣,屈辱之處在於渾身赤裸,毫無體麵可言。


    即便身為男兒,並不似女子那般過分在乎貞潔,可身為一名將軍,意義卻大不相同。


    這不僅是對王將軍自身的羞辱與折磨,還是對敵國的挑釁與示威。


    楊副將堵在心頭的火氣這才消了大半,將長劍狠狠扔到地上。


    響亮的“哐當”聲,帶著十足的暢快。


    步成驍伸手挑起王將軍的下巴,麵無表情注視著對方恨意滔天的麵孔,語氣平靜如殺伐麻木的閻羅。


    “王將軍言傳身教,本將軍尚不算愚鈍。


    放心,黑雲城城破之時,我會好好招待你的妻女,讓她們也體會體會,眾目睽睽之下的妙趣。”


    黑雲城與商羽之間常年摩擦不斷,總是你來我往的防備,考慮到社稷安定,聖上從未下旨攻城過。


    今日,步成驍便要越俎代庖,先斬後奏一迴!


    聞言,被兩個小兵架住的王將軍瘋狂掙紮,疼到發紅的眼眶蓄淚,聲音哽咽地不斷咿呀。


    他不停蹬著腿被無情拖出去,身下的鮮血宛如蜿蜒的紅帶一直延伸至營帳外。


    意識越發混沌的秦予雙眼半睜半眯,朦朦朧朧間,聽見床前長身而立的步成驍冷聲吩咐小兵將帳內的血汙清除幹淨。


    口吻中的淡然沉冷,是她從未聽過的狠絕。


    秦昭聽聞此事後匆忙從秦府趕迴,一同前來的還有雲若。


    時值盛夏,商羽的氣溫雖然還算溫和。


    可金汁威力強大,秦予的兩處傷口急速潰爛,腐肉不斷擴展,和著鮮血,發出一陣陣腥臭的難聞氣味。


    傷處的腐肉之間開始生出蛆蟲,雖然軍醫每天不斷查看,一次又一次清理傷口,可還是阻止不了傷勢的惡化。


    雲若與秦予從小一起長大,情深意篤。


    見仙姿玉貌的小姐成了如今這副慘不忍睹的模樣,情不自禁潸然淚下。


    她握著秦予軟若無骨的手,咬牙切齒恨聲道:“步將軍為何不殺了那狗賊以此泄憤?!”


    步成驍自然能夠體會此時此刻雲若的心情。


    相識五年,她是如何溫柔善良的性子,他和步成風都知曉。


    她說出此言,顯然是恨不能立時將那人扒皮抽筋。


    步成驍瞧著床上蒼白消瘦,昏迷不醒的人兒,同樣咬牙恨聲道:“阿予如此煎熬,我必然不能叫他痛快。”


    秦昭自秦予出生,便將其放在心尖尖上寵愛,哪裏見過她受如此重傷與不堪。


    他老淚縱橫地提劍往營帳外走,悲憤道:“成驍成風!隨我到主帳議事!十日內,勢必要將黑雲城拿下!”


    信鴿一日千裏,兩日過去,還未有信箋從京都傳迴。


    秦昭臨行前命秦管家在商羽張貼告示求醫,也石沉大海,毫無音信。


    雲若每日照顧著秦予,替她清洗傷口,擦拭身子,眼睛哭得腫得跟核桃似的。


    秦予偶爾清醒時聽見她的哭聲,還虛弱地呢喃:“傻丫頭……哭什麽。”


    她抽噎著泣不成聲:“小姐,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兒東西……”


    還不等她說完,秦予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秦予終日昏迷,無法進食,身體日漸消瘦,幾乎成了皮包骨。


    第三日,她的整個右小臂和左大腿完全被腐肉侵襲,蛆蟲無時無刻不在滋生,一眨眼就長了出來。


    秦昭悲痛萬分,再也無法坐以待斃,即便冒著龍顏大怒的風險,也要命人將秦予送入皇宮醫治。


    軍醫說秦予傷勢太過嚴重,不宜長途跋涉,唯恐途中發生不測。


    軍醫的話不無道理。


    此去京都快馬加鞭也要一兩日,更何況秦予的身體並不適合馬背顛簸,馬車不比馬兒快,所需時日隻會更長。


    雲若淚如雨下:“那怎麽辦?難道就讓小姐在這兒等死嗎?!”


    步成驍眉目沉痛,緊握雙拳斬釘截鐵道:“成風,為我備上一匹快馬,即刻出發。”


    無詔迴京是死罪,步成風卻也管不了那麽許多,抬腳便往外走。


    營帳外卻突然響起小兵高亢激動的通報:“諸位將軍!彭太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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